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藝識 展覽】鬼魂與深藍海致穎個展 - 空總當代文化實驗場

那天是個艷陽高照的星期一，走在台北街頭，幾分鐘就會全身冒汗的那種。我專程到了 #空總當代文化實驗場 觀賞 致穎這場個展。

並不是因為認識致穎，而是他這次展覽從主題、論述，到視覺都蠻吸引我的，實際也是如此。不過空總的google map可以改一下，星期一明明就沒營運，還好致穎和攝影師在拍照。讓一直在外面逗留的我，能進場觀賞這場展覽。

可能過去學術訓練的關係，我一直都喜歡這種資訊量大、文本內容豐富，且論述清晰的展覽。展覽分成一樓、二樓兩個展區，除了作品靜動態的差別外，不同方式觀看殖民的角度也是焦點。

展覽主要田野地在 #模里西斯 ，是印度洋上的群島國，位於非洲大島國馬達加斯加以東800公里。模里西斯曾有葡萄牙、荷蘭人短暫佔領過，而18世紀初法國殖民後，開始有歐洲人移居。

英國於拿破崙戰爭中佔領模里西斯，並於1814年的拿破崙條約中，正式殖民。在廢除黑奴之後，有大批印度人來補足此勞動力，也改變了模里西斯的族群構成。

然而，作為華人的致穎，看見了這些作為補充勞動力的人口之間，也有一群從中國地區南下的客家人。 #苦力 這名詞 ，雖然常在華人地區研究聽到，但對歐美觀點的殖民時期勞動力研究來說，不是被重視的議題。因此，致穎對模里西斯的研究順理成章針對了這群客家人。（恰好致穎也是客家人）

在一樓的展覽，分別可以看到三種物件：第一件作品 #攝像機 ，是我覺得這次展覽中一大重點，可能也是田野無意間的收穫。在殖民規訓的年代，要管理這些底層的勞動者，可能靠臉部特徵或簽名等。

剛好攝影術在大約十九世紀中期時發明，與印度與華人苦力補足黑人勞動力時期重疊。而過去作為苦力轉運站的普拉瓦西加特歷史遺址，現改為 #苦力博物館 中，剛好有一幅拍攝於1865年的華人苦力肖像。

致穎便以表演的方式，再現了當時苦力如何受殖民官員凝視，且排進殖民規訓的過程。而攝影這件事，也與後面智慧城市所強調的 #監視器 有了跨時代的呼應。

猜得出來這是什麼嗎？我原本以為是某種海底生物。如果是這樣想，倒也是沒什麼錯，畢竟在這條線上面，有不少海底生物死去後的殘跡。

這是日治時期的海底電纜，目前在高雄的科工館有原件，這是經過當代掃描、列印技術的版本。與之相呼應的是展覽中，常常出現的六邊型圖騰，有點像是各種外星生物的集結。

他們其實是致穎對 #電纜 進行的各式剖面研究，透過石墨筆芯描繪了絕緣材料內的層層結構。沒有想過，原來電纜裡面，這麼像海底生物。而作為一般民眾生活所需卻不可探的基礎設施，卻蘊含著難以擺脫的 #地緣政治 。這次與過去的殖民不同，而是中國施予其他國家的大規模科技、技術、金錢。

我相當喜歡 #智慧城 這件作品的創意與論述，每一個硬幣都金光閃閃，而每一個都有它背後的政治含義。

從18世紀的攝影術，順著海底電纜過來，我們到了嶄新的智慧城市論述與策略。中國在南非、肯亞、印尼、模里西斯和馬來西亞等國家，推動了城市大腦、數位城、安全城市等城市方案。

在大張旗鼓的科技及數位普及及串連外，有些人或許可以看到藏在深藍海中的魔鬼，正透過看不見的設備，掌握了我們日常資訊，甚至大數據。現在不是比誰殖民的國家多，而是誰海底電纜連結的國家多，我們該如何稱呼後殖民下的這種狀況呢。

致穎有趣的幫中國設計了智慧城的貨幣，參考了過去發行貨幣的設計。通用貨幣背後所蘊涵的意識形態及政治意識，我們在樓上還會看到。當中的批判，不言而喻。

2樓展區，最核心的作品為三頻道錄像裝置〈鏈結〉。如果其中一頻道可以，放在同一面牆，感官效果應該會更好，可惜通訊大樓的場地有限啊！

這是一支長達三十分鐘的田野影片，但並不枯燥。致穎特別與當地的街舞團體合作，有些轉場的部分，透過趣味性的舞蹈，以及地標物與建築的指涉。讓觀者從不同面向了解模里西斯的移民史，以及華人移民在這座島嶼的角色、生活。

而當中常出現的 #南順世襲大廈 ，是一棟結合商業、辦公與住宅的華人會館。在華人移民的地方，常出現會館組織，這也是有趣的研究面向。十九世紀時，這裡提供模里西斯華人移民支持與照護，同時也是物質與資訊交流的場所。

另外一支影片，則是討論模里西斯現行貨幣上面的人物。前面有提到國家發行的貨幣，有其政治意識，而在這上面可以看到模里西斯的族群面向。

為何華人人數不是最少的，卻被放在最小的紙幣上呢？影片中，致穎犀利的提問，卻沒有得到肯定的回覆，一切盡在不言中吧！畢竟是國家意識。

而華人也是致穎這次展覽中的另一鬼魂，那些補充了勞動力的苦力，遍及東南亞、南海、印度洋，甚至加勒比海，卻一直在歷史的爬梳中被忽略，像是潛藏在深海中的鬼魂一樣，聲聲等待喚醒。

長期考察技術和媒體關係的藝術家致穎，此以非洲島嶼模里西斯為靈感發想，展出全新錄像、VR、裝置等7組新作，藉著19世紀曾是轉運華人苦力樞紐、分發勞動資源中轉站的此地，如今成為海洋權力爭奪據點的地點，藉此聚焦非亞海洋之上從未間斷，卻被刻意忽略的事實與衝突、技術發展與勞動力控制體系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