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報專欄｜無聲的辯護

每天到便利商店外帶一杯拿鐵，是我的習慣。有天遇到幾位動作比較緩慢，看起來十分遲疑，與我們不太一樣的朋友，店員跟顧客耐心地等著。也許是排隊隊伍愈來愈長，帶著他們的人員，開始有些急促，聲音提高了些，我感受到陪同者的焦慮與辛勞，也想起最近觀賞的戲劇《八尺門的辯護人》。

戲裡有段對白讓我印象深刻：「一個人要有多幸運，才能像諸位一樣，坐在這個舒服的位置上，認定這個世界十分溫柔，而我們擁有絕對的權力，對罪犯殘忍。」「罪犯」可以替代成其他名詞，而這名詞，通常是弱勢者或爭議者。

檯面上常看到大家說要體諒與幫助弱勢者，但當他們真的在附近時，不少人是厭惡或漠視的；眾人說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有素養，看到問題的核心，但常是光看到表象，就已開始撻伐。劇中的外籍移工阿布殺了人，大家都覺得阿布可惡，有誰願意想想他為什麼要殺人？在一個不友善的陌生環境裡，猶如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想逃離，卻無路可走，那時候的他有多無助多害怕？

《天堂旅行團》書中曾這樣形容：「每個人無法喘氣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暴雨傾盆，望不見來時的路，沿途親手種植的海棠花全部凋零。他們還可以向前走，水跡會被陽光晒乾，種子隨風飄往四方，努努力，幸福觸手可及。我羨慕這一切，可以停的雨，應該來的光，腳下照常生長的路。」在深淵裡的人，並不擁有光與路，別人的希望，與他無關。

家附近有間庇護工廠咖啡廳，他們倒水端咖啡，很認真地工作，但咖啡會潑出來，餐點會送錯，頻率不算低，有時還會在客人面前吵架，需要其他同事排解。我會比平常多些耐心，告訴他們沒關係，他們的狀況我無能為力，只能多去消費幾次，多對他們微笑，多些體諒。

一口一口喝著我的熱拿鐵，我是幸運的，不用風吹日晒雨淋，享受過世間許多溫柔，那麼，我更應該提供善意，不隨便批判。更多的人願意這樣做時，也許，落入深淵的人，就有機會慢慢浮出，重新找到屬於他的光和路。

人間福報刊登於2023/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