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是故事,我的是事故。”- 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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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朝聖之路上,希望盡量不要說中文,盡量不要跟台灣人在一起。
我就是從台灣飛出去的,我想要多接觸世界上的其他人。泡在全英文環境裡,我覺得既新鮮、又自在。新鮮在於我們就是不同文化背景,怎麼樣都有話題;自在的點是,我本來就是”外國人”,有這個防護罩在,很好做自己。我的這場朝聖之旅,還真的沒認識幾個台灣人,沒太說中文,大部分的時間確實也跟歐美人在一起。
直到這個教堂庇護所。排隊入住時,偶遇Joosh跟Karen,跟他們聊了起來。接著再跟前面的美國人攀談,後來她問到我來自哪個國家,我說台灣。這個時候,前面的女生突然說,「我也是台灣人! 我剛以為妳是ABC,妳好融入那群人。」
她是Kay,台灣人,我後來沿路上的天使。(就是她: [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我與老天爺的信使 – Kay)
她旁邊是Lia,上海姑娘。膝蓋纏著繃帶,走路一跛一跛的。
Lia是整條路上我遇到最慘的傷兵,她走朝聖之路第三天就摔倒了,下巴流血送醫縫針、打呵欠還得用手托著嘴巴,因為有脫臼症狀、膝蓋跟肩膀挫傷。
這是她第二次走朝聖之路。
她的第一次是我遇到她的三個月前。一樣也是前三天,腳走到腳踝腫起來,偶遇路上的醫師天使,說她這樣的狀況非常不行,必須得治療。她回去上海治療好後,這次又飛來了,卻又栽在第三天。Kay剛好也在同條路上,見到這一整個過程,過去關心她,她們才升溫變成朋友。
「別人的是故事,我的是事故。」Lia這麼自嘲。她說走朝聖之路是她的夢想,不管怎樣都要再走,且希望要走完。
跟她的留學夢一樣。
她比我小1歲,34歲,她在疫情期間剛好到西班牙念語言學校、讀碩士。正好留在歐洲走朝聖之路,那場事故讓她回家,夢想又帶她飛來。
是一個追夢人。
想不到這次的事故,讓Lia被西班牙的庇護所妥貼的照顧。才知道原來有些庇護所,對於受傷患者、老年人,有提供單人房、單間浴室,讓他們好好休息。
我遇到Lia時,這間教堂庇護所,她已經待了三天。她自嘲說,已經快要變成庇護所的自願者。她會幫忙這、幫忙那、幫忙帶位、幫忙廚房,幫我問庇護所的工作人員,我可不可以用樓上的單人浴室。非常熱心的女生,也很主動提供幫助,連工作人員都說,有問題可以問她!
甚至連隔天庇護所的早餐提供什麼她都知道。
外出覓食的我遇到Kay及Lia。
「剛逛超市時她說,不要買這個麵包,明天早餐有!」Kay說。
「Amy,我們還買了葡萄,紅酒,晚上回來一起吃! 一起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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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跟我的共同點是,我們兩個講話都很快。Kay也是快語速一份子。
Lia說,她不只講話快,連吃東西也很快。
她這個追夢人,連行動力也是飛快。
念語言學校一年,就勇闖研究所念書,她說語言學校的員工說,再念一年語言學校,西班牙人講話妳也還是聽不懂,不如就直接上陣吧! 於是她就上了,現在西文很流利,母語者講話的速度,我跟她接觸那麼多次下來,發現她完全上手呢! 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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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太快了,上天安排受傷這個課題,讓我們慢下來呢? 我曾經問過Lia這個問題。
我的腳指在第一天就瘀青了,我隱約覺得是老天爺安排的”禮物”。
工作的時候,我總是按照腦子裡指令,一路奮勇向前,身體不顧,旁人也很少顧,真的是衝衝衝! 我的職場表現很好,還當上了主管,帶著團隊一起往前衝。我想獲得客戶的青睞、老闆的信任、下屬的信賴。我想要不負眾望的標籤、力求完美的標籤、證明我很棒的標籤,等等。於是工作越來越多,肩膀越來越重。
離職前半年,我幾乎要被這些標籤壓垮了。身體率先反應,我很累,我不行了。但是身為一個主管,我怎麼能累,怎麼能說不行? 我還有團隊,團隊前面的障礙,我還要先排除,如果不排除,團隊怎麼前進。
那時我跟身體說,最後三個月了,妳再撐一下,我們快走完了。
裸辭後,全部的人不見了。那些我往身上貼的標籤,被我全部拆下,我都不要了。
然後慢慢靜養,走上朝聖之路。一個人,一個背包。
是時候聽聽身體的聲音了。
因為腳瘀青很痛,所以要照顧他,所以要慢慢來。慢是我的課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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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說她很受不了路上走很慢的人,她想要快點超越他們。
然後她就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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