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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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張三人座紅色皮沙發被棄置在巷口，看上去已經十分老舊，有一些抓痕，可能是貓抓的，和一道像是被銳利的刀片割過的切口。他伸出手指摸索了一下那切口內面，裡面是濕的，顯然是因為昨天下的那場雨，在座椅的凹陷處也還有著淺淺的積水。他並不在意，放下他的行李，便坐了下來。

啊，是張很好的沙發呢。他放鬆了身體，從腰到肩背，密密地貼著椅被，順著人體工學的彎折，讓他不由得把頭也靠了上去，閉上了雙眼。

陽光從雲後露臉，他感受到那熱度與光線，一層一層鍍上他的身體。他把雙手攤放在身體兩側，手心向下輕撫著椅面，撫過那略帶不平的抓痕，皮面底下溫柔而不失堅實的厚度……這樣一張好椅子，他曾經有過一張，在他曾經有過的家裡。他仍然閉著眼睛，回憶起他曾經有過的，在那組沙發椅前面，是一張昂貴的大理石桌，下面鋪著高級羊毛地毯，上面垂掛著一盞繁複精緻、低調而細微地折射著光線的水晶燈。他繼續延伸腦中的畫面，從客廳到餐廳、廚房，更別說臥室裡那柔軟的床鋪，絲綢般滑溜的被套……還有，還有她，他的妻子，和他們，他的兒女。他應該覺得痛苦的但奇異地他沒有。這是第一次當他想起他們而沒有皺起眉頭，因為他的確栩栩如真地在他的眼前看見了他們，在這麼多年的街頭流浪之後。他甚至聽見了剛上小學的女兒在練琴室裡彈著剛學的曲子，少女的祈禱。

「先生，不好意思。」有人喚他。「我們得把這椅子搬去回收了。」

他不想張開眼睛，只希望他們把他一起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