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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之花

Erol Ahmed on Unsplash

他曾跟我說他不是什麼「好男生」，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

每當看到對方身上「不好」的那一面，我總是很意外的能夠同時發現自己身上有跟他一樣的黑暗面。我發現自己在面對感情時有很狡猾輕浮的部分，卻在踩在沒有任何把柄可以抓的形式中把玩他人的感受。所以我總認為我不是加害者，但我總抱有加害者會有的那種意圖跟慾望，只是我會考慮到實際後果而總是踩剎車而已。

並不是因為我是多好的人，只是因為我怕麻煩，怕業力引爆。

面對人，我的真實想法時常是冷酷無情又狂妄的，這時常使人不寒而慄。我不僅沒什麼背德的負罪感，我的一切行為準則都來自於我的心情跟意願（對於是否要專情這件事也是）同時是個心機跟執念很重，享受把他人操弄於股掌間，收服人心隨我起舞，喜歡用各種挑逗來掌握關係權力的那種權力慾很強的人。

我喜歡透過主動去刺激他人的課題，去折磨挑戰他人的靈魂，只是為了看見他人的進步來滿足我創造我的理想世界。這方面我是極度自我的。

只是我並不那麼在乎結果（我喜歡過程中的掌控感，但同時也享受意外跟掌控之外的發生），雖然喜歡幫他人製造良好的感受，但事實上我也不在乎大部分的人，所以我看起來特別大度又開明。

我最變態的地方大概是可以做到讓人抓不到任何我狡猾行事的小辮子，甚至讓人覺得我是無私的，我能做到於情於理我都是不理虧、能獲取人心的那一方。只是為了成就我心中理想的大局，我可以毫不猶豫放棄自己一切瑣碎的慾望。所以我看起來才會如此的正派。

或許是因為黑暗面的相似，我才能辨認出對方身上「不好」的地方而不感到介意，也許表現形式跟處理界線方式不同，但我本能地知道，在黑暗的本質上我跟他根本就是同一種人。我也發現我並不討厭自己身上這些「不好」的地方，甚至是喜歡的。我才發現原來我喜歡對方的原因，包含著對方這些以世俗的角度來看，「不是好對象」的特質。

因為我都能理解，反而這些地方也是我喜歡他的部分，雖然這些地方也會苦跟困擾到我，但我不知為何地，因為理解而無法構成我不喜歡他的理由。甚至是因為發現了這點，我變得更加喜歡對方，甚至因為從本質上理解了自己跟對方的相通的劣性而更有安全感。

喜歡對方那種對人講出來很難入以耳的看法（雖然對方不會真的講出來但我能get到），喜歡對方對冒犯自己的人的那種生性涼薄的冷酷無情，對他面對感情的各種狡猾的行為舉止給我出的難題感到新奇佩服又困擾。所以當別人告訴我他哪邊不好，我其實一點都不以為意，因為我根本就也是這種人。

只是我所做的選擇，看起來更聰明更不會產生麻煩罷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同樣的想法，享受同樣的暗流。這是一個很奇妙的體驗，不再去找對方是否值得我付出的理由，而是從本質上理解後從自己身上看見許多黑暗，同時也理解了這些黑暗反面的純粹與美好的存在，我看得見也感受得到與此同時也不需忽略那些黑到發亮的部分。

因為他的「不好」，因為過於真實跟貼近我的真實，使我相當安心。同時讓我無法再對自己這些地方視而不見，甚至使這些黑暗戾氣生氣蓬勃。這讓我理解到：「成為自己」，也包含著成為這些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部分。

而在喜歡上他的同時，我就更加安心地不帶有任何排他性的狀態成為自己，覺得自己的一切不必充滿美好也如此的值得疼愛。就如同我喜歡他一樣，喜歡他解除了「人有缺點是否還值得被愛」的永恆理智悖論。

疼愛他就像我疼愛我自己，不必去找因為「他很好」這樣的理由來衡量對方價值的開脫，就只是純粹的喜歡這個人的各種面向，就如同我喜歡自己。

而這是如此解放的一種體驗。

我想我也不是什麼好女生，但我知道的是我願意為他做的許許多多，都是不願意為其他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