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城救援者厭世中(一)01

2024/02/22閱讀時間約 31 分鐘

「今天也是你一個人嗎?」

艾德卡冒險家公會的櫃檯小姐琦羅莎,正捧著一疊正要公告的委託站在布告欄旁邊,她輕輕推正自己的眼鏡,溫柔地問道。


「嗯......?喔對啊,我在找一些可以獨自完成的委託。」

少年似乎因為專注在公告上,一時沒有意識到琦羅莎的問候,突然回過神來略為慌張回應的樣子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聖職者單獨行動的狀況很少見呢?一般德魯伊或祭司這種治療師應該都蠻受歡迎的吧?」

琦羅莎翻找著手上的委託一邊說道。


「可是妳看看我,一身初級的窮酸裝備,而且......。」

少年向後方看去,讓琦羅莎不由得順著對方的眼神轉過身。

這間公會的大廳區域有著不少冒險者,他們有些結伴而行,有些獨自一人,也有一些正在四處找尋同伴,而其中也不乏許多非戰鬥職位的人們。

「輔助位的話,大家都還是比較喜歡女性不是嗎?」

少年一陣苦笑,將木製的長杖靠在肩上,好似眼前熱鬧的景象與自己無關似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也來成為冒險者好一陣子了,怎麼會完全找不到同伴呢?」

琦羅莎話說到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快速翻閱手上的委託書。


「並不是找不到喔。」

少年一改剛才的態度,表情稍稍嚴肅了起來。

「只是我覺得啊,艾德卡的冒險者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此話一出,讓原本喧鬧的大廳頓時安靜,不少冒險者一臉疑惑又夾雜著敵意的眼神朝這裡看來。

「比起橫衝直撞地往未知地區送掉自己的性命......」

少年輕輕從琦羅莎的手中抽出一張委託,不慌不忙地收進腰包內。

「跟緊一名好的治療師,才是安全回家的正確選擇吧?」

說完,他向琦羅莎簡單點頭致意,便走出公會大門。


伴隨著少年的離去,零碎的低喃聲在大廳中傳開,讓被剛才的氣氛嚇傻的琦羅莎這才回過神。

「喂喂!那張是討伐中型地城的委託啊!單人委託在這裡啦!」


「咕嗚~!」

「呃......早安啊格瑞佛。」

伴隨著刺眼的陽光和渾厚的鳴叫,伊恩隨手摸過白羽鴞的小腦袋,從床上緩緩起身。

這裡是冒險者城邦艾德卡中的冒險家公會,作為梅羅亞大陸中央的冒險者主要集散地,這間公會盡可能地提供了旅者們的各種需求,從飲食住宿,到接洽委託應有盡有,而公會外的艾的艾德卡商人們也聞到的商機,聚集在前方的街道開起了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商業區。

「好像又夢到以前的事呢。」

伊恩換上外出服,並依序穿戴起身上的鎧甲和裝備。


作為一名聖職者治療師,使用大量的裝甲保護自己是很罕見的作法。在一般的認知裡,治療師都盡可能地將能夠增強信仰或是靈力的配件掛在各處,作為交換,只能犧牲自身的防護力,畢竟承受大量傷害是戰士的職責才對。

反觀伊恩的裝備,純白色的胸甲與肩甲,彰顯了身為前排戰鬥人員的身份,除此之外,伊恩也在自己的四肢上加裝了適度的盔甲作為防護,避免在近戰時被攻擊到脆弱的關節與脛骨部位。

此外,他所慣用的武器是一柄長槍──雖然本人堅稱是一支法杖,這讓他離治療師的形象又更偏離了不少。


「咕嗚~!」


將備用武器收妥在法袍之下後,伊恩向格瑞佛招招手,讓牠停在自己的肩膀上,拿起自己的長槍便走出房門。


早晨的冒險家公會大廳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除了絕大部分是來發布任務的委託人和搶好工作的冒險者外,也有不少進來用餐的客人。


「好的老爺爺,您是要委託E級的看守任務,在晚上巡守農舍對嗎?」

「妳這小姑娘怎麼就聽不懂呢?這得是A級!A級任務!老夫家的牛晚上都被食屍鬼抓死啦!這怎麼只是E級任務呢!?」

「爺爺,剛剛也跟您說過了,A級任務的委託價格是不一樣的,建議還是先發布E級委託,如果難度提高,再由公會加派討伐任務,您覺得如何呢?」

「不過就是看著老夫家的牛幾個晚上!你們還想坑老夫一個老人家的錢是吧!?」

只見一位櫃台小姐耐心地向眼前的老農不斷說明,但對方似乎完全沒有要領情的意思。


正當兩人的對話僵持不下之時,一抹白色的身影略過櫃檯小姐的視線。

「食屍鬼會主動抓死活物通常有三種可能。」

伊恩不疾不徐地將委託單從兩人面前抽走,一邊快速掃過上面的細節。

「第一種是落單,迷路回不了亡靈城塞的食屍鬼會自行『製造』死屍進食。」

他又隨手拿起桌上的筆,在委託書的陳情欄位圈畫出重點——第幾次被攻擊、多少食屍鬼攻擊;攻擊了多少目標;攻擊了多大的範圍以及持續了多久的時間。

「第二種是領地的防衛行為,食屍鬼對於入侵的活物有極高的攻擊性,通常會使用優勢數量輾壓入侵者,直到對方精疲力盡倒下,或是整群被入侵者消滅為止。」

一邊耐心解釋著,伊恩熟練地將手繞過櫃檯拿出印泥,在承接委託的同意欄上畫押手印。

「而最後一種,就是領地擴張。」

伊恩把委託書收進腰間的束帶,笑瞇瞇地看著老農。

「老先生,看守牧場本身是E級任務沒有錯,但根據您對食屍鬼行為的描述,他們正在進行擴張行為,這很可能是B級以上的偵查或是A級以上的討伐任務,這次我就按E級接下來,報酬幫我交給這位琦羅莎小姐代收就行。」

格瑞佛抖動著胸前的羽毛,意興闌珊地閉起眼睛,看向櫃台另一側表情苦澀的女子。


「埃......伊恩!任務必須依照委託內容準確分類才行!這是對雙方的保障!」

比起指責,琦羅莎的表現更像是嬌嗔,她那亞麻色的長髮整齊地盤在後腦勺,淡藍色的明亮雙眼直盯著伊恩不放。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登記在艾德卡的冒險者,承接委託應該不受任務分級約束吧?」

伊恩說道。

「況且,有些時候公會不就是需要我這種『非編制人員』做事嗎?」

他心裡清楚,冒險者公會時常會接到一些不符合現有規定分類的任務,或者是一些以公會立場不便處理的委託,而這些工作自然也不會公告給公會名下的冒險者們承接。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有像伊恩這種,單純依靠自己的風評工作的非正規冒險者──通常被稱為契約者,意即單純以任務契約往來的人們。不同於冒險者有公會評定的能力等級和信用保障,契約者們沒有客觀依據提供給委託人們參考其實力,所以只能藉由降低委託價格,或是辛苦建立起名聲等等方式來賺取收入,當然這幾種方式都不會比直接讓公會登記在案來得輕鬆,但好處是委託的收入都可以收進自己的口袋,不用將規費繳納給冒險者公會,因此,也有許多對自己實力有信心的冒險者,會選擇脫離公會作為一名契約者活動。


眼下這個委託,就算是一種界定不明確的任務,由於委託人往往對任務狀況沒辦法正確描述,公會對於這種任務的分級便相當頭疼,若是訂得太高,除了委託人必須無端付出過多的委託金外,也會因為公會對於承接任務難度的規定,導致高級冒險者人力被浪費,從而排擠到需要真正強力人員參與的事件,反之,若是誤判局勢將委託難度訂太低,往往會造成冒險者的大量傷亡,還可能使事件變得更加棘手。


換言之,偶爾也需要一些不用受到繁雜規定約束,僅靠自身能力承擔任務風險的契約者,他們憑著自己講好的價碼承接委託,並為自己的安危負上完全的責任,某種程度上確實給公會減少了許多模糊地帶造成的壓力。


「喔唷?小夥子這麼爽快?看你的衣服,應該是曙光女神大人的神官吧?老夫甚是欣賞!甚是欣賞!哈哈哈!」

老農開心地笑了,一旁的琦羅莎皺起眉頭嘆著氣,卻也對伊恩的這個舉動感到習以為常。


看伊恩陪著老農將他送出大門,她默默將手上正在謄寫的登記資料給作廢。

雖然契約者這類搶生意的行為確實是讓冒險者公會少了筆收入,但更多時候,事務員們比較願意將行政層面較為棘手的案子讓給這些人來處理,畢竟有時真正困難的並非是委託內容本身,而是在處理委託人以及冒險者分潤這類的瑣碎行政事務上。


比起怎麼拆分公會的委託金,打倒地城首領這種戰鬥活實在是簡單太多了,所以我喜歡自己進入地城。


琦羅莎不禁想起伊恩曾經這樣說過,那時剛結束委託的他正坐在吧檯的一角,目不轉睛地仔細研磨著長槍,並擦拭上方鑲嵌著的每一顆魔力結晶,結果桌邊放著的燉肉都涼了,都還沒吃上一半。

也許是看多了冒險者們來來去去的樣貌,對琦羅莎來說,人們往往才是整件事情中,最難解開的結也說不定。

有強大的怪物,就有更強大的冒險者團隊去消滅牠。然而眾人團結起來推倒強敵後,又會為了戰利品、分潤而爭吵,甚至反目成仇,那些從一無所有成長起來的強大冒險者團隊,也往往會因為眼前的利益分崩離析。

就算這個冒險者城邦周圍的地城被悉數討伐,城鎮內酒館此起彼落的爭吵和打架依然不會停歇。

大概這就是人類自私的本質吧。


「嘿,又在想什麼呢?」

回過神,琦羅莎看見伊恩的雙眼盯著自己的臉龐,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喚嚇到的她反射性地尖叫了一聲,並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摀住了嘴。


「討厭!不要一大早就嚇我嘛!」

「那晚一點就可以囉?」

「你閉嘴。」

有這麼一瞬間,伊恩感受到來自琦羅莎笑容深處的一絲殺氣。


「咕嗚嗚?」

發覺氣氛不太一樣的格瑞佛睜開眼睛,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


「那麼按照規定,在委託完成後還是要酌收委託金的百分之十五當作手續費喔,感謝『冒險者大人』的協助。」

「依照規定契約者不用......。」

「百分之二十,感謝『冒險者大人』的協助。」

「這不跟公會委託一樣的抽成了嗎?」

標準的營業員笑容高掛在琦羅莎臉上,讓伊恩毫無反駁的餘地。


「那我出發了......。」

伊恩賠著苦笑離開公會的大門,肩上的格瑞佛對著陽光打了個大呵欠,瞇眼打起盹來。

這樣的拌嘴在艾德卡的冒險者公會幾乎可以說是家常便飯,無論是公會的員工還是常來光顧的冒險者們都早已見怪不怪。


「看守農舍嗎?要是能順便找到食屍鬼的巢穴,或是死靈營地的話,那應該是個蠻賺錢的任務。」

走出公會的伊恩摸了摸格瑞佛的頭,緊接著白羽鴞在一陣滿足的鳥鳴後,便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伊恩的肩頭。


他一邊盤算著任務所帶來的收益。根據剛才老農的敘述,這絕對不是單純的E級任務委託,或許只要深入一點偵查,就能發現食屍鬼的藏身處也說不定。

而這類魔物所聚集的地方,多半都會形成一個可供它們棲息的特異空間,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地城。地城的組成方式和結構不固定,卻會因為群聚的魔物種類而有所區分,唯一不變的是,地城的核心多半都是魔力含量豐富的個體,可能是某隻強大的魔物,或是某種魔力結晶,有時甚至是一些稀有的道具寶物。


總之,種種的不確定性以及源源不絕的財富,讓人們對地城趨之若鶩,但凡是對自己的身手有點自信的冒險者,都想藉由深入地城掏金來發家。當然,這也伴隨著相當高的風險,在有人一戰成名或是致富的同時,更多的冒險者則是永遠地被埋葬在了裡面。


言歸正傳,既然已經認定有需要探勘地城的可能性,就必須做出相對應的準備,貿然進入滿是敵對魔物的場所可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我想想,如果是食屍鬼的話,大概是不死族的地城吧?引路提燈又要再多準備一盞了。」

想起前幾天才將手中的裝備送給了新手團隊,伊恩只好繞路去道具店購買一些必需品。


無論是冒險者還是契約者,進入地城或多或少都有著收入的考量,因此除了確保自己能在裡面盡可能獲取收益外,精簡探索成本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因此即便在地城遇上其他的冒險者或是團隊,基本上都不太奢望對方給予什麼物質上的援助,只求對方不要瓜分自己的探索成果就好。


當然在地城裡直接互相大打出手也是時有耳聞,但資深的探險人員往往會為了自身安全或是成本考量而適時撤退,至於能否平安撤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闆!這個紅色的藥水真的有效果嗎?真的能治癒傷口嗎?」

剛走到城中藥水店的門口,裡面就傳來高亢的女性聲音,伊恩再仔細往內一瞧,只見櫃檯前站著一個搖著尾巴,頭上的耳朵不斷抖動著的獸人。

那是一名貓獸人,從尾巴的毛色看來,還是三花貓族。


「哈哈!這位小姐妳可就問對了,我庫羅伊所煉製的藥水,在這艾德卡要說是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

只見站在藥水櫃旁的大漢自信地拍起胸脯,魁梧黝黑的身材配上俐落的短髮,實在跟一般煉金術士和藥師的形象相去甚遠。


「唷!庫羅伊,在接待客人嗎?」

伊恩一派輕鬆地打了聲招呼,便熟門熟路地在商品間穿梭,將自己需要的東西通通拿到櫃台上。


「喔嗨前侍衛長,今天又要去哪裡拯救可憐的冒險者啊?」

「都說別再用那個稱呼叫我了。」

伊恩苦笑著將一盞新的引路提燈放到庫羅伊面前,而身旁的貓獸人又好奇地湊上前,觀察這個她從未見過的道具。


「喔?這盞燈有什麼特別的嗎?裡面居然放了塊石頭呢?」

「妳沒見過引路提燈嗎?」

伊恩詫異地問道,雖然引路提燈對新手來說,不是個人人都有財力能負擔的裝備,但作為常識還是知道用途才對。


「原來這東西叫引路提燈啊?」

那雙金黃色的眼睛咕溜溜地打轉,銀白色的長髮隨著耳朵不斷擺動著,眼神裡充滿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喂喂!穿著白袍白盔甲的大哥!引路提燈是做什麼用的?跟一般的提燈不一樣嗎?」

面對一連串的問題,伊恩只好一一耐心回答,從各類藥水、消耗品到工具配備的用途和使用時機等等,都給了大略的解釋。

看伊恩對著自己的商品侃侃而談,庫羅伊很配合地拿出許多他提及的商品放到桌上,畢竟沒什麼比一個資深冒險者的經驗分享還要更具有廣告效果。


「嗚喔喔喔!請容我叫您一聲師傅!」

「咦?呃?師傅?」

「咳嗯!請容小女子自我介紹......。」

只見貓獸人清了清自己的喉嚨,收斂起剛才亢奮的情緒認真地說道:

「小女子山中苗蒔,是梅羅利亞山脈上,邊境聯盟的大靈毉傳人,為了增廣見聞而下山修行。」


(增廣見聞......哼?)


她說罷便慎重地行了一個鞠躬禮,其態度之慎重,讓伊恩即便對此感到懷疑,依然不自覺地模仿對方的動作回禮。

「呃,我是伊恩,是個卸任的前神官,現在是艾德卡的契約者,請多指教。」

伊恩避重就輕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一邊把自己的帳給順便結了。

「對了庫羅伊,麻煩再給我幾瓶聖水,有多少給多少。」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說道,只見店長庫羅伊一臉疑惑,但還是轉身將架上的聖水都悉數取下。


「賣你是沒問題,但你好歹也是個前神官吧?聖水這種東西自己加持不就有了嗎?」

「既然有現成的,何必耗費自己的魔力呢?」

「這是個神官該說的話嗎......?」

「我把這當成是讚美了,謝謝。」

伊恩洋洋得意地笑著,雖然在苗蒔眼裡看來,一名神職人員還被商人提醒自己的行為舉止,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


「那麼老闆!這些我全部都要!」

苗蒔閃亮亮的大眼看著桌上的商品,看樣子她已經被剛剛伊恩所做的「銷售」深深給吸引住。


「妳有這麼多錢嗎?」

伊恩的問題直擊苗蒔的心臟,見她慌張地從包袱中掏出一個小袋子,接著就是看向寥寥可數的硬幣嘆氣。


「旅費都要用完了......。」

看向自己即將告罄的盤纏,苗蒔的耳朵不禁垂了下來。


「妳難道是自己一個人出來旅行嗎?」

伊恩有點詫異地問道,只見苗蒔默默地點了點頭,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初次旅行就獨自出發,是個風險很大的決定。」

庫羅伊在一旁這麼說,同時眼光瞄向了伊恩。


「你好像意有所指喔?」

伊恩雙手抱胸,眼裡盡是對自己朋友的鄙夷。

「自信點,把好像去掉。」

顧不得兩人拌嘴,苗蒔正為了自己即將露宿街頭一事傷透了腦筋。


「這位小姑娘,似乎很爲自己的旅費發愁啊?」

一陣玩鬧後,庫羅伊這麼像苗蒔問道。

「不過既然身為冒險者新手來到了艾德卡,要賺錢大概也就剩下一個辦法了,對吧?」

說罷,他將桌上的所有商品都推向了眼前的獸人,並露出一抹微笑。

「這些裝備,就當是交個朋友,以後還請冒險者小姐,多光顧小店。」


「咦?欸?真的嗎?真的要送給我嘛!?」

意識到庫羅伊好意的苗蒔不禁眼睛一亮,一旁的伊恩則是搖頭嘆氣。


「你知道我接的任務都有不少風險吧?」

聽到庫羅伊要給自己添個隊友,伊恩忍不住插上話,對方卻回給了他爽朗的笑容。

「保護隊友不是您最擅長的事嗎?前侍衛長大人。」

「打爛地城也是我很擅長的事,你這小破店最好看緊一點。」

伊恩用手指敲著兩人之間的櫃台,作勢一副要搞破壞的地痞樣。

「砸店?你捨不得唷!」

伴隨著友人的對嗆,伊恩只能聳聳肩,扛起武器便領著苗蒔走出店外。


明明只是來採買任務用的耗材,怎麼突然多了一個小跟班,伊恩不斷在思考這個問題。


「吶吶師傅!」

「叫我伊恩就可以了。」

「吶吶伊恩!」

「幹嘛?」

「這瓶藥水真的有效嗎?」

苗蒔從袋子裡掏出剛才庫羅伊送給自己的藥水,一改剛才喜笑顏開的表情認真地問。


「對於一般的冒險者來說,這已經算得上品質良好的藥材。」

「哼~?」

伊恩所言不假,畢竟大部分的速效藥水,都是煉金術師以煉金術製成,而煉金術涉及相當多種元素的法術,以一名術士而言,要同時具備這些元素的高階適性,是超過生命個體極限的事情,所以僅憑一己之力煉藥,最多也只能製成初階高位等級的藥水,這也是一般市售最具經濟與實戰效益的選擇。而庫羅伊的藥水在這一位階中,品質相當穩定,因此他號稱艾德卡第一也算是實至名歸。


「可是這瓶藥,沒有生命的氣息。」

苗蒔的這個回答不像是批評,反倒是在陳述自己所看見的事實。而她的目光也始終停留在瓶子內的紅色液體上。


「我懂,畢竟速效體力藥水,多半都是拿來加速癒合傷口,或是補充體力的藥品,但也有些例外。」

伊恩也從自己的腰包上隨手抽出一罐藥水,從瓶身的樣式和包裝保存的方法來看,並不是庫羅伊的產品。

「煉成藥水的基本構成相當廣泛,光是使用的魔法就涵蓋了地、水、火、風及祕法五種屬性,而在這之上是否能再添加其他法術當作附魔,除了個人天賦外,就得靠外力加入。」

伊恩雖然不是專門的煉金術士,但這在冒險者之中算是常識,也是老練冒險者在選用所需耗材時重要的判斷標準。

「至於妳剛剛說沒有生命的氣息,恐怕以前所接觸的藥水,都含有德魯伊法術的附魔吧?」


被附加德魯伊法術的藥水,除了藥效本身能夠治癒傷口外,還能從藥水本身提供使用者生命能量,對於瀕死或重傷的人員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緊急藥物,當然,光是有基本德魯伊魔法的藥水就已經相當昂貴,更不用說中階甚至高階附魔的藥品,數量稀有到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著一瓶也說不定。


「既然妳自稱是大靈毉的傳人,我想知道這些應該都很基本,問題在於......。」

伊恩慢慢看向苗蒔,眼神意味深長。

「就我所知,大靈毉傳人並不會下山修行,妳是偷偷溜出來的,對吧?」

聽到對方一語道破,苗蒔的身體頓時全身僵硬,三色斑點的尾巴不由得炸出了毛。


「你......你怎麼會知道!?」

苗蒔的貓尾巴直豎,上頭的三色毛髮也隨之膨起。

「當我會讀心術。」

伊恩沒有多加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向前走,這點讓苗蒔感到有些詫異。


「你不會把我送回去嗎?」

「不要,那關我什麼事。」

出乎預料的反應讓苗蒔有些不知所措,使她呆立在原地。


「我身為人類,不可能帶著這麼重要的人物進入邊境聯盟的領地,這在整個大陸是常識。」

伊恩淡淡地回答,此時他肩上格瑞佛,正因為和煦的陽光打著瞌睡,伊恩順手撫過牠胸口潔白的羽毛。

「況且,如果真的要送你回去,也可能遇到不少老仇人也說不定。」


「老仇人?」

苗蒔一臉不解地跟上伊恩的步伐,又好奇地盯著伊恩肩膀上的貓頭鷹。


「......都是過去的事了,有機會再跟妳說說。」

兩人走在平原的小道上,遠處是鄰近艾德卡的畜牧村莊,跟艾德卡有著密切的往來,主要提供城內肉食以及乳製品。而這村落再遠一些的山丘上,有著一幢遠遠望去就已經有些老舊的農舍,附近的籬笆和柵欄看起來都有被外力破壞過的痕跡,想必就是伊恩這次委託人的住所了。


「言歸正傳,年輕的小德魯伊。」

伊恩停下腳步,轉過身擋在小道的正中央,神情嚴肅地看著眼前的三花貓獸人。

「妳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收好東西回到山裡,翹家從來不是個好行為,尤其是要前往地城這種危險的地方。」

一陣風從兩人之間吹過,有一瞬間,苗蒔從伊恩說話時的眼裡看到了一絲黯然,下一秒又像是被風吹走般消失無蹤。

「第二,如果真如妳所說,妳是下山修行的靈毉,而且要跟著我走的話......。」

伊恩將自己的長「杖」高高舉起,接著抵在苗蒔的面前,梅羅利亞白銀製的銳利槍尖與她的鼻子近在咫尺。

「遇到任何危險的時候,朝我這跑。」

苗蒔愣在原地,又看了看伊恩肩膀上的貓頭鷹,只見這隻白羽鴞在她的注視中漸漸化為光點,消失在眼前。


時間約莫是接近中午,此時的村莊正升起裊裊炊煙,家家戶戶都在準備著中午的餐點。

村莊廣場上有孩子們群聚嬉戲;年紀稍大的孩子們,用著生疏的法術試圖製造五顏六色的光點,而從牧場回來的男人們,則是將農具擺在自家院子,抽起菸草閒聊起天來。

目前看起來,這裡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和平小村。種族陣營的壁壘分明,在這裡都顯得無關緊要,不僅獸人與人類互相搭著肩唱歌;矮人族男性和黑精靈女性一起載歌載舞,甚至歐克和白精靈都住在同個屋簷下,濃情密意地打點著家中瑣事。

也許這就是身為冒險者城邦的艾德卡,對所有種族的寬大為懷吧?過去的戰爭、亞種間的嫌隙;或是信仰之間的差異,在這以討滅魔物與地城維生的地方,似乎都不再重要。


「伊恩,我們要去哪裡呀?」

苗蒔回頭望著村莊,不解地看著伊恩。


「去委託人那,前面的老舊農舍就是。」

說是老舊,已經算是客氣的形容,在苗蒔看來,這裡除了年久失修以外,都有不少遭到破壞的痕跡存在。柵欄被攔腰撞斷,木板上四處可見大小不一的爪痕,以及滿地看上去被粗略清理過的血跡和動物殘骸。

「據說是頻繁被食屍鬼襲擊,坦白說能夠抵擋一次以上這樣的侵襲,已經很不簡單了。」

伊恩站在離農舍矮牆的不遠處,並將魔力注入手上的法杖。

「以曙光女神之名起誓,我們懷抱善意而來。」

伴隨默禱,房舍周遭頓時亮起金黃色的屏障,並在兩人面前打開了一道缺口。

「好了,我們進去吧。」

伊恩領著苗蒔走進屏障,而在兩人穿過的瞬間,身後的缺口也隨之關閉,緊接著光芒逐漸消散,回歸到平時的樣貌。


「這是什麼呀?」

「信仰障壁,屬於一種中階信仰法術,是聖職者很常見的陣地防禦手段。」

「居然說是陣地嗎!?」

苗蒔忍不住吐槽道。雖然技術上來說,這間農舍這陣子遭遇食屍鬼們的攻擊,確實是屬於陣地的一種。

(重點在於,這位老人家能夠使用此等神聖防禦術式,卻還是遭到侵襲嗎?)

抱持著疑問,伊恩敲響了農舍的大門。


叩!叩!叩!

無人回應。


叩!叩!叩!

門前的兩人面面相覷。


「有~人~在~嗎~?嗚嗚!?」

聽到苗蒔的大喊,伊恩連忙按住她的嘴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

「嗚啊!?你幹嘛啦!」


「這裡已經進入食屍鬼的攻擊範圍,就算是白天,太大的聲響還是有機率喚醒它們。」

伊恩耐心地解釋,同時聽到門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吭嘎~~~......。

門在兩人面前被緩緩推開。


「啊!這不是早上承接委託的年輕人嗎?歡迎歡迎!唷?你還有夥伴吶?哈哈老夫更安心了!」

老人笑呵呵地帶兩人進入室內,伊恩和苗蒔又對望了一眼,便隨後跟上。

「老夫上年紀啦!走不太動樓梯,所以平時都會待在一樓的客廳,敲敲門老夫都聽得到的。」


「是嗎?呵呵......我下次會敲門的。」

伊恩抽動著嘴角回道,苗蒔則在一旁使勁憋笑。


「伊恩,嘻嘻嘻!你說,老爺爺和食屍鬼誰的聽力比較好啊?」

「老爺爺暫時領先。」

看到同伴一臉嚴肅地回答自己開玩笑的話語,苗蒔不禁對伊恩的這般定力感到另一種層面上的欽佩。

言歸正傳,隨著老人蹣跚的步伐走進客廳,他們各自找了個位子坐下。


「啊,早上還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老夫名叫歐奎斯,是名退休已久的老兵。」

歐奎斯坐在自己的木椅上,那椅子看起來久經歲月,上面的木紋顏色都已悉數褪去,幾乎每個接縫處都佈滿了修補敲打的痕跡。


「幸會,您可以稱我為伊恩,旁邊這位是我的夥伴山中苗蒔。」

伊恩也簡單地介紹過自己和苗時,一邊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您似乎......不太介意獸人?」

打從進門時他就注意到了,歐奎斯對於自己同行的夥伴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這在老一輩的人類中非常罕見。


「哼!獸人、人類、矮人、歐克或是黑白精靈,在死亡的到來面前,都得俯首稱臣。」

歐奎斯冷笑一聲,隨手拿起旁邊的瓶子,給三個杯子倒上楓褐色的液體。

「這是老夫釀的蜂蜜酒,來,嚐嚐。」

伊恩從他手中接過兩個橡木酒杯,並將其中一份遞給苗蒔。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苗蒔接過酒杯後,便一口氣直接灌入口中,乾杯。


「喂!酒喝這麼快......!?」

伊恩還來不及出聲制止,歐奎斯倒是先笑出了聲。

「哈哈哈!姑娘好酒量!是個好客人!」

有別於略為驚慌的伊恩,一大杯酒精剛下肚的苗蒔倒是開心地笑了起來。


「承蒙歐奎斯爺爺的好酒~。」

看著笑嘻嘻的苗蒔,伊恩也只能輕輕嘆口氣,隨後舉杯和歐奎斯致意。

「乾杯,歐奎斯先生。」


「哈!老夫喜歡你們!甚是喜歡!」

歐奎斯不禁拍著自己的膝蓋笑道,一點也不在乎從嘴角沿著長鬍鬚留下的蜜酒。

「年輕人你看看,獸人也有自己的作客之道,與吾人無異。」

「所言極是。」

「從你願意帶著這小姑娘旅行來看,也不是個會在意陣營關係的人對吧?」

歐奎斯收起了笑容,眼神中似乎在向伊恩詢問些什麼答案般注視著他。


「這個嘛......我在艾德卡長大,曾經為皇家守望和教團服務,幫他們打過邊境聯盟,再被教團流放,所以是的,在我看來,頭上長著一對貓耳朵或是背上有對翅膀,這些都無所謂。」

伊恩將這一切雲淡風輕地講過,而歐奎斯,則是聽聞他的經歷後頻頻點頭。


「年輕人吶,這麼小年紀就感受到官場的險惡也是不容易啊。」

「還好,比起戰場上回不來的弟兄們,我算是比較幸運的。」

「喔?這麼說,你參加過皇家遠征囉?」

歐奎斯饒富興致地看向苗蒔,只見貓獸人心情愉悅地輕輕晃著腦袋,一臉不解地看著對話的兩人。


「皇家遠征?」

苗蒔輕輕晃著尾巴,一對貓耳時不時抖動著。

「在你們那,應該稱作護教戰爭吧?就是十年前開始的那場席捲全大陸的大戰。」

伊恩在一旁補充道。


「參加過皇家遠征的神官,卻被教團流放,年輕人,你肯定是幹了什麼大事,或是惹上什麼蠢事,對吧?」

「我想應該是後者。」

伊恩平淡地回答歐奎斯,將喝完的杯子放到桌上。


「那讓我猜猜,冒犯到不該惹的人了?」

歐奎斯輕撫著自己老長的鬍子,饒富意味地問,伊恩倒也沒多加避諱,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狀況。

「我自從接受曙光女神的召喚以來,都在戰場上奔波,沒有時間去招惹別人。」


「正是如此。」

歐奎斯話鋒一轉,神情變得有些犀利。

「年輕人,你以為自己沒有去招惹別人,事實上你的存在,肯定已經被某些人視為了眼中釘。」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又如此喃喃自語。


「我不懂,我只是在戰場上竭力保護我的戰友,和斬殺我的敵人,僅此而已,沒空跟他們玩什麼政治遊戲。」

苗蒔此刻看著說話中的伊恩,從他逐漸黯淡的眼神中,充滿了厭世之情。


「嗯......能在那場大戰中倖存下來,並且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想必你在被掃出門前官位也不低吧?」

歐奎斯捋了捋鬍子。


「我是前神殿侍衛長。」

伊恩想了一陣,這才緩緩說道。

「齁齁?這頭銜可不小啊年輕人。」

歐奎斯一臉「怪不得」的表情,想必是看了他一身的行頭,大概也猜到伊恩的出身不低才是。


「反正我們現在都是退伍老兵了。」

伊恩不由得輕笑,算是對自己的揶揄。

自嘲的笑聲迴盪在在一老一少對話的字裡行間,讓苗蒔有點一頭霧水。


「歐奎斯老爺爺,請問神殿侍衛長是很厲害的職位嗎?」

她的耳朵抖了抖,這是苗蒔在對一件事情感到好奇時,下意識會產生的反應。


「老夫想想......在邊境聯盟來看,大概就是衛靈大將軍的等級吧。」

「大將軍!?伊恩這麼厲害的嗎?」

不管是神殿侍衛長還是衛靈大將軍,在兩邊陣營的宗教勢力中都是最高級別的武官,各自代表著教權的武裝力量,在實質的威慑力還是政治上都有一定的話語權。


「不過皇家守望的政教分離制與邊境聯盟的議會制不同,政治中樞以人類為首,宗教領袖及神官團則是以白精靈為主,人類作為教團武裝的統領也屬於少數。」

伊恩在旁邊補充道。


「年紀輕輕就獲得如此成就,說不會遭人忌妒肯定是騙人的吧。」

歐奎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徐徐地問。


「這個嘛......我升上侍衛長是在戰場上的事情,當時的侍衛長戰死,我作為他的聖衛副官,接過指揮權帶領弟兄逃出生天。」

似乎想起了些往事,伊恩的神情看來有些落寞。


「於是不服你的人就不開心了。」

見對方說得斬釘截鐵,伊恩也沒有出言反駁,畢竟這在事後回想,也可能是事實。

「年輕人,一個國家戰爭時最需要的就是英雄,一個能夠接過大旗,並帶領弟兄活下來贏得勝利的人,自然會被奉為英雄。但記得,從來都是國家和民眾,在絕望時才需要這些人存在。」

隨著大口喝下一口蜜酒,歐奎斯的臉色也稍加紅潤。

「再聊下去就傷感情了,來談談委託吧!這幾天老夫的牛三不五時就一直遭到食屍鬼攻擊,防不慎防。」

話鋒一轉,歐奎斯向著窗外望去,從這可以一眼看到不遠處的牛舍,裡面仍有一些家畜正在咀嚼著稻草。

「那是老夫僅剩的幾頭牛,再不快點解決的話,村民們送來的牛就要死光囉。」

看著歐奎斯有些落寞的表情,伊恩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歐奎斯先生,您真的只是要求我們看守農舍幾個晚上嗎?」

伊恩忍不住問道。

只見歐奎斯挑了挑眉,覺得這個問題另有所指。


「有什麼問題嗎?」



苗蒔的眼神在兩位之間游移,從剛才開始,她對於這場對話的內容,大概十之八九都是一頭霧水,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知道這瓶蜂蜜酒真的很好喝,不知不覺又多喝了幾口。


「您能夠在自家周圍架設信仰障壁,表示您其實有能力自行應對這個威脅,但這也只是被動防止遭到攻擊的方法。」

伊恩將身體微微向前傾,說出他的猜測。

「況且,您在冒險者公會的委託提到,遭到食屍鬼攻擊,並堅持是公會級任務,一個能熟練使用中階信仰法術的人,不可能不清楚這種等級,必須動用到公會大部分資源才能夠完成。」


這個地方的食屍鬼巢穴發展到了要塞等級,已經形成了一個獨立地城。這是伊恩最終的結論。


聽完這番推論,歐奎斯先是沉默片刻,緊接著拍起自己的膝蓋放聲大笑起來。

「不錯!真的很不錯!老夫果然沒看走眼!沒看走眼唷!」

他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

「在這山丘後的草原,曾經是一片戰場。」

閉起眼睛的老人,口氣顯得有些沉重。

「那一戰奠定了今日的艾德卡。」

一股謎樣的沉寂在三人之間蔓延開來。


「艾德卡打贏了嗎?」

苗蒔問道。


「輸了。」

「被皇家軍爆打一頓。」

在場另外兩人幾乎同時回答。


「當王國的商隊不斷被勒索繁重的過路費和旅費後,國王就下令出兵討伐艾德卡,並將這座城鎮納入王國的管轄。」

歐奎斯緩緩道起這段往事,身子向後一靠,年邁的身軀就這麼躺進了後面的軟墊中。

「文獻上記載艾德卡是為自由和不合理的稅收而戰。」

伊恩快速地回想起以前所閱讀過的典籍,其中確實紀載了艾德卡成立的歷史。


「事實上他們幹的是攔路強盜的勾當。」

面對這般說詞,歐奎斯似乎並不買單,他在語氣中似乎夾雜了些許對這件事的指責與憤怒。


「最後因為這場戰役,讓成立艾德卡的家族和王國成了世仇。」

伊恩連忙出來做了總結,就怕繼續談論下去,歐奎斯他老人家一個不小心氣急攻心。

「你們為什麼能這麼有默契地接話!?」

苗蒔忍不住吐槽。


「因為我有唸書。」

「因為老夫打過那場仗。」

兩人幾乎又同時回答,但伊恩有些詫異地看向歐奎斯。


「歐奎斯先生,那可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老夫在那時比現在的你還年輕一些。」

說到過往的經歷,老人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又喝了一口蜂蜜酒。

「事實上,老夫當時應該殺了不少艾德卡的冒險者。」

歐奎斯說得雲淡風輕,但這也不難理解,為什麼他選擇一個人住在這個山丘上了。

「後來老夫的主子,在戰爭中不幸戰死,失去主子的民兵們有的回鄉,有的落地生根,老夫就屬於後者。」

此時不遠處的村落安靜了下來,現在是農家人午睡的時間,樹蔭下的男女老少都乘涼打著瞌睡。

「他們之中有些人家還是知道老夫的身世,並痛惡老夫。」

話說到這,老人的臉上難掩傷心之情,卻又莫可奈何。


「然而您卻住在這,並且在這段期間內,除了您的農舍外,村莊都沒遭到食屍鬼的攻擊。」

伊恩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觀察歐奎斯的反應。

「您應該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護這裡對吧?『前神官』大人。」

聽到這,歐奎斯微微地笑了。


他是異教徒,使用不被教團所認可的法術,卻也無法將他定罪,只能放逐。 他是竊法者,那超越適性的施法能力令人忌妒又憎惡。 他是賺災難財的惡徒,兜售可以馳援的幻獸之羽。 在一些冒險者口中,伊恩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也是救援者,無數次將失手、魯莽的冒險者從地城中救出來。 四面八方的冒險者;千篇一律的落難方式,地城救援者,厭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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