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2020年5月新冠疫情期間,有感川普有二度當選美國總統的可能而重發】
我在美國任教職時,一位美國同事告訴我:他從小就抗拒用吸管喝飲料,因為如此做有點“娘娘腔”。我想起了這段插曲,是當白宮在防疫期間對全國作每日報告,美國總統繼佛奇博士提倡戴口罩後,說他本人是不會戴的。當初,還不欲聚焦心理因素,蓋川普說戴口罩“只是一個建議”,強調了4遍本已足夠,真沒必要以最高領導人身份說“我本人是不會戴的”作反示範。因此,不排除有理性計算的成份,亦即是不想讓防疫引起的驚慌影響美國的經濟—正如他所顧慮的“治療本身比疾病更糟”!
但當第一夫人梅蘭妮亞翌日即戴起口罩,而她的老公依然我行我素,近日防疫總指揮副總統彭斯探訪醫院也不戴且遭詬病,就不無懷疑是否有心理深層因素在作祟?在美國,這就是性別觀對人的無形宰制。1980年代一度流行過女性主義心理學家吉力根(Carol Gilligan)的性別思維差異論: 男性思維偏向直線,女性思維則偏向兼顧,亦即是她津津樂道的“關懷”(care)。
今日觀之,吉力根的論述是犯了本質主義的謬誤(essentialist fallacy),而且曾一度造成女性僱員在控告某大公司性別歧視案中的敗訴,因為辯方正好引用吉力根:“連你們的專家都說男女是有別的嘛!”其他女權論者也批判吉力根: 現代女性已經甩掉 “母職”,吉力根卻將歷千萬年“母職”濡化的女性特質美化為“關懷倫理”。
男女有別故然不該本質化,但作為人類學的事實卻是存在的。在任何社會底下,人的行為都會去符合某類刻板印象,但它們不必是全社會的刻板印象。如果換了別人當美國總統,有可能為了做全民表率而戴上口罩。但作為比共和黨更右翼而寄存在共和黨內的川普政權,它代表的則是維護傳統的性別觀、謹防男性的女性化、尤其抵制同性戀搞性別模糊化,並將美國的國運繫乎雄健性(virility)和男子漢氣概(manliness)的一股勢力。
這可以從近日川普鼓動的反封城的示威遊行中看出。公民的不服從固然是民主政治的表現,而生活無以為繼也是殘酷的現實,但上街群聚本可以戴口罩,但這些人不戴口罩卻荷槍,與檔在他們面前的醫療人員形成強烈的對照。後者在無聲地抗議:“不要因你們逞強而害死我們!害死大家!”
顯然,不戴口罩也具逞強的因素。這也反映在川普肯定海軍部代理部長將羅斯福號航母艦長解職一事上。川普說克羅澤艦長“示弱”(he is weak)”! 在中國人之間,如果一個長官寧丟烏紗帽而替全體官兵請命,會是“一條漢子”,怎麼會是“示弱”? 該理解川普心目中的“示弱”是指不能悶在肚裡、卻去丟人現眼。這種逞強就是不該有憐憫心和同理心。
美國有人分析疫情爆發以來川普的言論: 80%是自我慶功、只有20%有關疫情。即使剩下的20%,除了關心英國首相的病情是基於盟友的政治考量外,在我的印象中慰問死者家屬和醫療人員的話似乎一句也沒有。反而,在紐約州向川普索討呼吸器時,窮於應付的川普反詰: “怎會不夠?是否你們這些醫療人員在搞囤積?”完全無感有些醫療人員正在殉職。
美國的心理學家早已分析過: 外表過度強調陽剛性的男性,其內心深處對自身的性別是不穩當的,即缺乏安全感。不管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皆視敢做敢當是身為“大丈夫”的標準。川普之所“做”,卻是為了刷存在感,不是在醫療官提出防疫措施時從旁插科打諢,就是唱反調從中破壞。至於“敢當”,川普領導無方卻將美國疫情之失控先後賴到了歐巴馬、民主黨、媒體、世衛和中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