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阿斌你聽得到嗎?」得不到回應,梁錦緋急急穿回清潔工作服,拿下頭盔,戴上口罩,拉開以木格柵掩飾的房門,一回辦公室抓過廟方員工就問:「怎麼回事?為甚麼我上不了樓?」
「喔……那是結界。」員工異常平靜:「你的同事觸怒紫陽君,紫陽君打算好好懲罰他,不相關的人不要打擾。」
「懲罰?」梁錦緋呼吸漸緊:「祂……祂會怎麼做?要多久?」
員工聳聳肩,「紫陽君想懲罰多久就多久囉!」「他……他會死嗎?」大眼中的瞳孔擴張。
「不會啦!」主委恰巧走出辦公間,「紫陽君是神明,怎麼會殺人?只是給你的同事小小的懲戒,是為了他好,讓他別再犯同樣的錯誤。」語畢踱至另一個員工旁,交代他公務。
整間辦公室除開梁錦緋,所有人似已司空見慣,打字的打字、倒茶的倒茶、閒聊的閒聊。
梁錦緋兩手按揉額際,迅速鎮定情緒:「請問吳勝毅天將在嗎,我之前拜託他提點我弟弟的功課,想問他我弟弟的狀況。」
「勝毅喔……」員工這才面露遲疑,轉頭問人:「勝毅他……他回來了嗎?」
「我看一下。」被問的員工傳送簡訊,不到三十秒就收到回音:「他人在朝光,正在搭車。」隨後站起身來想要細問:「小姐,怎麼稱呼您……欸?」人已不見蹤影。
「嗡。」車側的車門應聲而收,梁錦緋上車即說:「吳勝毅脫逃了,紫陽君施法隔絕頂樓,阿斌還在上面!」
王冰穎放大區域地圖,「他的生機晶片仍有訊號,可能是頭盔的耳機壞了。」周暮梓遂問:「那用T-slice呢?」「大概是受神力的影響,訊號很微弱……我試試看。」王冰穎接著問:「達達,你們那邊發生甚麼事?」
「那個紫陽君超邪門!」崇山上,達達克一面應話,一面收回工廠四處的阻斷器,「祂把胸前的鈊吊墜丟出攔截網,結果突然起風把瑰逸吹入工廠,讓阻斷器弄暈她……」「啊?」彼端三聲齊呼,周暮梓忙問:「阿喆呢,阿喆有說怎麼辦嗎?」
「我沒事。」馮瑰逸轉醒後,在李運喆攙扶下坐上達達克的皮卡後座。身旁的醫生則答:「保險起見,得帶她去醫院。阿斌呢?」
「阿斌他……」連線視窗中的進度條遲遲沒動,王冰穎扶額一嘆:「聯繫不到。」
達達克已放好阻斷器,爬入駕駛座,聞言大力拍擊方向盤,後頭的二人亦是神色凝重。
一時之間,大家近乎絕望。
「回國圖,我去救廖穆斌。」馮瑰逸講完,李運喆當即反對:「你的晶片差點爆開!」梁錦緋亦道:「正殿被紫陽君的結界封起來了,想上也上不去。」
「祂的神力來源於鈊,我的迴旋鏢或許能劈開結界。」馮瑰逸側頭對著旁人:「你應該早就察覺我的晶片很特殊……我還撐得住。」
「瑰逸,這次行動失敗了。」周暮梓沉聲:「得重新策劃才行。」「暮梓姐說得對。」梁錦緋附和:「我問過廟方,神明不殺人,祂處罰完阿斌就會放他下樓。」
「你確定到時的廖穆斌,還是那個廖穆斌嗎?」冷淡的語氣陡降:「神明的確不殺生,但我們都曉得,祂們如何毀掉一個人。」
眾人怔然。
「轟──」引擎乍鳴,皮卡開始震動,達達克雙手握住方向盤,「Jutta,啟動越野領航模式。」「越野領航模式已啟動。」伴隨智慧導航的女聲,車頂的無人機亦起飛升空。
意會到他想做甚麼,李運喆道:「達達克,這樣很危險……」「我既然做了雲外鴿,就不怕危險。」稍深的眼窩中,黑瞳透過後照鏡望向後人,「冰穎,我們隨後就到,你繼續想辦法連上阿斌!」
「隨後就到?」王冰穎瞄向GPS,「朝光到帷郡起碼一個小時。」
「那是正常情況。」達達克腳踩油門,左手一抹,皮卡下的四輪畫出一道弧,駛出工廠,無人機則於上空偵測前路,「我只要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聞者無不瞠目。
皮卡不往下山的東路,反倒朝西開上山,李運喆不解:「你去哪裡?」
達達克油門越踩越深,車速亦越來越快,「帷郡在西邊,往東走會繞遠路……抓穩了!」話音一落,皮卡旋即右轉偏離柏油路,衝向林木叢雜處!
這輛橘黃色的皮卡很特別,後座是可拆卸的吊椅,車輛飛速行進時,身軀上下左右劇烈搖晃,頭頂還會反覆撞擊車頂,李運喆被晃得眼鏡快掉下來,語聲也抖得不成句:「你……你開……開慢……點!」
「注意,前方一百公尺處有巨石。」藉由無人機探測,Jutta即時報告路況,並在擋風玻璃上精確描繪出巨石,隨著車子的前進愈變愈大顆,那塊石頭超過一百公分高,想閃開也不行,因為周圍全是高樹!
李運喆冷靜盡失:「要撞車了!」
「砰!」達達克左腳一踩踏板,車後的排氣管猛噴氣體,強大的動力推進車身,輪子瞬時離地騰空,壓上石頭,硬開過去!
「呴……」安穩落地後,馮瑰逸才敢吐氣,然而心臟旋又提上喉嚨口。
皮卡駛出樹林,轉左開在一條泥石路,這條路不但沒鋪柏油,寬度也只比車身寬了些許,今早下過雨,路面猶是濕的,倘若不小心打滑或方向稍有偏移,便是葬身崖底!
十七吋的輪胎疾速行駛,其後草屑、泥水與濕土飛濺不止。泥土路緣在車輪碾軋下,土塊崩落滾下幾近垂直的山坡,坐在外側吊椅的馮瑰逸瞥了一眼便撇開視線,可是前途也沒多平穩,一個髮夾彎近在咫尺,達達克只道:「Jutta,後驅模式!」
Jutta即回:「已切換成後驅模式。」彎道的夾角趨近零度,皮卡的速度依舊快得離譜。
「減、減速……快減速啊!」若非腰上繫著安全帶,車門也緊閉上鎖,李運喆寧願跳車。
達達克看準時機,鞋底輕壓煞車,後輪失去抓地力,滾噴出大量泥塵水花,前輪轉向後,方向盤立刻迴正,安全過彎。
Jutta主動發聲:「漂亮的甩尾!是否切回四驅模式?」「Of course, darling!」駕駛人欣然答應,儀表板遂亮回四驅的燈號。
好險中午只喝了一杯燕麥,不然絕對吐一車……馮瑰逸暗自慶幸。
「我技術超好的對吧?」似是終於念及車上猶有乘客,太悟人問說。
「我一點都不想體驗你的駕駛技術!」李運喆的頭盔環在頸部,臉上的無框眼鏡歪了一邊。
「怎麼這樣說?」達達克咧著嘴:「上個月的拉力賽我跑過終點時,現場可是歡聲雷動啊!我一下車,全部人圍過來……」「前面有貓!」馮瑰逸忽地放聲。
這隻黑貓是在無人機飛走後,皮卡駛來前,突然跳至路中央。他趕緊踩下煞車,方向盤打左,「嘰──」刺耳的煞車聲令人魂飛魄散,皮卡總算停下時,車頭亦轉了九十度,橫側在路。
「喵。」小貓有驚無險地逃離車底,達達克皺起眉頭:「誰家的貓啊?寵物放養很危險欸!」隨後車子再度起步,卻不調頭走泥路,逕入樹林顛簸!
李運喆抱怨:「你不能選正常點的路線嗎?」「正常的路線就不是最棒的路線啦!」話罷,皮卡開過斜插土裡的石板,車體頓時短暫飛空,經歷剛剛那些險況,這對車中人不算甚麼……
假如沒有那根超粗的樹枝橫亙去路。
車子與臀部均懸在半空之際,達達克再踩噴射器,多了股水平的力量,皮卡撞斷樹枝,衝出密林!
「哇喔!」達達克高聲歡呼:「看到沒?三十分鐘的山路,我用兩分二十三秒七六就下山了!這是我第一次開這麼快!」
後座的人癱在吊椅中,李運喆有氣無力:「拜託……別把你的第一次給我……」
來到平地,天色益發昏暗,車燈自動照亮前邊,橘黃色的越野皮卡披上暮色,盡情奔馳。
「達達他們好快,一下子就到庠郡,要進極速通道了!」見著畫面的GPS定位,渾然不明詳情的梁錦緋驚嘆。
螢幕的藍光映上駭客齜牙的臉龐:「那甚麼結界啊?強化訊號都沒用!」周暮梓掩著口鼻思索:「這裡有阻斷器嗎?」「有兩顆。」王冰穎答。
「把阻斷器的影響範圍縮小,放在結界旁干擾,說不定能讓訊號穿透結界,接上阿斌。」這個方法立獲讚許:「聰明!我跟你去。」於是周暮梓偕梁錦緋換上清潔工作服,揣著阻斷器前去紫陽觀。
她們返回十九層的隱密格間,將阻斷器安置於樓梯口,人儘可能離得遠一點,再遙控開啟機器。
「冰穎,訊號變強了嗎?」梁錦緋對著麥克風問道。
「唔……」瞄向僅有一格的訊號,王冰穎點擊連線鈕,百分之二十九、四十一、五十六、七十八、八十二、九十、百分之百!
「行了!」王冰穎大喜過望:「喂,阿斌,我是冰穎。阿斌?」「喂……喂……我聽……到了……」回聲模糊,不過至少人尚平安。
樓梯間的周梁二人也聽見該聲,吁出一口長氣,但仍不可大意,拉過一旁的拖把和水桶遮擋阻斷器,狀似泰然地步回辦公室,廟方人員仍是各做各事,毫不關心正殿的情形或清潔工的異狀。
回到廂型車後,廖穆斌的聲音依然斷斷續續:「我……在……道……瑰……呢……」
周暮梓勉強聽出語意,「他說他在甚麼道的。」梁錦緋思忖:「道?通道嗎……是指隱藏的樓梯間嗎?」王冰穎則點開大樓的立體地圖,「正殿的格局很簡單……咦?」
立體地圖和先前所見不盡相同。
國圖大樓是地上二十層,地下十層,外牆與每層樓板的厚度都比一般建築物厚了許多,原以為是為保護珍貴的紙本書籍,特意加固防止地震或火災等意外,如今卻瞧迷宮般的通道錯縱於牆壁內與樓板間,廣布於整棟大樓,最頂的正殿也不例外。
「這是……密道!誰加的啊?」王冰穎一查地圖的建檔日期,發現這是新的檔案,不是最初從紫陽觀駭來的那一張,而新地圖的發送者正是廖穆斌!
正殿中,龐如大廈的紫陽君垂首俯視:「嗯……人跑哪去了?別做無謂的掙扎了,國圖從一百二十四年前建造之初,歷經四次大整修,十七次小改建,每次整建前後的構造我皆瞭若指掌,無論立體或平面圖,我閉著眼睛都畫得出!」
然則那個人類猶似一隻小老鼠,鑽到某個角落,難覓其跡。
剛才神明不過掐指一彈,廖穆斌的耳畔立響噪音,頭盔內的耳機即損毀不能用,接著祂伸手揮來,人類的逃生本能旋即竄出,奔向巨掌與地面間的空隙,前仆滑至一張供桌下,憑藉記憶摸索地板,摸到一道很不明顯的凹痕後,從綁在右腿的包包中抽出工具鉗一撬,掀起一塊地磚,躲入密道。
密道狹小,成年男子盤坐裡頭得矮著腦袋。廖穆斌躺著喘了喘,然後翻過身改為趴著。戰術頭盔其餘功能仍然完好,他展開T-slice,但看網路訊號奇差,無法定位通訊,遂另開連夜繪製的新地圖,推算自身大致所在,後以肘膝撐地,跪爬前行。
上頭的紫陽君猶在叫嚷:「獠鼠仔,出來!」
廖穆斌自不會應祂要求,沿著密道匍匐至牆邊,通道轉上延伸,牆上嵌著金屬細把當作梯子。他坐直身,將頭盔調成頸環狀,後腦倚著縱向的牆壁。
徹底失算了,玉佩根本不在紫陽君的起居閣樓,即使這回幸運全身而退,爾後神明必有防備,別說下次行動的成功機率,「粹」能不能撐過天兵天將日後的搜捕都是未知數……
「沙沙……沙……斌……我……冰穎沙沙……」聽覺神經傳遞給大腦的訊息讓人稍微提起精神:「喂,我聽到了!」
「沙……沙、沙……你……沒……事……沙……」廖穆斌邊聽邊猜,並回:「我沒事,我昨天半夜臨時在地圖上畫了密道,因為這密道年代久遠,怕有坍方,就沒跟你們講,我人在正殿下面的密道。」
然而語句太長,音訊難以確實傳達,彼方一知半解,他遂又說:「總之我沒事,我躲在密道裡。瑰逸他們呢?有沒有受傷?」
「沙、沙……沙……」雖有回訊,但被雜聲蓋去聽不清楚。過了一會兒,索性改用文字通傳:我們都沒事,瑰逸會去接你。
此時,後巷的消光黑廂型車旁又多一輛橘黃皮卡,達達克等人已到目的地。
馮瑰逸重新整裝,準備進入國圖大樓。右邊的周暮梓憂心忡忡:「你整張臉都白的,還要進去?阿喆的臉也好白……紫陽君對你們做了甚麼?」
「不是紫陽君。」不願回憶八十公里的路用十五分鐘開完的感受,李運喆眼神略顯空洞:「我看過她T-slice的身體數據,暫時不用擔心。」然後叮囑蹲地的人:「大幅增強你體能的效果已經退了,雖然沒像上次那樣昏倒,但絕不能再對上神明。」
繫好軍靴的鞋帶,馮瑰逸長身背起束口袋,「我知道。」達達克再次確認她的裝備完整無缺,後道:「不論如何,一定要全程戴著頭盔。」
梁錦緋則說:「和阿斌碰頭後就趕快撤退。」
王冰穎道:「地圖我傳給你了,十八樓的女廁有入口能進密道。」
「謝了。」馮瑰逸即入大樓。
搭電梯到達十八樓,在紫陽觀廟方發覺前,馮瑰逸快步閃進旁邊的廁所,根據地圖標示,密道入口在女廁第四間隔間上方的天花板,好在廁所沒人,她放下馬桶蓋踩上去,仰頭尋找,果真在某塊板磚靠近牆磚的接縫處,凹著淺淺的痕跡,工具鉗對準撬開,天花板應力下掀。
馮瑰逸抓握入口邊緣,手臂上背一同使勁將己身拉上密道,並重闔板磚,然後拿下口罩、套上頭盔,借助夜視鏡觀視。
她向隊友回報:「我在密道了。」王冰穎回覆:「直接往上,突破結界後,你的T-slice就能通聯阿斌。」此處的密道有縱橫雙向,於是馮瑰逸爬梯直上。
攀爬片刻,頭盔的面鏡忽現雜訊,舉手試探,果不其然,明明沒有實物,卻感覺碰到一層很有彈性的厚膜,阻隔上路。馮瑰逸取出迴旋鏢的鋒刃一劃,面鏡上的雜訊登時消失,人體亦暢通無阻。
「嗯?」正殿的紫陽君立有感應:「又來一隻小老鼠……正好,我一起處置。」
藏身暗處的廖穆斌聽聞,忙用T-slice搜索個人頻段,欄目中僅只一台裝置,便點選聯絡:「瑰逸,是你嗎?」
「對。」女音仍舊淡然無波,卻能安撫人心。「得救了……你來我這裡,這有路下到十九樓的儲藏間。」廖穆斌沒有完全戴回頭盔,眼前漆黑一片,他抬手撫過短髮,頗為沮喪:「首次行動就出師不利……抱歉,讓你白費力氣。」
「……如果我這麼計較得失,就不會想送走那幫邪神。」馮瑰逸斂眸:「『粹』也是,你的夥伴都很可靠,作為領導者,不可以輕言放棄。」
廖穆斌雙唇一彎:「那你會成為我的夥伴嗎?」「等逃出這裡再說。」馮瑰逸道。
「啊……」隔著牆壁,可聞紫陽君越發焦躁:「兩隻獠鼠仔……到底跑去哪了?」沉重的跫音迴盪正殿,夾雜著拖拉翻倒桌椅的聲響,四處搜尋人類的蹤跡。
「嘿,紫陽君也沒傳說中那麼神通廣大,我們在祂腳下都感知不到。」廖穆斌半開玩笑地嘲弄。
這句話令另一人腦中靈光乍閃,看著T-slice,「你那裡往上有個密道出入口,可以俯看正殿對不對?」「對啊,怎麼了?」廖穆斌眉一軒:「你該不會要偷襲紫陽君吧?」
「不是。」馮瑰逸答道:「就算沒找到紫陽君的能量依附物,但機會難得,多多觀察祂收集情報,估算神力的極限,對以後多少有幫助。」
「好。」廖穆斌點頭同意:「我等你。」半晌後,同伴抵達該處,他亮著手電筒,面帶燦笑:「呼……真的是你。」
馮瑰逸瞇眼撥開強光,再順手按下前人頸環側邊的按鈕,其頭盔旋又罩住頭顱,「紫陽君沒見到你的真面目吧?」
「我是躲進密道後才開頭盔的。」廖穆斌道:「紫陽君說神沒到非常神,卻能一秒燒掉一層樓,打個響指弄壞我的耳機。」
馮瑰逸亦覺不可思議:「在崇山的時候,阿喆朝祂開槍,祂竟然能憑空停住電擊彈,之後還把我拖入工廠,逼得達達關閉阻斷器……」「你進了鈊能的攔截網?」廖穆斌一聽不得了,探向她的後頸,「有沒有怎樣?給阿喆檢查過了嗎?」
較為纖細的手搶先捉住男人的右腕,「我很好。」她逕自越過人,攀梯而上,廖穆斌則跟在下方。
梯子到頂後,領頭人擎臂摸了半天沒摸到暗門的機關,於是廖穆斌擠了上來,手一抹,滑開一小片格板,格板後便是門把。
馮瑰逸眨眨眼:「你比外面那位地基主還瞭解這裡。」他笑回:「我是小老鼠嘛!」
門是往外開的,他們現處正殿右牆偏後,目光下移即見十公尺高的紫陽君正低著頭,巨型的翹頭履到處踢掃歪倒的供桌。此前閣樓的地板被燒個精光,起居室的書本、家具和擺設自然也掉至正殿,散落一地。
「那是甚麼?」馮瑰逸指向天花板,廖穆斌瞧了便答:「掛在閣樓的紗帷,祂的起居室用刺繡的簾幕代替實牆區隔空間,蠻有情調的。」
「簾子上好像有寫字。」戰術頭盔可放大望遠,馮瑰逸將焦距調至那塊紗簾上,「朝……朝光點西睛。」廖穆斌原本急著找玉佩,沒怎麼留意紗帷的繡紋,隨之詳觀。
長方形的紗帷以灰白為底,各色繡線於上交織,其中右上角刺著黑字,便是神明親自為這片土地所作的詩,其它地方則刺著一顆蟾蜍頭,僅上半部分。
「除了詩還有……地圖?」廖穆斌喃喃:「是淳化府的古地圖。」
「搞不好那塊紗簾……可以提示我們找想找的東西。」馮瑰逸沉吟:「神明無法離依附物太遠,即便玉佩不在紫陽觀,也肯定在這附近。」
「你認為紫陽君把玉佩的位置標在那張地圖?」廖穆斌狐疑:「祂有這麼健忘,記不住自己的能量來源放哪裡?」馮瑰逸攤手,「不然誰會用地圖當裝飾?」
「我啊。」廖穆斌理所當然:「我一直很想在車裡貼張世界地圖。」向來沒甚麼表情的面容露出古怪:「你的車不能下海也不能飛天,貼世界地圖幹嘛?」
「車子可以上船啊!」
「那樣船票會很貴吧,還不如在當地租車自駕。」居然聊開了。
「我的車子不只提供代步,還提供住宿,這樣連旅館的錢都省了。」男的面現得色,女的卻不以為然:「都出去玩了,還跟平常住的一模一樣,哪是旅行啊?」
「旅行享受的是……」話至半處,兩人同時一愣,隨即朝下望去。
不知何時,神明微仰著面,直直望來,祂的雙唇稍揚,使人頸後背後的汗毛全數立起,祂的雙眼黑若深淵,透出瞧見獵物的狂喜……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