【在我們共同守護的天空下】(中)

2023/09/18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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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島上我們度過了九二一,更經歷了2000年總統大選


我們離家太遠了!

遠到芮氏規模7.3的 #九二一大地震,震波卻傳遞不到這個天涯海角的小島上!

隔天傍晚,島上的電視訊號恢復後,映入我們眼簾的,只有震驚、震撼及錯愕!!

東星大樓倒塌了、埔里酒廠火焰熊熊燃燒,昔日的繁華鬧區成了斷垣殘壁;

我們拼死守衛的前線並未丟失,但是後方的家園卻好像被戰火肆虐般的土崩瓦解。

恐怖在蔓延、人心在焦躁

身為連隊輔導長,我自己也還只是個二十出頭、涉世未深的毛頭少年;

面對這場大災難後的惶惶人心,我卻完全無法為連上弟兄們做些什麼?

我們從沒想過遠離親愛的家人,來到這東引北疆駐守的意義?

我們也同樣的,為人子、為人夫,甚至是為人父;然而在家人妻小音訊渺茫的時刻,我們卻遠在數百海浬之外的海島束手無策,焦慮的等待命運的決判!

我記得有一位南投來的菜鳥弟兄,個子小小的、不喜歡說話,來島上還不到一個月常常想家,很明顯的適應不良。如今一紙受災戶的「退伍令」讓他自由了,但老鳥不敢揶揄他、同梯也不敢恭賀他,也沒人會羨慕。

因為,我們都清楚的知道,這份「自由」是用他爸爸及妹妹的兩條命所換來的。


我們離對岸又太近了!

近到衝突的火藥桶就堆砌在這島的四周,只差一枚火苗,即能瞬間引爆整個戰火!

#2000年總統大選,阿扁以將近四成的得票率,當選中華民國的第十屆總統。

這是中華民國史上第二次的政黨輪替(第一次是國共易幟),也結束了中國國民黨在台灣的55年執政。

3/18陳水扁當選的那晚,就在阿扁高喊著"台灣人民出頭天",以及參謀總長湯曜明代表國軍依照憲法,向新總統當選人"宣誓效忠",中華民國的憲政在台灣翻了一篇新頁。

而我們呢?

我們東引島前線部隊,守在砲陣地裡全面二級戰備警戒,直到隔天天明!

大選之前,老共在對岸的平潭島、四霜島進行大規模登陸軍演及部隊集結,幾百艘鐵殼漁船已尋釁圍島東引十多天。

開票當夜,衢州、福州、廈門軍用機場,大批架次運輸機、戰鬥機起降轉場頻繁;依當時情資顯示,大有一舉拿下金馬外島之態勢。

這是一個離1996台海飛彈危機才過去不到四年的敏感時刻!

在此緊張時刻,我依舊顫慄惶恐的等待著,指揮部是否會發下,傳說中的「與島共存亡書」(戰地遺書)!?

我只有先把連上弟兄們的莒光作文簿,一本本收好,然後鎖進政戰文書櫃裡。

萬一我們真的有了什麼不測,這些就是我們可以留給父母家人的最後回憶了。

雖然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

但慶幸的是,清晨的陽光與和平,又再次降臨了我們這座小小的島嶼。

疾風驟雨後,海峽依舊回復了往日的波濤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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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弟兄問我:萬一中共真的打了過來,我們該怎麼辦?

但是,我真的不想騙你,以及騙自己!

因為,我們防空連,會是在第一擊裡,全部陣亡的連隊!

高踞在東引島的各個山頭,擁有著360度毫無遮蔽火炮射角的防砲陣地;

相對的,當共軍全面來襲時,平常我們所仰望天空的天幕,也會立即化為360度襲來的彈幕,將我們瞬間化為灰燼。

然而,東引195旅存在的目的,不也和我們防空連一樣!

我聽指揮部裡的學長說過,國防部對我們東引防區的戰略想定是:

只要東引能夠獨力撐過一周,就可以判我們為作戰勝利!

是的,撐過一周

四行倉庫八百壯士的悲壯劇情,又要在此島嶼上演了。

哪請問一周之後呢?

這真是個好問題!但誰又能回答我們呢?

東引守備旅的存在,除了這裡是台澎金馬的最前哨,也是為了捍衛空軍管報中隊,在這最北端的中程雷達站;

那是在新竹樂山長程雷達站成軍之前,我們國軍在台灣海峽最北邊的耳目。

只要福建以北的戰機一升空,東引雷達站就可以提早兩分鐘偵測預警,讓新竹基地的幻象戰機可以升空攔截,為台灣本島爭取防禦準備。

而我們全東引島兩千多位弟兄的性命,就是為了能為台灣的同胞們,爭取這"多兩分鐘"的預警時間!


而我們防空連,在尚未換裝新式武器之前

#美制四零防炮(M1- 40公釐高射砲),就是我們連上的主要防空戰力。

四零防炮,這種二戰時代美軍留下來的古早味武器,射速慢、射程短、又無法自動裝彈,當然不能威脅現代的空優戰機!

但我們的防空戰術也是沿襲二戰戰法,不求"擊中"敵機,而是分象限"架火網",阻擾一切敵機接近轟炸,或是敵軍空降東引防區的機會。

若與戰鬥機的火神機砲對轟,我們必死無疑!

然而,若我們砲班之中一門砲不發射,則防空火網出現突破死角,就會危害其他砲班陣亡;而我們防空連砲班全滅,則近程對空防禦洞開,東引全島就危險了。

因此,在各自的砲陣地被擊毀之前,我們也要把彈倉裡的彈藥,全數射向敵機來襲的天際。

因為,我們的背後,還有我們互相倚靠的弟兄,我們想誓死守護的家人;

還有我們拋下了在台灣的一切,來到東引後所忍受的孤單寂寞、心酸悽苦。

否則,這一年多來軍旅生涯中,我們為此所忍受犧牲的這一切一切,到底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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