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輅之九－遇風雲，便化龍】

且說管輅開始在清河郡的官舍任職，成為士人欽羨的對象。

這已經是西元248年左右的事情，距離當年曹操頒布求賢令，都有三十多年之久。加上220年，曹丕開始採用九品中正制，任憑你才高八斗，不是世族就一邊站著吧。

能夠得到破格拔擢，自是令人稱羨。

為什麼不是妒忌？

因為，時代正在改變。

大將軍曹爽的執政，提拔了許許多多的新人。

機會，開始流動。

管輅能夠憑著學識，晉身為文學掾，看在大多數人眼中，已經相當了不起。但他的朋友趙孔曜卻認為，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趙孔曜去拜訪了管輅，問他胸中才學當世無雙，為何要屈就於此？冀州刺史裴徽也是同道中人，何不效力於他？

管輅表示：我可不是潛淵臥龍，難以撼動世局。不過，要是你能為我引動東風，興雲起霧，那我自然是當仁不讓。

我們看了幾回管輅的本事，這叫一聲活神仙都不為過。但活神仙在這世界上，能作什麼？如果沒有曼哈頓計劃，沒有二次世界大戰，歐本海默會成為原子彈之父嗎？

也許，他只會是一個「很厲害」的物理學家，只有物理學界才認識的高手。

管輅的原話，確實提到了「四淵之龍」跟「動東風」。對我們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很難不想到諸葛亮。

諸葛亮的才學之高，無庸置疑。但我們也知道，若不是他出來跟隨劉備，推動三分天下之策，那麼他永遠也只會是耕讀臥龍。

沒有徐庶的贈言，劉備不會知道，山裡有臥龍。

如今，趙孔曜就要來扮一回徐庶。

確認管輅並非閒散之人，趙孔曜便馬不停蹄，趕往去見裴徽，推薦好友。

裴徽，乃河東裴氏所出。他的大哥裴潛，深得曹操祖孫三代信任。潛子裴秀，更為大將軍曹爽所重用。

別以為裴秀是個賠錢貨，他就是後來西晉開國八公之一，令河東裴氏就此壯大六百年不衰的始祖。

裴徽出身貴冑，在京師時便已愛好玄學，常共何晏等人清談。來到冀州，對他而言，那是一個窮鄉僻壤。

這又是一個過去沒有注意的妙處：道玄清談，正是九品中正的副產物，公子哥的娛樂。所以你看管輅的學友，沒有六百石不要說讀過這些，沒有兩千石不要說自己是此道高手。

而管輅卻在這種邊疆地帶，練就了一身好功夫，裴徽立刻發出徵召令，要求會面。

一見清談終日，二見命為鉅鹿從事，三見轉治中，四見升別駕。

這已經是冀州刺史能給的最高職務，但還沒到頭。裴徽，決定把年度茂才的名額，用在管輅身上。當時已經又稱回秀才了。

時為，正始九年。

裴徽想要把這個邊疆奇人，送進朝廷，讓他的朋友們瞧瞧。

他的朋友是誰？曹爽五大親友中的三人：何晏、丁謐、鄧颺。

臨出發前，裴徽還特別提醒管輅，丁鄧有經國才略，世上的道理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何晏更是精明巧妙，再小的線索，他也能勘透攻破，簡直出神入化。

管輅素來稱自己只是略懂，一旦去到洛陽，一定會被他們攻擊這部分。

還記得管輅參加諸葛原餞別會時，與之辯論被描寫成戰陣攻防嗎？

原因就在這裡。

我們常常以為清談只是不著邊際的聊天，其實就是正始年間流行的「辯論賽」。是貴族士人「分高下」的方式。

管輅就像是地方打上來的選手，現在要前進中央，跟種子選手決戰了。

不過管輅是誰？

聽裴徽這麼說，管輅表示：笑死，這也算神？

何晏這種本事，只是尋找破綻，流於表面。

真正的神，要直指核心，從事物的本質去推算陰陽，探索玄虛，了解最幽暗也最光明的地方，那麼大道對你而言，就是一覽無遺。

讀了一些老莊，在那邊自己解讀卦象，喜歡爭論小處，使用一堆看起來很厲害很專門的詞語，只能說像是善於射箭的人。

要說明察秋毫？差得遠了。

最後，管輅還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預言。

「輅去之後，歲朝當有時刑大風，風必摧破樹木。若發於乾者，必有天威，不足共清譚者。」

能夠看見未來的管輅，出發挑戰魔王城，又會有甚麼樣的遭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