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榮格>三週年

2024/04/20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榮格,第一篇

榮格,第一篇

前言是在2021年的三月27日寫的,隔了一週兒童節前夕發表<麵包術,假如榮格>第一集。

2021其實是沒什麼特別的一年,一如《萬曆十五年》的英文名稱 1587, 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

武漢肺炎(COVID-19)是2020年初爆發,但我在肺炎爆發前、口罩國家隊成立前,就先在大賣場買了一大盒100片裝的口罩,所以我安然渡過那陣子要協調家人誰前往藥局排隊買管制品口盒的煎熬時期。

2020年中,我還能安心的參加心田諮商所開辦的進階督導班,到了2020年底,擔任助教的工作坊開始因疫情益發嚴重而改期,大概也開始讓我感到不安。

2021年,當世界上許多國家都因為肺炎而限制國境流動,封城時有所聞,我還是在風平浪靜的狀況下,幸運於2021年初辦理心理師復職、開辦了心理劇工作坊。

同時也開始寫小說。

原來只是擔任榮格工作坊助教有感而發的小說,因著自己幸運身為醫事人員而得以在五月中旬接種AZ疫苗,隔了一周疫情爆發進入眾人惶惶的三級警戒,寫小說忽然晉身為當時安定自己的一種方式,一種保持穩定輸入與產出且能留下紀錄的方式。

進入三級警戒,意謂著很多工作被迫中斷,卻也因為身上有了疫苗,相較於一些因為各種因素而不想接種疫苗、或是排序而輪不到疫苗接種的人,我的心安定不少。

原本已經雜食的閱讀興緻,更是因為疫情而有充足的時間更雜更廣。

兩周一篇的小說,成了我廢文力的最佳見證。

在小說裡,我將所有能想到的題材、手法、時事梗,運用到不同的角色或情境營造,可能是古詩、可能是武俠小說,可能是疫情期間的各式新聞;可能是之前英文系讀到的作品、可能是閱讀不同書本獲得靈感援用、可能是工作坊的靈感向外延展。

除了榮格本人寫的書,或是介紹榮格的書之外,我也盡可能閱讀原典。當然是翻譯的。

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能指與所指出現的地方;達爾文《人及動物之表情》聊到表情的共通性;啟蒙我榮格原著卻已經絕版的《自我的探索》、目現恢復原名《人及其象徵》;只求永遠的創作靈感而與魔鬼交易靈魂的歌德《浮士德》;完全是寶萊塢創意來源的《印度史詩:羅摩衍那》;《都柏林人》想了解James JOYCE意識流如何在跑;柏拉圖的《會飲篇》見識到古代希臘人如何打嘴砲;宋文里《重讀佛洛伊德》以學者的觀點檢視佛洛伊德的原典究竟包含了怎樣的概念;榮格所倚重的人類學作品、詹姆斯·弗雷澤所著的《金枝》是如何透過他人的作品臥遊寰宇理解不同的種族及文化。

在這些書裡論述的概念或想法,被某作者因內容鋪陳或構思需要而提及或引用,我再從註釋或附錄回頭找到這些原典,粗略知曉這些「古籍」的內容或精神。這就像是沒有網際網路的超連結閱讀,從這本延伸到那本,一路向外擴散。

樂莫樂兮新相知。

此外,為了創造虛實交錯的場景,當我讀到和榮格本人相關的事件時,我會留下筆記或記錄下來,構思在哪個時段或場景可以運用,例如,近期提到榮格在1915年接受徵召,就是在某本書的附註裡讀到的。可惜的是,不是所有的片段我都會記得引用自哪本書,例如「1914,服役14天;1915年,服役67天;1916年34天,1917年117天」這段,我就沒有留下紀錄,現在要撈也不曉得要去哪本書撈資料了。是提醒自己讀書劃記要認真一點嗎?

另一項寫小說的好處是,享有掌控感。

面對無情的肺炎疫情,人人皆是芻狗:打了疫苗的不見就能免疫,沒打疫苗的也可能不被傳染;沒戴口罩的人不見得有事,緊密防護的人也可能確診。

在大疫情時代,無形的病毒可怕,對治病毒的手段也可怕,每個人都可能因為和誰誰誰莫名其妙接觸被「匡列」,以致於吃了頓飯就突然整棟樓的人被運到某地強制隔離,也有因為工作需要經常進出國門、動輒隔離導致心理崩潰…那種妻離子散的慘劇不是在戰爭片出現,而是日常人生。

能做的事有限,顧好自己難以強求,「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吾乃一介文人,平常只出一張嘴,除了四體不勤外,遑論分五穀。手無縛雞力,氣不能拔山河。

在疫情飄搖、辦公室同事或親戚或誰的誰誰確診隔離,如何苟全於瘟疫蔓延時成了首要大事,至少在自己的小說世界裡,呼風喚雨,成為全知全能的創作者,補償日常生活中的無能與無力。

稍稍感到平衡。

當初一邊工作一邊寫論文時,常常遇到論文卡關的瓶頸,腦袋裡的想法像是空中的蜻蜓、遠端的彩虹,看得到卻摸不到,紛飛的思緒怎麼也無法蛻變成螢幕上文字,距離白紙黑字的口試論文遙不可及。放棄論文、直接登出學位也是選項之一,而這個念頭就像馬克吐溫談戒煙一樣容易——反正有沒有畢業、拿不拿得到學位對我的工作都沒有影響,至少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感謝十多年前的我沒有放棄。當放棄的念頭三不五時浮現而且進入嚴重的卡關時,我擱置不得不寫論文的想法,「轉進」比較輕鬆的做法,將我的童年經驗以片段/episode的方式化為文字,融入敘事治療的精神,所有的人生經驗都可以被改寫重述,每天利用工作之餘寫三、四百字,不管是真的假的,Just Do It,寫就是了。

忘了是連續寫了幾週,廢文發得盡興、整個人心甘情願後,嗯嗯不但跟著順暢,靈感也開始爆發,終於寫到一個程度,指導教授開口「咱們可以聯絡口委了」。

早在「原子習慣」成為顯學之前,我已經在著手進行這件事了。或者說,鐵杵磨成繡花針、滴水穿石,講的也是相似的概念,只是這些古老的觀念沒有像原子習慣一樣,被包裝為成就一番 “事業” 可以簡單地拆分成不同的階段步驟,然後這些步驟背後的心態又是如何云云。

原子習慣有個目標要成就,站戲棚下是想看戲或想上台,鐵杵是想要磨成繡花針(鐵杵:你有問過我的感受嗎?),萬一,石頭不想被滴穿、水滴只想匯入大海呢?

戲棚底下站久了,就是你的。戲散了,人走了,茶也涼了。

戲棚有拆的一天,成就有達成的一天,一千零一夜早晚會遇到一千零二日的日出,就算是去十萬八千里遠的西天取經,也有走到的時候,唯獨有樣東西是難以被取代的。

<假如榮格70>裡提過:「1954年 James Olds 不慎將電極植入錯誤位置意外發現實驗室裡的大鼠只顧著按壓控制桿不顧一旁發情的母鼠來一發也不管自己飢腸轆轆一旁就有可以止飢的飼料吃到飽也不管一旁吱吱叫嗷嗷待哺的小鼠發揮母性去照顧一切只求欲仙欲死終極的爽死而且是寧死不屈」。

The Devil and Dr. Faustus meet, Wellcome Library, London

The Devil and Dr. Faustus meet, Wellcome Library, London

尋求樂趣是最深也是最重要的目的。

「你認為愛是最強的情感?」他問。
「你知道還有更強的?」
「有呀,興趣。」《浮士德博士》

歌德花了超過半世紀的時間完成他的鉅著《浮士德》,和榮格同年生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德國文豪托瑪斯‧曼在他《浮士德博士》*第八章結尾這麼寫。

喜歡跑步、身為職業作家的村上春樹在《身為職業小說家》*提到,他在桌前寫作四到五個小時,一天寫滿十張四百字稿紙便停下來。

我不是每天寫作的職業作家,也沒有托瑪斯‧曼的豪氣,吳承恩寫《西遊記》也要花上三十年,澳福母親的太祖曹雪芹也花了十年的時間寫下《風月寶鑑》*。我只是國家認證的嘴砲士*,工作是花時間和不同的人「聊天」,還要花時間各種耍廢,兩星期一篇的<假如榮格>就是在各種時間隙縫擠出來的。

不為什麼,最後的最後,就是好玩。


*圖片:The Devil and Dr. Faustus meet, Wellcome Library, London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The_Devil_and_Dr._Faustus_meet._Wellcome_L0031469.jpg

*前言:
https://medium.com/bread-therapy/%E9%BA%B5%E5%8C%85%E8%A1%93-%E5%81%87%E5%A6%82%E6%A6%AE%E6%A0%BC-b047e8369fd8

*天才崩壞的瘋魔啟示錄:托馬斯曼《浮士德博士》的音樂文化與政治
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4/6908164

*村上春樹:分數很無趣
https://www.parenting.com.tw/article/5070134

*西游记是什么时候写完的?
https://m.ximalaya.com/ask/q7561161

*一生看透虛名場 原應嘆息紅樓夢
https://blog.bhuntr.com/2019/12/18/redhousedream/

*嘴砲士,<假如榮格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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