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乾完四罐啤酒。
我就接到了丹拓的短信。
「沈哥房間又髒了,趕緊來一趟!」
我有點無語,這是把我當成清道夫了?
雖然我打掃的是挺乾淨的,可這個時間,是我休息時間啊!
夜場又不是隻有我一個清潔工。
我剛要拒絕,丹拓好像按錯了電話,給我打了電話過來。
我偷聽到他在彙報情況,很快手機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鏡輕嗤:「不來?可以啊。
「去把她腿弄斷。」
我慫了,趕緊收拾東西往店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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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白漫給我準備了可以粘貼的僞裝易容的東西。
我粘好後就出門了。
到了沈鏡辦公室,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直衝鼻腔。
我沒忍住乾嘔了一聲。
這一次,死的人更多了。
我甚至還看到以前在我漫畫裏扮演配角的其他幫派大佬的屍體。
是了,沈鏡已經幾乎脫離了我的漫畫。
他急速膨脹的野心和慾望,是沒人攔得住的。
因爲我之前在漫畫裏設置的緬甸法律沒有死刑,沈鏡被抓只有一個結果。
坐牢坐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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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鏡絕不會甘心當一隻困獸,他狡詐、狠毒、陰戾。
但他有自己的驕傲。
他更像是畫地爲牢孤傲桀驁的獸,在自己罪惡王國裏舔舐傷口的狼。
沈鏡除了他那一大堆觸犯刑法的破事,拋除這些。
是一個極具個人魅力的角色。
這也導致沈鏡這個人物出來後吸了一大批粉絲。
甚至還有讀者給我寄刀片威脅我給沈鏡換一個結局。
我太偏愛這個角色,給了他太多側面刻畫。
這也導致我對沈鏡的示好根本無法抵抗。
我看着地上幾具被亂槍打死的屍體,心想。
這次應該不是沈鏡動的手。
他槍法沒這麼糟糕。
丹拓催促我,比劃着笨拙的手語:「快點打掃,弄乾淨點。
「待會兒白小姐要來。」
我擦血的動作頓了下。
白曼,來了?
我纔打掃到一半,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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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白曼,我一直覺得匪夷所思。
她原本在我漫畫裏只是一個一筆帶過的人物,怎麼會保存一絲意識僥倖生存下來?
現在想想,她真的是一個很恐怖的角色。
明明是白月光一樣的人,卻因爲最先有了自我意識覺醒而黑化。
是受沈鏡的影響,還是環境?
白曼開口就問丹拓:「你們老闆呢?」
丹拓一臉的討好:「白小姐,沈哥還在外面談生意,估計要……」
砰一聲。
白曼直接打翻了面前的咖啡杯,她有些極其敗壞:「談生意?
「我都快四個月沒見到他了!!!
「我不管,你現在就給他電話!」
內屋的門被推開。
沈鏡溼發赤着上身走出來,水汽未乾。
我看得一陣恍惚,不過很快就又轉過臉低下頭去。
沈鏡慢悠悠地坐下,靠着沙發,打火,點菸。
白曼忍不住開口:「鏡哥……我好久沒見到你了。」
沈鏡攤開手,「現在見到了。
「回去待着,別亂跑。」
他招手,示意丹拓送她回去。
白曼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跑過來,在沈鏡身前蹲下,伏在他膝蓋上。
「鏡哥,不要這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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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口一陣悶痛。
想起沈鏡任人帶走我的那天。
我被人擄走,關進小黑屋裏。
我試圖找人救我,甚至告訴他們我是沈鏡的人。
放了我,我會給他們拿錢。
那些人笑了。
後來我被帶到一傢俬人地下醫院,被護工綁在病牀上。
我意識到不妙。
爆發出求生意識來,掙脫束縛往外逃。
我跑進隔壁病房。
房間裏,沈鏡坐在牀邊,而奄奄一息的白曼,靠在他懷裏。
沈鏡看到我,皺了下眉。
他盯着我身後的人:「一羣蠢貨,怎麼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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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是徹底明白了。
他們抓住我的時候我沒有掙扎,任其綁住我。
我問他:「你是不是,從來都只是利用我?」
沈鏡:「是。」
他好像生怕我被傷得不夠疼似的,走上前來,鉗住我的下巴。
「你乖乖的,我只要你的血而已。」
原來如此。
他一直都知道我的血,可以讓漫畫裏瀕死的人活過來。
還能讓漫畫裏的角色能夠去到現實世界,變成真正的活人。
他的野心,比我想象中得更大。
他甚至知道,利用我的欺騙來欺騙我。
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可是後來,他終究是想要我死。
房間裏,看到白曼哭得梨花帶雨,沈鏡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他笑得邪氣:「想我?
「這麼寂寞的話,你去替我陪坤沙。」
沈鏡這話一出,我跟白曼同時抬頭看向他——
坤沙,是當地最大的軍閥頭子。
好女,嗜好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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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房間裏的人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
我低下頭來,繼續用力擦着地板。
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他好恐怖。
爲了權勢,連摯愛的女人都能捨得送出去?
我還以爲,白曼對於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現在看來,也只是他登上權利頂峯的踏腳石之一。
白曼腳步踉蹌地出去時,我在擦拭牆角的血漬。
其他人都被沈鏡趕出去了。
擦完之後,我也準備出去。
沈鏡指了下牆壁上的一副畫,比劃手語:「上次的沒弄乾淨。」
我湊過去看了眼,畫上有幾點濺上去的血漬。
擦着擦着。
我的背,生出了涔涔冷汗。
那幅畫的畫框下方,中間有一個黑色的洞。
裏面正亮着紅光……
該死!
沈鏡在這間屋裏裝了第二個的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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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對着沈鏡。
但從畫上裝裱的玻璃隔層反光能看到沈鏡。
他拉開抽屜,挑了一把手槍出來把玩。
他甚至還開始說話。
「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幫你?」
我強忍着驚懼故作鎮定,甚至還繼續擦拭畫框。
沈鏡起身,慢慢朝我走來。
而每走一步,他都在繼續說話。
「你剛來那天,我的電腦就被人動過了。
「所以,我查了另一個監控,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沈鏡的聲音猶如惡魔在低語。
「你進了裏面的房間。
「很熟悉路線。」
我僵着脖子不敢動,左手不動聲色伸進兜裏。
那裏,藏了一把匕首。
我雖然不能直接殺死沈鏡,提前殺死沈鏡,干預了設定,會導致漫畫世界秩序混亂崩塌。
不能殺他,但至少能重傷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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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我兩米遠的時候,他停住。
點了支菸。
沈鏡只喝烈酒,抽的煙也烈。
光聞着煙味都嗆得我咳嗽。
「更有趣的是,小刀進了房間。」
我懵了。
小刀被發現了?
那次回去之後我跟白清他們確認過,小刀是內地警方的臥底。
他不能有事!
我已經犯了太多錯誤,縱容沈鏡殺了這麼多人。
小刀不能再有事!
煙味突然更濃烈了。
沈鏡離我很近,他的聲音幾乎是在我頭頂響起來的。
「他不僅進了房間,還跟你說話。
「還要你躲起來。
「所以,兩個條子?嗯?」
就在沈鏡抬手的瞬間,我猛地轉身。
手裏匕首對着他心臟處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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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分毫。
我的心臟沉到了谷底。
是啊,我怎麼可能傷得到沈鏡。
他傷得最重的時候,竟然連十幾個殺手都制不住他。
這時候我竟然又開始懊惱起我爲什麼要給他一個這麼牛逼的設定。
沈鏡直接用手掌握住了匕首。
血液一滴一滴順着我耳側沿着脖頸處往下蔓延。
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步步逼近我。
我朝後退,直到撞上牆。
耳機裏及時響起白清的聲音。
「小漫!你耳針裏凃有特殊毒素,刺破他的皮膚就可以迷暈他!」
可就在我思考怎麼趁沈鏡不備偷襲的時候。
沈鏡突然用手在我脖頸處抹了一下。
鮮血糊完,他拿右手抹乾淨。
從沈鏡的眼神來看,他看到脖子上那個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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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將會又怎麼樣折磨我。
但是我已經不怕了。
我嗓子乾澀地疼:「沈鏡,你……」
話沒說完,我就被他單手用力摁進了懷裏。
力氣大到我懷疑他想用他的胸肌悶死我。
沈鏡氣息裏含着細微的顫抖,彷彿還帶了一種失而復得的虔誠。
因爲我是坐在地上的。
他幾乎是單膝跪在我面前,將我整個身體擁在他懷裏。
聲音裏帶着繾綣又痛苦的複雜感情:
「漫漫?
「是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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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搞不懂他這個樣子又是什麼意思。
殺我的是他。
讓人抽乾我鮮血的也是他。
讓人嘎我腰子的也是他。
做出這種表情又是幾個意思?
沈鏡用額頭抵着我的額。
熾熱的瞬間呼吸纏滿臉頰,我嫌惡地側過頭去,卻被他的手固定着。
我不得不對上他的眼睛。
「是啊,讓你失望了。
「沒死,地獄裏滾了一圈,又回來了。」
沈鏡的表情很奇怪。
像是控制不住又哭又笑兩種極端情緒,失控的厲害。
這跟我漫畫裏設定的沈鏡是個戀愛腦又有點對上了。
當初畫這個設定也是仗着他的白月光早就死了。
他無牽無掛,所以會壞的這麼成功。
可是,他早就知道白月光是白曼了啊。
爲什麼看着我的樣子像是我纔是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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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到。
他的手顫動的厲害。
沈鏡雙臂交錯箍着我的腰,整個身體都貼覆着我,溫熱的氣息從耳側脖頸一寸寸細細慢慢地向上掃。
「沈鏡,你幹什麼?」
他只是置若罔聞地親吻着我的脖子,手上的力氣並未鬆開半分。
我掙扎的厲害:「別碰我!」
沈鏡仍舊不說話。
身體一輕,他居然攔腰將我扛在肩頭。
然後朝裏間走去。
那個房間…
那個沙發……
讓我感到無比厭惡!
我低聲唸叨着:「我會殺了你的…沈鏡…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將我輕輕扔到沙發上。
手腕一抬,上衣就扔到一邊。
他俯身覆過來,眼底有着燃燒一切的火焰:「那就殺了我,我們一起下地獄吧,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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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咬上我脖頸疤痕處的皮膚。
疼得我悶哼出聲。
「白漫,我不會放你走……
「留下來…陪着我……」
我眼神一暗。
手裏摘下的麻藥耳針已經刺入他的脖子裏。
藥效即刻生效。
沈鏡連句多的字都沒能說的出來就昏死過去。
我推開他,撿回剛纔的匕首。
對準他心臟的地方準備用力刺下去。
可是一想到白清和傅京爲了這個漫畫裏的世界做出的努力和心血。
我還是猶豫了。
往心臟下方,避開要害用力刺了下去。
刀尖刺破皮膚的瞬間,鮮血湧了出來。
這就是殺人的感覺嗎?
真的…好討厭。
白清的聲音又響起來:「小漫,你得快點,有人又要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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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次差點被人抓到之後,白清就在夜場悄悄安裝了紅外探測儀,能夠在筆記本上提前看到這些人的移動軌跡。
我將裏間的門反鎖好,再次在沈鏡的電腦插上U盤複製監控視頻。
他有了提防,換了密碼和上了防盜軟件。
但也難不倒白清。
複製完文件後,我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還好是二樓!
樓下,白清的車等在那裏。
上車後,白清未多問一句,踩上油門一轟到底。
把夜場遠遠甩在了身後。
開出去很遠後,我才發現,我的手一直在輕輕發抖。
我捂住臉:「差點被我搞砸了……」
白清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安慰我:「小漫,不要這麼想。
「雖然從某種意義來說,你是創造我們和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但來到這個世界,你也只是普通人一個。
「你沒有主角光環加持,更沒有牛逼轟轟的技能設定。
「你在這裏,受傷了流血會痛會死。所以其實,你纔是最需要人保護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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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我微笑:「漫漫,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小姑娘。」
我幾乎失聲痛哭:「可你知道嗎?剛纔我差點殺了沈鏡。
「我才意識到,我會對他有這麼濃烈的恨意,全來源於我對他的愛。」
我哽咽到泣不成聲:「我愛我筆下的每一個人,甚至連身爲反派的他我都給予了偏愛。
「可這一切都失控了……這都是我的錯……」
車停到路邊。
白清伸手攬住我,輕輕拍着我的背。
「小漫啊…你沒錯,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我們。」
她溫柔地摸摸我的臉頰。
笑容堅定又強大。
「我會送你平安回家的。」
白清跟我回到她家。
她的手機裏,卻突然收到了一條白曼發來的信息。
「姐姐,帶上我想要的東西,咱們見一面,如何?」
33
白曼,也就是白月光漫漫,確實是白清的妹妹。
在原漫畫裏,沈鏡把白清當做了白月光的替身,打算對女主巧取豪奪。
跟男主傅京展開一系列的角逐。
白清早就跟這個恢復健康後作惡多端的妹妹劃清了界限了。
她回覆:「有見面的必要?」
可接着,白曼發來了一張照片。
那上面,是被綁住的傅京。
白清臉色大變。
握着手機的手開始止不住的輕輕發抖。
我畫裏的女主白清,她倔強驕傲,冷靜超絕。
她是完美的,也有着刀槍不入的意志。
可偏偏傅京,是她唯一的軟肋。
我知道她猶豫了。
34
白曼約她見面,也是因爲白清手裏還有沈鏡的其他犯罪證據。
再加上傅京跟沈鏡是死對頭。
她搞這些,無非就是爲了獲得沈鏡的歡心。
我拿走她手機:「我去見吧,比起你,她更想殺死的人是我。」
白清搖頭,攥緊我的手不鬆開。
我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咱們的B計劃還得靠你,白清,誰都可以死,偏偏你跟傅京不可以。」
她咬牙仍是不鬆手。
我笑得一臉輕鬆:「你傻呀,忘了我是死不了的麼?
「漫畫畫完後,我照樣能回家的呀。」
白清這才鬆了一口氣,但仍是不放心:「當真?」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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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畫完,我靠着漫畫手稿就能回家。
但那是以前了。
沒有被抽血的我,那時候抱着手稿每晚會做夢,夢裏面有一個發光的大門。
很溫暖。
那就是回家的門。
但從被抽血過後。
就算抱着新畫稿,我也已經一年足足一年沒有夢到過那扇暖黃色的門了。
所以,其實我並不確定我是不是還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