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幼兒園》第一章（下篇）

住在隔壁的公孫婆婆時常滿臉憂愁地詢問我淤青的由來。我害怕她會上門勸說，到時候媽媽又會遷怒於我，所以我一直以「我太頑皮，媽媽只是在管教我」的理由來應對。

「小楠啊...遇到什麼事要說出口，不要藏在心裡。我會站在你這邊的，不用怕。」

公孫婆婆偶爾在樓下遇到正準備上幼兒園的我，都會好心安慰我幾句。那慈祥柔和的眼神，給予了我活下去的動力。不過我依舊沒有坦誠相對，因為一旦媽媽發起瘋來，獨居的公孫婆婆不可能是媽媽的對手。

有一次我上完廁所洗手時，不小心撥了一滴水在洗手台的邊緣。媽媽發現後，拿起燒紅的衣架，逐一燙我的手指頭。「是哪一隻手指撥的水？你知不知道被你碰過的水很骯髒啊？我看到就想吐。」為了不讓公孫婆婆陷入危機，我必須獨自承受這一切。

我背著書包直接回了房間，拿出那張從課室垃圾桶撿回來的工作紙，將它攤平。紙張變得皺巴巴的。我續寫剛才沒做完的部分。其實根本沒必要這麼做，但這個時間點我也睡不著，所以只好消磨一下時間。

在皺縮的紙上寫字十分考驗我的握筆力度與筆劃準度，稍一不慎就要擦掉重寫。而且我的十指均有著不同程度的燙傷瘢痕，因此握起筆來難上加難。

根據工作紙上的指令，我需要完成一篇至少50字的日記。

「2009年9月21日  晴

標題：平凡又幸福的一天

早上，母親在一旁溫柔地把我叫醒。我洗漱過後，坐上餐桌。桌上有煎荷包蛋、英式鬆餅、法式吐司等豐富的早餐。我每天都吃得飽飽的才去上學。幼兒園裡的同學們對我十分友善，每天早上我們都會互相打招呼，討論著今天的課堂有什麼好玩的內容。學校的營養午餐也非常美味。幼兒園裡的教師對我們很溫柔。雖然有時候會生氣，但我知道那也是為了我們著想。放學後，我盡早回家完成今天的作業。與家人吃過晚飯後，便早早地睡去。」

在工作紙完成的同時，姐姐敲著門進來了。

姐姐比我大三歲，正在讀小學二年級。姐姐性格和藹近人，笑口常開。知道要怎樣才能討大家歡心，因此深受大家愛戴，跟我完全是天壤之別。在我的印象中，媽媽從不曾責罵或打過姐姐，而是把姐姐當作掌上明珠般愛護著。

媽媽心情不好時會喝酒。喝光了會叫我去買。一旦我買的牌子不對或者用時太久，在我開門的一剎那，媽媽就會用空玻璃瓶砸我的腦袋，在我顱內發出恐怖的聲響。為了不刺傷媽媽，我都會無視頭頂流著的血，直接蹲下開始徒手拾取玻璃碎片。有時候運氣好，沒擊中出血位的話就不會流血。

「為什麼買個東西都要這麼久！你肯定到處閒逛了吧。為什麼你這麼蠢呢？就不能向姐姐學習一下嗎？真的無法想象你們倆是姐弟。」

在我清理玻璃碎片時，媽媽就會對我說教。媽媽發酒瘋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有試過叫我從冰箱裡拿點下酒菜，再趁機推冰箱門夾我的脖子。如果拿錯了，她還會用木錘子砸我的手背。也因此我雙手的骨骼都長得十分畸形。

「你還好嗎？餓不餓？」姐姐拿了早上吃剩的麵包給我。

我接過那半塊麵包，如狼似虎般將它塞進嘴裡，甚至想不經咀嚼直接咽下肚。

姐姐摸著我的頭說道：「忍耐一下吧，再長大點就自由了。」

姐姐不小心蹭到我那被玻璃瓶刺傷的痂，但我專注於咀嚼，無暇顧及習以為常的疼痛感。

姐姐又從衣袋裡拿出一個二乘二的小魔方，上面的色漆掉了幾塊。

「無聊的時候就玩這個吧。」

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待我最友善的人。她經常會送一些已經不要的舊玩具給我，還會把吃剩的殘羹剩飯偷偷送到我的房間。因此，我特別喜歡姐姐。

To be continue...

互動環節：
上一篇發佈後，小生收到一些留言，均表示感到難受、無法釋懷等。
但我始終深信，真正的家暴遠比我所描述的更恐怖。
倘若能夠透過微不足道的故事來引起人們對於家暴事件的關注，那就好了。

本期小伏筆：小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