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高中最好的朋友L出門,約在我學校附近的一家南洋咖哩店,我沒去過,L說他也很久沒去吃了,但只要在週一點餐,就會送泰奶,白飯跟咖哩則是無論何時都可以無限續盤。
泰奶普通,不及在泰國喝的一半甜或冰,但新加坡咖哩好吃的無與倫比,我向來無法抗拒任何加入椰奶的醬料,融合了東南亞風味的咖哩,配上三大塊軟嫩的牛肉,最後吃了三碗飯。
L點了麻婆豆腐,送上桌的時候看起來顏色略淡,我不知道新加坡的麻婆豆腐是不是真的很有名,但L吃完之後,跟老闆要了一大匙咖哩醬,淋在殘存的豆腐上。我覺得味道會相衝,但沒有說什麼,因為L是個怪人,他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吃完飯,外面傾盆大雨,但安排了一家咖啡廳要去做事,我有行程病,所有行程都要按照計畫來,於是下午兩點,我們踩著雨水、迎著狂風,走到了500公尺外的咖啡廳,兩人的褲管都可以擰出大量的雨水。
非考試週的客人不多。這家咖啡廳是我的口袋名單,除了好吃到不行的千層蛋糕,我喜歡它別風味的檯燈,看起來就像是20世紀會放在打字機一旁的檯燈,二樓還有一塊用漂流木做的桌子,桌子上永遠會放著「保留席位」的牌子,即便咖啡廳不開放預約。
燈光昏暗,氣氛靜謐,特別適合在這裡泡一下午。
進到咖啡廳點完餐,我們坐下做自己的事,L找工作我寫作業,但我抬起頭,看著微弱的檯燈光線打在他臉上,一瞬間我有點恍惚。
我跟L已經很久沒有兩個人單獨出門去做些甚麼了,我甚至想不起來上一次是何時。
高中時的班級小群體有五個人,我們是位於學校階級金字塔的中間的那一群,是班上的前幾名、都很乖但還沒有到書呆的那一群。
我跟L,永遠都是班上的前兩名,他第一、我第二,同班的兩年期間從來沒有變過。只有一次,我好像差點變成班上的第一名,那是我第一次看總是一臉從容的L崩潰,但最後,他還是第一名。
雖然他是男生,我是女生,但我們很常黏在一起,就是那種、班級小群體中,花更多時間在一起的那種朋友。
上課的時候他會拉椅子到我旁邊,可能因為他是第一名也沒老師管他;中午結伴去買午餐,雖然我大多時間都帶便當;打掃時間我們一起行動,先掃完我負責的走廊,再去掃他的教室。
L甚至會陪我一起去上廁所,女生上廁所的時間比較久,他就在外面等。最有趣的是,從來沒有八卦的高中生懷疑我們的關係,因為大家覺得L是個怪人,他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每當有人質疑男女沒有純友誼時,我們就會理直氣壯地跳出來,見者閉嘴。
假日,L的約都是猝不及防,有時候在吃午餐,他就會從Line丟一句:「下午要幹嘛?」,也不說明來意。
我是個宅女,沒有補習的假日基本上都待在家, 所以看到他的訊息20分鐘以內,我就會準備換衣服出門,那個時候還沒開始化妝,出門是兩三分鐘的事情。
沒什麼錢的高中生,就算約出門也只能在家裡附近走走,或是去有冷氣的商店閒晃,但更多時候,我們就只是找一個便宜的連鎖不限時咖啡廳,一待就是一個下午,我們聊遊戲、班上的八卦還有未來。
我永遠記得17歲的L說,非法文系他不念,這樣的堅持是一種浪漫,但我想那只是因為他是個怪人。
現在的L,認真的在一杯拿鐵要180元的咖啡廳裡寫履歷,找尋就業市場中與法文相關的少少職缺,雖然我知道他大概過不久又會拿出手機玩遊戲。
L是什麼時候從一個追求浪漫的怪人長成求職焦慮的青年呢?我還真不知道。
我跟L生命中最交集的時光應該就是高中那兩年了,後來他留在台北,我離家念大學。
一開始聯絡的密切,他在我交不到朋友的時候陪我徹夜通話,我會在午夜的圖書館門口前來回遊蕩,向電話另一頭的他數著附近有多少對情侶在偷偷談戀愛,期待著什麼時候也可以來場甜蜜的校園戀愛。但隨著我逐漸適應新生活,交了許多新朋友後,漸漸脫離台北的社交圈,我也不會再半夜打給L了。
聽說L的大學生活如魚得水,跟幾個漂亮的女生都走得近,但「最好的女性朋友」這個位置,變成他高中暗戀過的一個女生,雖然那個女生老早就拒絕他了,但他們好像在這幾年間發展出另外一種難以言喻的情誼,至今,L仍將她的聊天頁面置頂;一群人出去玩時,兩人總是會塞在一張床上,但從來沒有人懷疑他們的關係不正當,可能因為L是個怪人,他做什麼事都不奇怪。
看著與L這幾年寥寥可幾的對話紀錄,不禁好奇,如果我沒有離開,我還會是L身邊那個最好的女性朋友嗎?
一個下午過去了,L投完他的履歷、打了幾場遊戲,我的論文進度毫無進展,但還是拿起書包,跟L漫無目的的閒晃。
從高二相識至今,現在的我還在念書、L待業中,我們還是沒什麼錢,但我暗自希望,未來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可以再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