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苞是之前沒寫過的角色,在魏晉之交常常出來串場。
順手來看看他在《晉書》中的本傳。
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光榮三國志某一代開始把袁紹放在這裡。想想袁紹本是渤海太守,好像也滿合理的。
《晉書》沒有很明白寫出,石苞的出身低微,只在對話中放了一點線索。
郭頒《世語》就比較明顯一點。
那是一個小故事,說一個世族公子要去當官,找了鄧艾跟石苞來駕馬車。
公子跟兩個少年聊了聊天,認為他們未來都是王佐之才。
當時,兩人都只有十二三歲。
對就是大家都很熟,姜維剋星那個鄧艾。
鄧艾的身分,是「典農部民」。
石苞則是「典農司馬吏」。
跟口吃又愛畫畫的少年鄧艾不同,石苞很早就被注意到。因為他是個「美男子」。後來人們這樣說他:「石仲容,姣無雙。」
也算是一個「真三國無雙」了。
第一次的任務結束後,石苞又被派到鄴城出差。但回函公文一直下不來,小石子可沒帶那麼多盤纏,怎麼辦?
石苞索性去販鐵。
我不知道他怎麼有鐵可以販,但我知道,在鄴城想去市場上賣東西,不是你拉個路邊攤就可以的。
要去申請……不是找大哥繳保護費,是有「市長」在管理的。
巧的,這市長又是個對「知人」略懂略懂的角色,當下決定交了石苞這個朋友。
三國大家都懂,「知人」不是你自己隨便知一知,其實意思就是市長有在「評論名士」。
石苞得到免費的推廣機會,名聲就開始傳開了。
對,鄴城可不是什麼窮鄉僻野,是魏王曹操的首邑,曹魏五都之一。這邊的「社交網路」,絕對是上達天聽那個等級。
門開了,石苞就老實不客氣走進去。
不過呢,大家都說石苞格局很大,真的求官時,他也只敢求個小縣長。
當時受理的吏部郎,卻是許允。許允後來也是個大人物。
時間軸上,我們大概知道,石苞十三歲的時候,約莫是建安二十四年左右,曹操快死了。
許允比較早被舉薦,不過一開始是曹植派系的。他跟石苞說:「卿是我輩人,當相引在朝廷,何欲小縣乎?」
一個吏部郎在耍什麼大牌?
沒意外,這大概就是曹丕剛過世的時候。
石苞到鄴城辦公,事久不決,可能就是因為皇上駕崩了,所以體系有點混亂。
許允後來進了司馬懿的派系,在高平陵之變中頗有演出,此後飛黃騰達。石苞,大約也是在這之後,進了司馬家的門。
注意囉,這是《晉書》的脈絡。
《世語》又不是這樣了。
郭頒直接記,石苞是在青龍年間,在長安販鐵,認識了司馬懿。
這個你都不用翻書,司馬懿會在長安只有一個原因,青龍年就是臥龍北伐最兇的年。
兩者的說法差異非常大,你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石苞本身是一個私德有問題的人,根據本傳說,司馬懿對他極為反感,自然不會取此人由司馬懿提拔的記錄。
但是,司馬師認為,只要有本領,德行算什麼(這很符合司馬師人設)。管仲陳平要是講品德,早就被丟進垃圾桶了。
司馬父子最終達成協議,讓石苞去鄴城擔任典農中郎將。
這也就是石苞與管輅相遇的緣由。
注意了,當時正是高平陵之變剛結束,司馬家正在把握權力。石苞前往鄴城的真正任務,也不是要去管農地。
司馬師要的,就是一個能夠監察鄴城貴族的心腹。這些因曹氏而富貴的家族,是最有可能翻臉不認司馬家的。
還記得石苞去拜訪管輅,問的是什麼?
隱身之術。
雖然沒能學到(應該吧?),石苞仍然完美達成了打小報告的任務,就此步步高升。
石苞擔任了山東地區的太守、青徐州刺史,進而參與了多次對吳戰爭,成為淮南方面的大將。
據說,後來司馬昭叫石苞回京一趟,幫忙確認高貴鄉公曹髦的情況。
應該有人聽過這個故事,總之石苞是大大稱讚了一番,表示根本曹操再世,非常人也。
幾日後,便有曹髦起義,為成濟所殺之事。
這就是「其實沒有證據,但作者相信石苞的小報告再次發威,讓司馬昭動了殺意」的意思。
石苞牽涉到的事情很多,本傳卻又隱諱,目前還沒辦法一一給各位報告。
大概知道兩件事:一,淮南三叛後,石苞完全掌握這個軍區,此後不復叛。
二,司馬師跟司馬昭對石苞都是一百分的信賴,相對當司馬炎即位後,就產生了戒心。
為什麼呢?
石苞的技能,你看仔細了,不是單純的打小報告。
他是一個懂得輿論作戰的人。
石苞生長的時代,是很尷尬的。不像亂世,有本事就能出頭;也不像長治久安的年代,有關係就能出頭。
這時期,管輅一個半仙都只能潛伏。
那是「九品中正制」出來改革這個時代的轉捩點。
要出頭,就要靠別人給你點讚。
吹得起來,豬也會飛。
只是後來點讚的都網軍買斷,所以制度壞掉了嘛。
最主要是說,曹髦之死,就算不討論石苞,大家也都相信:當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嘛。
司馬昭本來就是故意給曹髦壓力,讓他自找死路。死路當然是司馬昭預備好的,不然成濟哪敢殺皇帝。
而石苞的動作,則是捧殺。
你知道捧殺的最高級別是什麼嗎?就是禪讓。
現代都用抹黑,但漢魏晉基本都是:現在很好很棒的。話鋒一轉:但不是因為皇帝,而是宰輔好棒,英明神武。
魏禪於晉時,兩個人在這種臭皇帝的事情上,佔最大功。
一個是陳矯的兒子陳騫,另一個就是石苞。
陳騫沒被針對,世家子弟自己知道該退則退。
石苞雖然懂輿論,但政治操作的精妙之處,就不是他這種鄉下出身,地方軍閥能理解的。
跟吳國作戰第一線,隨便也找得到事情臭你。
只是就算給人釘在牆上,石苞仍能憑著「先抑後揚」的道理脫困。
說好聽就把捧殺反過來,說直白點,鄉下人的大絕招:裝孫子啊。
最後再靠老本行:讓其他人幫忙點讚。
司馬炎也是很懂看場面的人,索性揭過戰爭上的失誤,石苞也改行當夏侯惇,平安晚年。
最後,石苞的一生人,說真的就是毀譽參半。
而最大的惡名,其實發生在他死後數十年。
可能有人已經想到了。
沒錯,很多年後,後趙石勒他們把石苞家族列為宗室。這臭不臭?你看石閔要大屠殺改回冉閔就知道了。
不過這也不是石苞能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