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一年之後,我又重新拿起了這本書。打算在這一波未平一波又來侵襲的霸王寒流裡回顧這夾帶著奇情怪貌思緒的一本書,是的,也不就是一本虛構類以描述人際關係為主要劇情的小說而已。
我一手翻著這本保羅奧斯特的《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跟小孩子講,當年在濃霧裡被仗著小孩子嚷嚷:家裡窗戶都沒有開,好悶喔!我快不能呼吸了!這樣的催促下,生魚片巧妙而且興奮地把後陽台跟前陽台的窗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也似地全數推開,緊接著,她匆忙地躲避我的眼神,急忙鑽進小孩的浴室裡,大聲吼著小孩子去洗澡的這一個故事。
想必在網路上看到這個段落的人會納悶著:我就開個窗子,怎麼就要迴避另一半的眼神呢?
重點是一屋子的昂貴音響、我收藏滿書櫃難以數計的書籍、冬夜裡那即將包裹身體入睡的厚棉被,都在瞬間被濕冷的霧氣所包覆著,嗯,這是一個讓人不能忍受的問題,而急著使喚小孩子說出藉口的人,則是因為衛生觀念不如求生意志強烈,深怕裝潢許久後仍然殘留的甲醛會讓自己在近期內就引發癌症死亡,因此,你的音響、你的書籍、你要安眠的被毯,全都不及她珍貴的生命來得重要。
我的情緒起來了,卻不想宣戰式地把剛被開啟引發整屋子濃霧的兩扇大窗關閉,也不能開口把所有熟悉的粗口全數大分貝朗誦出來,只能呆愣在原地聽時間一分一秒從我身邊流動的窸窸窣窣。當我回過神來,發現這手上的《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碰!的一聲狠狠地撞擊在牆上,嗯,我情緒不能不失控,畢竟,我不能像我老爹忍氣吞聲地活著,突然間癱躺在床上迎接七早八早的死亡到來。
事隔十一年後,我順利地完成了階段性任務,那就是在心裡默念過上萬次的活著跟你離婚的這件事。現在重新讀過這本書,除了體力大不如前之外,老花眼鏡如果不架在鼻梁上根本就讀不起來才是最吃力的事情。十一年的改變,真是既辛苦又幸福,我看小孩子坐在我面前吃我現煮的晚餐,我看小孩子皺著眉頭回饋我相同的生活經驗(我這兩天才知道,在分居的那些時間裡,這些爭執直接橫擺在兩代之間。)時那種情緒仍然難以平復的眼神,我懂幸福,也知道辛苦,人生不就是這麼悲喜交集地帶著你看大起大落嗎?
無獨有偶的,納善先生的生日在我看來是我討厭的八月二十七日,但是文章裡的行事風格又似乎沒有處女座的行為模式,保羅奧斯特怎麼會選定這個日子來當主角的生日人設呢?這一點我覺得是故事裡小小的敗筆,或者應該說恭喜保羅奧斯特在活著的歲月裡,並沒有如一般人受到處女座的虐害。說回這本書,要說整個故事的劇情多麼能多麼地引人入勝,在客觀事實面,你很難找出什麼有利的證據來誇讚。但是,一旦人呀!在經歷了時間的磨難與洗鍊後,你再來看看這些成年人世界裡所有外來衝突與內心抵禦的描述,或許每個段落裡,似乎都可以看到自己的蹣跚的腳印、傾斜的倒影、或甚至多多少少受傷過後被風乾的眼淚痕跡。
我竟然可以把所有主人公與周遭所有盤根錯節的事項給忘的一干二淨,只依稀記得這個故事很令我玩味再三,事隔十一年,飛機搭了上百趟,地球繞了好幾圈之後又回到台灣的這個濃霧中,當我再次讀完這個故事後,得到的平靜與被保羅奧斯特安慰的力道,我發現人生很難,卻很好玩,人生很複雜,而,你卻可以讓自己過得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