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星還是飛彈？－－從台灣上空到每個人手中的「國家級警報」
〈衛星還是飛彈？－－從台灣上空到每個人手中的「國家級警報」〉2024-01-11
兩天前，台灣全國民眾的手機裡都傳來了「國家級警報」，但這次不是地震速報，而是防空警報。內容提及中國發射的衛星飛越了台灣南部上空，請民眾注意安全。值得慶幸的事，沒有什麼伴隨這場通報的災害，讓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是許許多多關於這項警報的疑問，甚至質疑的聲音。
首先，我們從那個最顯著的問題出發：為什麼中文寫著「發射衛星」，英文卻寫著Missile（飛彈）呢？甚至，在災防告警細胞廣播訊息的網站首頁上，也用中文寫著「飛彈」（現已更正）。
一些陰謀論者認為，這是因為大選將至，執政黨在利用國家級警報來做選前拉票。非但把沒有攻擊意圖的發射衛星用警報的方式推送給全國人民，還把衛星寫成飛彈，來讓人更加不安、加深對中國的不信任感、販售「芒果乾」等等。
相反的，也有一批當前政府的無條件支持者，他們翻遍了可以查到的各種英英、英漢字典，試圖去拼湊出一種例如「所有發射到空中的飛行器、投擲物都可以叫做Missile」的模糊說法來試圖為國防部的出錯護航。
對比於上述兩種基於特定立場，不太靠譜的猜想。在事發日的當晚，國防部就主動澄清，說明是因為沒有同步更新原系統用字，導致英文用字出錯，並為此向大眾致歉。這首先表明了上述那種緩頰並不成立。另一方面，這樣的模糊說法也對警報系統所要達成的災害防治目的沒有幫助，從國防的角度來說，沒有理由這樣使用。
但這裡便帶出了第二個問題：「中國發射衛星經國台灣上空」是一件需要即時向全國通報的事情嗎？查閱相關資料，我們會知道，目前的災防告示訊息共有包含了地震、海嘯等天災、工業火災、爆炸、傳染病、核事故等重大事故在內的23種。其中，也包括了這次使用的「防空警報」。
細部來看，防空類型的警報分為兩類：一類是「萬安演習」時演習的那一種，是當敵機飛來，要發動空襲時會發出的「空襲警報」；另一類，則是當敵國發射飛彈，預計經過台灣上空時，會發布的「防空警報」。這次發布的警報所套用的，便是後面這一類模板。
但根據此一防空警報設計時的構想，它僅僅會在以下幾種情況發布：1.飛彈（將）落地或落海、2.飛彈於空中解體（將要落地或落海）以及3.警報解除。也就是說，「衛星經過台灣上空」本就不在上述範圍內。也才會在此基礎上，因為直接用「飛彈經過台灣上空」的模板，發生了前面談到的「疏忽沒改到英文用字」的事情。
同時，對比於裴洛西訪台時，確實有飛彈經過台灣上空卻沒有發布警報，這次相對應該更加不具攻擊意圖、且沒有包含在原先規劃中的「衛星發射」卻發布了警報，也讓反對者有更多「雙重標準」的質疑。
然而，恰恰因為這次是衛星發射，才讓當下軍隊中的決策者在短時間內決定發布警報。發布的理由有二：一是衛星的發射偏離的原來預估的軌道，可能意味著中國的發射有所偏差（無論是他們主動做出改變，還是出於技術問題）。
另一方面，發射的過程可能會有掉落物，據消息指出，還在中國境內時就已經有掉落物，雖然飛越台灣上空這件事情本身可能不會對台灣造成威脅，但如果過程中出現掉落物，隨時可能砸傷國民，或對地面建物造成損害。而這是飛彈經過（尤其與預估狀況相同）時不會有的問題。
面對這種重大的緊急情況，當下的指揮者必須要分秒必爭地做出快速決定，來讓接收訊息的國民有最充裕的避難或準備時間。雖然沒有改到錯字還是一個有些過於低級的錯誤，但可以想見當下時間之短與緊急。
的確，這次並沒有實際的災害發生，但如果是有災害而沒通報呢？會不會讓本來來得及避難的人錯過避難的黃金時機？這樣的警示系統也應當被視為一種「預備」與「緩衝」，就像潛艇或航空器總是需要斥巨資打造那些緊急時才須要啟動的備用部件與動力源。如果我們僅僅去看那些「沒出事」的情況，會覺得那是浪費，但一旦出事了，沒有這些措施就會造成更大的損害。
就像近期發生的波音737 Max艙門脫落事件，好在那是在起飛幾分鐘後就發生，人們還繫著安全帶，沒有造成任何嚴重傷亡。但這一型號的飛機長期都有飛安相關的疑慮，如果人們一直以僥倖心態思考問題，當重大到令人無法忽視的災害發生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雖然在大方向上，這樣的警示系統是必要的，但我們也不能忽視這次警報的幾個明顯缺點：一是前面說的嚴重錯字，雖然緊急，但這種錯字其實有可能引起恐慌或各種不必要的誤會，尤其這是由政府發布給全國人民的消息，這種錯誤應當要有辦法避免。
第二點，沒有「解除警報」。就像前面提到的，原來的防空警報是包含有解除警報時的訊息設計。但這次並沒有發布相關的解除警報。即便相關人員在數分鐘內就已經能夠判斷威脅解除，也應該要再一次通知全民不要擔心，思緒清楚的民眾不會認為解除警報的訊息是擾民，而能夠在相關訊息下獲得安心。
另一個小細節是，許多人一看到「飛越南部上空」時，在顯示畫面的斷句下，會第一眼讀成是「越南」。雖然這不是什麼確切的「問題」，看錯的人多看兩眼就可以了。但經過此次後，國防部應該也可以調整用字，來讓緊急情況發生時，民眾可以更加清晰與快速地掌握政府要傳達的訊息。
這些都是我們（無論是相關單位還是民眾）可以透過這次警報學到的事情，來在往後其他可能需要的警報（無論是空襲、事故還是天然災害）可以更加完善、更加快速有效。
此外，對於收到這樣的訊息之後，我們到底應該做些什麼，其實大部分的民眾是沒有想法的。更加廣泛與清晰的全民國防教育、以及全國各地防空洞與疏散方向的標示也都需要趁此機會加強，才不會當緊急情況發生時，即便知道要逃，要不知道要怎麼逃、逃到哪裏去。
最後，對於那些說這是在販賣「芒果乾」的人－－如果你不是利益驅使的協同假帳號，而是真的持有這種論述－－我們需要永遠記得的事情是：無論是衛星還是飛彈，是中國向這個方向發射，國防部才有可能需要發布這個訊息。如果中國威脅不存在，就沒有「中國威脅芒果乾」的可以賣。當全世界都在擔心地緣政治風險，我們可以不必去杞人憂天，但卻不能對「誰是真正的威脅」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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