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晚唐的藩鎮割據,地方擁兵自重,至五代時期的篡弒不絕,五十年間不斷更換君主,除了反映軍人干政帶來的政治動盪,也解說了政府措施難以貫徹落實,社會經濟難有所作為。五代的後周政權,政治稍為安穩,地方割據勢力也趨向收歛,然而未見成果,禁軍主帥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發動政變,以黃袍加身奪權,是為宋太祖。北宋政權不是「第六代」,而是結束「五代」局面,還看其弟宋太宗趙光義,最終平定所有割據勢力,結束了「十國」局面,北宋成為繼盛唐之後的統一政權。
北宋初年推出針對時弊的政策,既然五代十國武人干政,地方藩鎮及中央禁軍都對政權虎視眈眈,於是北宋推行與之相反的重文輕武,糾正時弊。不過,重文輕武是對北宋治國政策的概括,不是北宋政權的官方宣稱。此外,重「文」輕「武」容易被誤解,以為北宋放棄軍事建設,哪有統一政權可以不依靠軍事力量的支撐呢?
重「文」指的是文臣。文臣相對於武將,受到朝廷的重視,科舉的名額不斷增加,而且成為進入官場的主要渠道,令社會普遍流行「書中自有黃金屋」的觀念。重視文臣的表現,主要在於「文臣知軍事」的政策,不但由文臣擔任負責軍事的樞密院,而且地方軍事及領兵出征,都由文臣充當長官。換言之,重文相對於輕武,不但是薪酬待遇,更重要權力位置,受朝廷器重。
輕「武」當然不是指軍備,北宋軍備發展有一定的成就。輕「武」指的是武將。北宋文臣往往看不起武將,但說到政策,北宋沒有鄙視武將的政策,所謂「輕」武,是對他們諸多防範,以避免五代歷史的重演。
北宋把軍隊分為兩大類,把老弱的留在地方,負責守衛地方,名為廂軍,把健壯的充當禁軍。禁軍不但守衛京師,也負責駐守重鎮及出征。換言之,禁軍及廂軍之分,不是駐守地,而是指揮權,禁軍聽命於中央,使中央佔據絕對的軍事優勢,統馭全國。補充一點,廂軍與禁軍同樣是職業軍人,在地方治安仍然發揮正面作用。
防範地方軍事割據,也要防範禁軍發動兵變。因此,樞密院負責的是軍政,但沒有統兵權,統兵權由三衙負責,互不統屬。例如遇上戰爭,由樞密院指派將領,由三衙調配軍隊,戰事結束,將領回朝,難有凝聚勢力的機會。
更戍法體現了這種兵將分離的精神。禁軍駐守重鎮或邊境,每三年進行大規模更調,將軍與禁軍的調防是分開進行,往往換兵不調將,以達到「兵無常帥,帥無常師」的效果。
重文輕武不是公諸於當世的政策名稱,只是後世對北宋防範武將的總結性描述。重文輕武削弱將領凝聚軍事勢力的機會,有助於鞏固北宋初年的政局,糾正了晚唐以來武人干政的風氣,也強化了文治的政治傳統。
論者或批評,重文輕武導致軍事積弱。北宋長期處於外族的威迫,國勢不振。積弱是否重文輕武的結果,並不容易客觀推論出來。文人知軍事,文人當然不是戰爭的專才,但北宋確實出現過不少儒將,如韓琦與富弼。更戍法令兵將欠缺默契,也帶來沉重的財政負擔,但軍隊透過調防來保持鍛煉,即使今天也是常用的方法。北宋面對強鄰而處於弱勢,但不要有屢戰屢敗的錯覺,澶淵之盟就是以戰迫和的例子。
即使重文輕武是北宋積弱的原因之一,佔據何等份量的角色,也難以簡單推論出來。或說北宋未能收復燕雲十六州,失去了長城的軍事防線,北方外族輕易進軍,是北方國防的先天不足。或說北宋以汴京為首都,地處平原而無險可守,令政府傾向於保守退讓的外交政策。
重文輕武是北宋初年的政策寫照,有鞏固政權之效,也引起在積弱角色的討論。不過,正因為重文輕武只是一種描述,它從來不是僵化地被執行,尤其輕武,是因應國防的緊張程度而調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