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品嚐失敗的人啊 沒有成為想要的模樣[i]
——上帝阿拉穆罕默德菩薩天公伯啊,這太不公平了吧?
同樣是墜機,憑什麼查克·諾蘭有一堆聯邦快遞包裹[ii]、布萊恩·羅伯遜好歹也有一把手斧[iii],就算是流落叢林的前風流男影星・AKA・甩人高手・越戰老兵,也有無所不能的保鑣大麥克[iv],那他呢?不提落在海面上就成了累贅的降落傘,那件漏風的救生背心,還得靠他一邊人工吹氣保持浮力,一邊游到累得半死才能爬上岸!
在華爾街闖蕩的他到南方渡假,憑一時鬼迷心竅搭無照機師的小飛機出行失事,一切是罪有應得,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查爾斯氣喘吁吁地從近岸的海蝕岩地支起身子,降落傘展開時大如雄鷹的雙翼,此時也喪氣地捲成一團,隨岸邊的潮湧在海面擺盪,像極一張因孩童長大、被閒置於潮濕陰暗的雜物室的搖籃。
指尖被海水泡得起皺發白,在春末時節近乎失溫。他顫巍巍的像個糖尿病晚期病患,花了好些時間才將前肩兩側的扣環解開,喀嚓聲響起之際,岸邊恰逢其時吹來了一陣風,將失去固著的傘狀帆布帶向遠洋,同時給他泛冷的肌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冷意隨溽溼的襯衫布料滲入皮肉之下,使他牙口無法自持地直打顫,如果天氣再冷些,那些濕氣可能在他上岸不久就會凍結成霜,將他滑稽地冰封成哥本哈根的美人魚像。
但是,查爾斯想,勉力支起身,從礁石爬上荒島的泥土地面。沒道理七歲表兄妹能在荒島活得好好的[v],我一個學經歷無可挑剔,生存電影閱片無數的大男人卻不行吧?
事實證明,還真他媽不行。
日正當中,墜機的事故現場隨海潮浮沉遠得看不見了,在海上漂流半天,他滴水不沾,上島時恍惚感覺自己遺漏了什麼,卻想不起來。
待茫茫然繞了方圓五十米一週,發現島嶼範疇不大,至高點是一處黑色的柱狀大山,稜線綿延處已遍及島的四周,他視線所及渺無人跡,而且盡是不足半個人高的稀疏植被,他才挫敗地跌坐在地,泡過水的紳士褲是徹底毀了,揚起一片沙塵、紮得乾澀的眼珠生疼。
「這裡是玄武岩地質啊!連棵椰子樹都沒有好嗎?!」查爾斯本欲眨眼生淚排出那些沙屑,不料最後真放聲大哭起來。
淚珠滾落白種人曬得發紅的面龐,他喉頭嘶啞得活似困獸悲鳴,直到淚水哭到蒸乾、抽抽搭搭打起了嗝,認識這位股市金童的任何人見狀都會覺得分外可笑。
然而,此時此景荒涼地,只有來自海浪的嘲笑。
查爾斯忍不住蜷縮起身子,在陽光嚙咬肌膚的刺痛中喪失意識,模糊地想,比起屍首不明的機師,他好歹算是入土為安[vi]了吧?
但願他別在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醒來。
#
1
多數人聽潘恩說起那件事時,第一個反應都是「這傢伙在開玩笑(瘋了)吧」。
然而,再見他不似作偽、好像隱忍什麼的面色時,他們相信了六成,另外四成內心的懷疑論者,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冒出來: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麼可能有人出門一趟會玩到失蹤?而且還是個美國人耶?
想到這裡,查爾斯穿著一身訂製西裝、嘴邊周旋自以為聰明的辭令的模樣,就會浮現於他們腦中,讓人輕易聯想到B級[vii]驚悚片裡,那些在開場第一、第二個被殺死的配角。
反之,潘恩就是頂著一張苦瓜臉,雖然缺乏主角魅力,卻能憑一己之力活到最後的那種人。
許多人搞不懂,性格天差地遠的他倆怎麼交上朋友的。可能潘恩自己也一知半解,只是當他意識到時,查爾斯已經擅自將他劃入朋友圈,下班自然而然地找他喝點小酒、周末與節日來訪聚餐、打網球壁球,偶爾去看個棒球,互相介紹女伴與球友……就像所有朋友會做的那樣。
深交之前,潘恩也曾以為查爾斯是看似私生活極為講究,其實只是按帳面價值判斷、看不出實質品質差異的難搞華爾街新貴。也可能他確確實實就是這樣的人,不過在相處之中,潘恩也發現,縱使個性南轅北轍,查爾斯也不會勉強他適應自己在金融業裡習慣的快節奏;而儘管查爾斯曾表態更喜歡海上活動,一聽他有意上山健行,查爾斯立刻入手了業餘玩家都嫌誇張的昂貴登山裝備,興致沖沖地說要加入,讓他哭笑不得地解釋五百公尺的高地不需要把自己包得像要參加太空旅行,卻也為此感到十分溫暖。
是的,且不論那一股狀似紈褲子弟、不食人間煙火的臭屁氣質,查爾斯是個溫暖的人。
公平地說,就算有那一股狀似紈褲子弟、不食人間煙火的臭屁氣質,查爾斯也是個溫暖的人。
2
當潘恩告訴他倆的共同朋友,同時也是大學校友傑森,他看見查爾斯的女友(現在該說是前任了?)在IG上大曬與新男友的恩愛合照時有多憤怒,他有多痛恨逢人就問「今天過得如何」的人們,更痛恨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像個憂鬱的中世紀農民誠實回答「人生爛透了,天氣爛透了,不怎麼樣」,傑森一改素來漫不經心的態度,告訴他是時候放下了。
喔,當然,傑森當然不是這麼說的,他的原話是說:「嘿,兄弟,你、我,大家都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了。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事情過去那麼久,你不能指責那些前進的人,他們也有他們的人生要過。聽著,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他們的錯。」
潘恩讀的是機械工程,但他的邏輯向來不是太好,工程數學重修了三次才勉強過了,因此這話在他聽來只有一層意思:假設這不是他或那些人的錯,難道是查爾斯的錯嗎?
——究竟脫離這個世界是一種錯,還是不說一句「再見」就不見,才是?
在離開之前,傑森給了他一張心理醫生的名片,但潘恩上網查了之後,發現那醫生專治團體與婚姻諮商,Google評分還只有三點二,一點鳥用都沒有。
見他媽的鬼應該放下了。
3
潘恩後來還是去看了醫生,但不是身心科,是精神內科。
因為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總會一次次把熄滅的手機螢幕滑開,看著那欄始終沒有回應或已讀的對話框,以及上頭那句諷刺意味十足的「旅途平安」,無法入睡。
他聲稱這不是心理問題,而是睡眠問題,成功地拿到了一張寫了SSRIs[viii]的處方箋。
4
睡眠情況略有改善,雖然沒有以前好,起碼能將身體機能維持在一定水平。
潘恩依舊工作、回家、打球、上酒吧、跟女友做愛,打電話給老家的爸媽說復活節不回去了,像是一顆充滿光澤且耐用的螺絲,穩固地,甚且固執地,待在它該在的位置,樸實可靠。
好像他也像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樣,忘記另一根在加勒比海迷航的螺絲釘了。
在他是個青少年的時候,有段時間迷戀著大型的鋼鐵結構,尤其是飛機與船。那時父親買了一艘價格不斐的蒸氣輪船模型當作聖誕禮物,他興致勃勃地網羅相關資料,隨後發現,船體表面閃爍的流光,時常是由鮮血與消失在建造過程中的無數生命堆砌而成。待新鮮感如潮水退去,那模型就被擱置在書房的展示櫃裡,似是即期打折的貨品,也像是那些未曾實現的童年幻想。
是啊,潘恩想,人們汲汲營營想找到沈船上的寶藏,但那些「消失的人」呢?有人想⋯⋯
未及細想,他就睡著了。
5
所有的事情都轉「好」了,他也這麼以為。後見之明,也可能一切都在背道而馳的路上。
有天他們在一間鋼琴酒吧吃飯,整頓飯吃下來最驚喜的竟是一筐炸麵團,現場演出的吉他手坐到台前,說要演奏一首不插電的改編曲,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刷起了弦。
起初潘恩沒有在聽,他一整個晚上其實都沒在聽,只是他突然厭倦了飯桌上的話題,有意搓合他朋友與她妹妹的女友語調輕快,聲音因情緒波動聽來有點尖,與之相對,吉他手的中低音是個更好的選擇。
半分鐘後,在朋友驚訝的目光下,他在臉上摸到一把眼淚。
6
潘恩買了一張橫亙墨西哥灣、加勒比海與北大西洋的地圖,一張到百慕達[ix]的單程機票,收拾行囊後,就獨自踏上了旅程。
在機場接送他的地陪是個葡裔年輕人,名叫羅德里戈,英文說得很流利,沒有口音,但他不知道讚許對方這點是不是一種變相的種族歧視,況且他此時也沒有心思表現得像個好人,一路上不斷嗯嗯啊啊敷衍,窗外海島景色明麗,耀眼的陽光照得他的倦容更顯凝重。
羅德里戈注意到了這點,後半段路程也陷入沉默,直到在濱海公路上某個人煙稀少的看臺停下,問他能不能讓自己下車抽根菸。
對這提議心生厭煩,但潘恩更疲於應對拒絕後的摩擦及尷尬,不置可否地聳肩,隨對方下了車,走到觀景區的圍欄鳥瞰海面。
「除了度假之外,我常遇到一種獨自旅行的人,是來悼念某些東西的。」羅德里戈刻意站在下風處,但當他呼出白煙時,潘恩仍能嗅到一絲淡薄且低劣的捲菸氣味。
他沒有挪動腳步,只是靜候對方下一句話。
抖掉煙灰,羅德里戈繼續說:「葡萄牙語有個很神奇的字,叫做『薩烏達德[x]』,我沒辦法在英文找到一個合適的同義詞,但那指的是,一種很深沉、苦中帶甜的感受,我有時會說那是在悼念一些回不來的東西,像是緬懷青春歲月、那些曾經深愛的人或寵物……或者站在死去的家人的房間時,從內心油然而生的,濃烈而震撼的感觸:我感覺到你的『不在』。」
和美國人不同,當葡萄牙人遇到一個悶悶不樂的人時,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試圖讓他快樂起來。年輕人說,用手指著在幾海浬外盤旋的海鷗。
「那些東西的『不在』,有時會讓我們更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存在』。」
7
羅德里戈找來了他的救生員朋友,三五人跟潘恩一塊研究三個月前——大約是春末夏初之際——的洋流動向,按流向推測人可能會漂流到哪裡的外島;若是更糟,也能查查外灘群島附近是否有離岸流,搜索該海域有無類似的成年男性遺體。
這讓潘恩租借的海邊度假小屋終日瀰漫著煙味與男生宿舍的汗味,但他沒放在心上,回頭就叫其中一個經營小酒吧的年輕人帶點水煙來,與一群青年在令人毫無頭緒的大地圖前吞雲吐霧。
此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是那種「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決絕性子。或許他跟機器語言一樣,向來都是一或〇,只是當這種涇渭分明延伸錯綜於情感上,顯得較常人極端。
而偏離尋常軌跡的,一往被視為與人性脫節。
但如果這叫做缺乏人性,那什麼是人?什麼才算是人呢?潘恩又想起,那些早與焊鐵、沉船、冰山融為一體的幽魂。
8
在他出行的第三天,女友捎來音訊,叫他不要衝動,自己稍後就到。
潘恩不知道這算是什麼衝動,難道人們看到那些NGO[xi]義工時,也會指稱他們是一群衝動的人嗎?如果不會,那純粹想要找回、救回、贖回友人的他,為什麼該當被指責是衝動的呢?
他想起許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xii],具體台詞忘了,但大致上是說,那些失去至愛之人都有一個稱呼,可能是遺孀、鰥夫、孤兒,不知怎地,唯獨那些失去孩子與摯友的人沒有。
究竟是因為所有的文字與詞彙在那樣子的悲傷前頭都無聲,抑或這世界,本無一個讓他們安身立命之所?
假如愛是一種全人類的共同體驗,那這種龐大的孤獨感,也是嗎?
9
他們先聯繫了救援協調中心,詢問當局對先前的失蹤通報進行了哪些搜索。
聯繫窗口表明,那幾日收到的海上救援需求與相關無線電警報,只有一則因錯判風向、從聖喬治港北端往西南方漂流四百海浬的私人單體帆船,無人員傷亡,船上只有一對來自佛羅里達、嚇得半死且飢腸轆轆的夫婦。
因此,接到通報時協調中心就沿岸二十海浬內巡航,搜尋未果,在資料不全的情況下草草結案。
救生員朋友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但這確實是字面意義的大海撈針,百慕達的陸地面積是不大,卻被世界上第二大的海洋環抱其中。
「怎麼辦?要放棄嗎?」羅德里戈問。「你來之前已經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吧?」
潘恩搖頭,沒解釋是拒絕,或是沒做好什麼準備。
女友傳訊說她下機了,他盯著那行字好半會兒,回訊叫她路過機場的星巴克時,外帶個一打大杯冰拿鐵。
10
當女友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小屋前時,遮陽帽下的髮絲被風吹得撩亂,手上的大紙袋有一角浸溼,略為破損;司機在後頭悠哉地推著兩個三十二吋行李箱,不知怎地,看起來反倒像是那個來度假的人。
「哈囉,溫妮。」見狀,一群年輕人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羅德里戈連忙踏出房,接過她手上的咖啡。
劈頭遇上陌生男子熱絡的招呼,溫妮——本名溫絲——錯愕不已,喃喃自語「這是《爆笑一籮筐》[xiii]之類的惡作劇嗎」,就見默不作聲地走出房子迎接的潘恩,頓時紅了眼眶,三兩步上前抱住他。
「噢,老天,潘恩,你沒事就好!」
「我會有什麼事?」潘恩接住了這個擁抱,讓她身上淡淡的柔軟精香氣,打散這幾日縈繞鼻尖的魚肉三明治味道。
對此,溫妮支吾其詞,最後經救生員朋友拼接,大意不脫她誤解他要步上查爾斯的後塵。
「什麼後塵?」潘恩登時像是被激怒的貓低吼著:「他是失蹤,不是死了!而且我也不是要死,是要把他活著帶回家!」
溫妮怯聲問他,萬一他不行呢?萬一要很久呢?
接著,她用了一個查爾斯遊走在華爾街時,常掛在嘴邊的問題勸誘著:「你的停損點設在哪?」
潘恩突然覺得,她問的這些都無關乎能不能找到他。她問的其實是,他們友情的停損點設在哪裡呢?
11
潘恩沒有主動提議,但稍作收拾後,羅德里戈一眾便識相地將空間留給小倆口,坐著溫妮司機的順風車回去,用一杯冰塊已經融化的星巴克作為賄賂。
天氣悶熱,被這一通精神折磨,溫妮沖澡後在露臺的躺椅上昏昏沉沉睡著了。潘恩坐在一旁,凝望她的側臉不語,皮膚與呼吸都附上一層厚重的濕氣,眼裡也似無光的天色。
海潮聲讓他思緒停擺,像是失眠的時候,身體很累,但意識仍狀似一台不知休止的發動機。
吃藥他睡得著,只是每當他醒來時,第一個念頭總是:啊,怎麼又醒來了?好不容易才睡著欸。
他不知道,其他人一生中有沒有過類似的想法,還是這是一種幸運者的傲慢,他很少跟人談及這些深層的、攸關情緒感知的東西,除了查爾斯。
那個旁人看來充滿小聰明,卻又渾身破綻的查爾斯。
縱然徒勞無功的沉沒成本讓人痛苦欲絕,不過他不想放棄。不想放棄他身上那一點查爾斯,不想放棄查爾斯身上的那一點他。
就算無人為船殼之下的無名死屍哀悼,就算所有人對落於海中的小螺絲不聞不問——
就算這片大海,沒有他要找的魚。
FIN.
[i] 好樂團《把悲傷留在這裡》〈我們一樣可惜〉,二〇一八年。
[ii] 勞勃.辛密克斯(Robert Zemeckis)《Cast Away 浩劫重生》,二〇〇〇年。
[iii] 蓋瑞.伯森(Gary Paulsen)《Hatchet 手斧男孩》,一九八六年。
[iv] 唐納.伍德沃德(Donald Woodward)與瑪麗.麥馬漢(Mary McMahon)《Jungle Fantasy 叢林狂想曲》,一九九三年。
[v] 蘭德爾.克萊澤(John Randal Kleiser)《The Blue Lagoon 藍色珊瑚礁》,一九八〇年。該電影改編自亨利.德維爾.斯塔克普爾(Henry De Vere Stacpoole)一九〇八年的同名小說。
[vi] 此指「laid to rest(安葬)」之意。
[vii] B級片(B movie/B film)是指低成本製作的商業電影,最初定義指在好萊塢黃金時代以雙片連映形式發行的電影中,相對鮮為人知的電影,類似唱片行業中的B面歌。
[viii] 選擇性5-羥色胺再攝取抑制劑(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SRI),又稱選擇性血清素再攝取抑制劑,是一類常用的抗憂鬱藥,用來治療憂鬱症、焦慮症、強迫症及神經性厭食症。
[ix] 百慕達(Bermuda)是一位於北大西洋、屬北美洲的英國海外領地,高度依靠金融業和旅遊業,以「避稅天堂」和「公司天堂」聞名,是世界著名的離岸金融中心。
[x] 薩烏達德(saudade)是葡萄牙語和加里西亞語中的一個詞彙,表達了一種因關心或喜愛的某事或某人的失去而產生的懷舊或極度憂鬱的渴望。此外,這種情感經常帶有一種被壓抑的認知,就是被渴望的對象也許永遠不會回來。
[xi] 非政府組織(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NGO) 是一類不屬於任何政府、不由任何國家建立的組織,通常獨立於國家政府。一般僅限於非商業化、合法的、與社會文化和環境相關的倡導群體。
[xii] 尚-馬克·瓦利(Jean-Marc Vallée)《Demolition 崩壞人生》,二〇一五年。
[xiii] 《just for laughs 爆笑一籮筐》是一個加拿大電視節目,著眼於一些在此節目裏最惹笑的片段,也通常於街頭上玩弄人或錄下被玩弄者的臨場反應,後期亦同時加上魔術表演。
〖作者的話〗
這篇是三年內的作品,更偏屬我近年的行文風格,有些譏誚。
我分外著迷於那些無法被他人理解、無法訴諸言詞的孤獨及失落感,而《那些在生命中失敗的人》錄入了這些心緒的不同樣貌,好似我們生來就是一顆獨特的星星,會在自己的軌道上運作,終其一生無法完全貼近另一顆星——當然也可以,但那在當代天文學的關差中勢必面臨失去自我的結局。
最後放上文中讓潘恩流淚的歌曲(是cover版本):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W3Sfoi5oF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