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都漸漸冷靜下來開始討論著接下來的事宜,葬儀社的人除了大致上跟我們說些接下來的流程外,也留了一張估價單下來,我瞥見估價單上的第一項寫著「女旗袍」。那是奶奶現在身上穿著的衣服,要價3700元,說來諷刺,她生性節儉,也許這是她這輩子穿過最貴的衣服吧,但穿這套衣服也不過幾天的時間就將和她一起化為灰燼。
爸爸從老家裡的抽屜翻出一本手抄的電話簿,那是一本年代久遠的本子,泛黃不說還有不少缺頁和字跡斑駁,爸爸一個一個打電話通知親戚奶奶的事情,不過許多人都已經聯絡不到了,有些早已去世、有些則是搬家、有些則是不知怎麼的就是電話打不通。舅公是第一個到的,遠遠在門外哀悼然後嘗試下跪,但被一旁的我們阻止。舅公接著嘗試辨認家族中的人,不過說實話記得奶奶這個人已經是極限了,至於我爸爸、叔叔、伯伯他們已經記不得了,更別提孫子輩的我們。這才明白說奶奶她到底有多幸運,身體機能雖說退化不少,但勉強還是能看、能聽、能走、能認人。
接下來叔叔和嬸嬸說要去附近的辦桌「做水腳」,工作內容大概是洗菜、備料到端盤、切菜等等,說是中午有一場、晚上也有一場,跟爸爸和其他兄弟說聲葬儀社詢問什麼的話都回答一切從簡、能不做就不做,交待完就離開了。說實話家裡氣氛從悲傷慢慢走向詭譎,對於叔叔嬸嬸逕自去工作這件事我們不少人感到詫異,不過我們沒有人多說什麼。後來家中長輩要我拿筆整理一下家族成員,要寫上稱謂、姓名、生日、生肖......等等的,說是要準備訃聞還有看日子什麼時候可以做旬、火化,他們說依序要做兒子旬、媳婦旬、孫子旬、女兒旬、圓滿旬、藥懺,我不懂這些實質上會有什麼意義,不過如果能讓逝者得以安息、或是生者能夠有方式聊表最後的關心,應該也是值得一做。
大約到了晚上10點多,叔叔嬸嬸終於回來,聽到最後決議要做兒子旬、媳婦旬、孫子旬、女兒旬、圓滿旬、藥懺這些儀式後隨即表達不滿,指責其他人說明明她早就要求一切從簡到底為什麼要做那麼多旬。最後雖然這些儀式照舊並沒有因為嬸嬸一句話就取消,不過我聽得滿不是滋味的,奶奶過世沒有在家打理喪禮的事情先不說,一回來就指責其他人我倒是覺得滿莫名其妙的。媽媽低聲跟我說了一句:「就只會說別人而已」。
第二天來了三叔公和三嬸婆,比起哀悼更多了些憤怒,那天他們夫妻幾乎待了一整天,都在和嬸嬸抱怨居多,內容多像是叔叔他們小時候受過她許多恩惠,但是現在長大後就都不太聯繫,娶媳婦也沒有請人開車去載他們出席婚禮,甚至是奶奶過世了才想到她,她碎念著「妯娌做那麼久了竟然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把怒氣幾乎都出在嬸嬸身上,嬸嬸一直賠不是都快哭了。
我跟媽媽說「大概就叫做現世報吧」,前一天嬸嬸不明所以罵了許多人,隔天就被嬸婆罵了一天。不過說實話,我還是覺得這家子很奇怪,怪來怪去到底是圖個什麼東西?以實際面來說,也許什麼都圖不了,但這是喪事,是個情感氾濫的地方,每個人都在尋找一些出口,有些人是默默不說話獨自在心中消化、有些人則是任由不滿四處蔓延。
這篇文章未完待續,未來會再慢慢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