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基地:重的故事要輕輕地說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男孩二。

那是一個潮濕的冬天。在扮演一個優秀學生的同時,家裡鬧得天翻地覆。

一直以來都有些厭惡過多的溫柔與關心,不外乎是為了預防自己走心,或是對方無心,卻讓我會錯意。


男孩二是個殘酷卻實際的例子。

我與他保持著客氣的距離。他給出的溫柔不上不下,多得是連會錯意的縫隙都沒有。不過,我遮著眼睛,摀著耳朵,要自己不看也別聽。當時的我,已經與男孩一的情況有些許不同——我正在急迫地尋找救贖,或是療癒。正因為經歷了男孩一的事件洗禮之後,我嚮往當一個健康的好人。


久原同學,在某天躲在樓梯口偷聽大人們的對話。他沒有時間多想,就要伸手擦淚。因為突然明白病會染病,而自己是帶原體。

大人們哪,將錯誤,將責任推卸給他人或許比較省力——我也不曉得。總之我是聽進去了。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清醒,畢竟那聽來就是事實。

久原同學,也就是我,跪坐在浴室門口,手裡拿著手機,對著正在通話那頭,說著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話,「快,說個笑話給我聽⋯⋯」我說。電話那頭的,是男孩二。

經過那個夜晚,無論是高山或是低谷,那迴盪在耳邊的永遠都只有那句:不該,你不應該。

其實那天,不該播出那通電話。

不該試著求助任何人,以及,不該試著要向他人揭露自己的脆弱與不堪。但與其說是要揭露脆弱,倒不如說⋯⋯我希望他看見真正的我,而非那個不正經,只愛開玩笑,無論做什麼都很無釐頭的我。


某個悠悠的早自習,我因呼吸過度被送進了保健室。心跳一百三十下,你剛剛有跑步嗎?沒有,我說。我剛剛在教室看書。你有心律不整嗎?沒有,應該沒有。保健老師往我食指夾上血氧機。老師,我有焦慮症,但我沒帶藥。

躺在保健室床上的我嚎啕大哭。

保健老師握住我的手。那淚不只是愧疚,更是無助、憤怒與厭惡。

當時哪裡也無法去,我染上了名為幻象的病。


當我回到教室,男孩二問我剛剛去了哪裡。

保健室,我說。噢,去幹嘛,他問。剛剛不太舒服,現在沒事啦。我說。

也是,這人不會明白什麼是痛。我總是這樣擅自定義。

在那通電話之後,男孩二對我非常友善、殷勤,甚至有些曖昧。他開始什麼事情都找我分享,經過座位時有意無意地關心,放學後也會傳訊息,或是打電話給我,聊聊一些日常生活看似十分無聊的瑣事——對我來說是幸福的小事。

原來久原也有這樣的一面——那讓我以為他看見了我的本質,開始慢慢對我動情了。我正在期待什麼,我自己也不清楚。那期待讓人跌落,讓人頭暈目眩,讓人誤會愛情的模樣有千千萬萬種。卻不包含在這裡面。


我常常去到保健室,但男孩二幾乎沒有注意到,打從一開始就是。或許這時候就該明白。

男孩一是警告,男孩二是教訓。

那通電話讓他動了憐憫之心,覺得必須比別人多照顧我一點。那是家人之情,我這些年始終沒有弄懂,將善意曲解成愛情。

不久後,男孩二理所當然地戀愛了。一次又一次地,我也始終站在他的身邊,支持與鼓勵他的每一段戀情。

我總是投於一次浸泡在虛假中的救贖。

像那樣的戀愛,那樣如太陽般閃閃發亮的女人們——我始終知道自己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被喜歡。我則像個男人,既脆弱又漆黑,有如死胡同的男人。

自始至終我們都無法扭轉生命與記憶,擱在心裡,也無法丟棄。


久原總是雲淡風輕地訴說重的故事。

因為,就算輕的故事重重地說,也不會垮。如果重的故事重重地說,那叫謀殺。


也許是一個潮濕的冬天。

我與你一樣,在人多的夜裡奔走,在記憶邊緣但不願觸碰。

迷戀與夢都是折磨,在愛裡滿是絕望。

撫平傷痕的從未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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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放置了一些日常所寫的文字,還有一些小說、漫畫的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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