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中的小人物01】中國史上唯一的兩國皇后──惠羊皇后羊獻容
中國歷史上再婚過的皇后並不在少數，我想大家最熟悉的就是經常出現在電視影劇中的武則天，她憑藉著自身的魅力與能力，先後成為唐太宗李世民與唐高宗李治的妻子。之後更代唐自立為大周皇帝，成為中國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女皇帝。
但是歷史上還有另外一位女性，她的命運和武則天截然相反，雖然先後成為兩位皇帝的妻子，然而這兩位皇帝分別是兩個不同國家的領導者。也就是說，這位女子是名「兩國皇后」。縱觀中國歷史，應該是找不到第二個人了。這名傳奇的女性就是歷史上經歷過六廢七立、先後成為西晉惠帝與漢趙劉曜之后的羊獻容。
｜因為好控制而成為皇后｜
羊獻容出身泰山羊氏，羊氏一族輔佐晉武帝司馬炎，對西晉的建立功不可沒。不過在祖父輩的羊琇、羊祜等名臣名將相繼過世後，羊獻容的家族已經逐漸衰落。那麼，第一個問題就來了：一個沒有什麼勢力的家族，女兒如何被選立為皇后呢？
其實，恰恰因為羊氏衰落的家族背景，才讓羊獻容成為皇后。
惠帝即位之初，外戚楊駿（晉武帝皇后楊芷的父親）與惠帝第一任皇后賈南風產生激烈的政治鬥爭，賈后引入當時的宗室親王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進入洛陽、討伐楊駿，楊駿兵敗被殺。之後賈后獨攬大權，引起其他諸王不滿。趙王司馬倫因此以害死太子司馬遹（ㄩˋ）為由，起討伐賈后，成功廢掉並誅殺她。
賈后被殺後，需另立新后穩定政局。因為有楊駿與賈后外戚擅權的先例，司馬倫在抉擇皇后人選時，「是否好控制」就成為第一要件。首先，羊獻容出身的泰山羊氏在祖父輩時曾經與司馬倫幕僚孫秀的家族有姻親關係，因此羊氏與司馬倫算是相對親近的。再者，泰山羊氏雖然中衰，但是這個世族好歹也是漢末以來的大族之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失去實權，但仍然可以利用羊氏的名聲來獲取其它勢力的支持。
就這樣，羊皇后被司馬倫選立為皇后[第一次被立]。從後人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一個受制於人的政治利益交換。司馬倫勢力想藉由羊氏家族殘存的名聲與親屬關係獲取更多政治勢力的支持；另一方面，羊皇后所處的羊氏一族或許也想藉此依附強權，使家族再一次復興。
｜屢廢屢立的飄盪人生｜
羊獻容成為羊皇后之後，還沒享受到皇后應有的榮華富貴，反而開始她的悲慘人生。趙王司馬倫想更上一層樓，因此廢掉惠帝與羊皇后自立為帝[第一次被廢]。此舉引起其它諸王不滿。齊王司馬冏起兵討伐司馬倫，獲得其它諸王的支持，順利剷除司馬倫，迎回惠帝與羊皇后[第二次被立]。由於司馬冏與羊氏一族也有姻親關係，因此羊皇后暫時免除了廢立的危機。
然而，歷史總是奇蹟般相似。司馬冏掌權後也陷入驕奢之中，加上朝政混亂，最終引起長沙王的司馬乂起兵，司馬冏兵敗被殺。而司馬乂掌權不到一年，成都王司馬穎和河間王司馬顒（ㄩㄥˊ）又再次起兵挑起動亂，這次他們的藉口是討伐外戚羊玄之等人。這時候或許就有人想問：為什麼是討伐羊玄之呢？
其實長沙王司馬乂在掌權的一年之中，並沒有太大的執政缺失，而且免對各個階級之間的利益關係也算妥善分配。因此司馬穎與司馬顒若要起兵並沒有正當的理由，只能想辦法否定司馬乂與皇帝權力之間的正當性。因此他們聲討羊皇后與外戚羊氏一族的過失，藉以擴大否定擁護羊氏的司馬乂在統治上的正當性。
司馬穎等人很快攻陷洛陽、廢掉羊皇后，將她囚禁在金墉城[第二次被廢]。然而，他們的行為導致各地紛紛有人起兵討伐司馬穎。其中陳畛（ㄓㄣˇ）等人在洛陽起兵，獲得東海王司馬越的支持，救出惠帝與羊皇后等人，羊皇后因此復立[第三次被立]。
這支討伐勢力很快就被司馬穎與司馬顒擊敗，羊皇后被司馬顒的部下張方挾持囚禁，並廢掉后位[第三次被廢]。然而，反抗勢力趁張方離開洛陽時起兵偷襲得逞，再次擁立羊皇后[第四次被立]。幾個月後，當張方奪回洛陽後，羊皇后再次被廢[第四次被廢]。
之後，又出現一股游擊勢力周權討伐司馬穎與司馬顒等人，復立羊皇后[第五次被立]。但這股勢力很快被殲滅，羊皇后也再次被廢[第五次被廢]。從這樣頻繁廢立的過程，我們除了可以看到當時動亂的慘烈程度，也感嘆羊皇后當時身處亂世、身不由己之悲。
從西元291年賈后引司馬亮與司馬瑋入洛陽誅殺楊駿開始，八王之亂一直延續到西元306年東海王司馬越打敗河間王司馬顒為止。羊皇后歷經十多年的動盪，最終與惠帝一同被迎回洛陽[第六次被立]。
｜史無前例的兩國皇后｜
西晉並沒有因為動亂結束而復興，西元311年，劉曜等人領兵攻入洛陽，俘虜晉懷帝司馬熾與羊皇后（當時惠帝已過世）等人[第六次被廢]。劉曜更是因為看上羊獻容的美貌，收她為妻。隨著西元317年，晉室南渡，晉元帝司馬睿在建康即位，西晉滅亡，被俘虜的羊皇后也從此留在北方。
西元318年，劉曜在漢趙的鬥爭中獲勝，成為皇帝，羊獻容也再次被立為皇后[第七次被立]，此後直至西元322年羊獻容逝世，她都備受劉曜寵愛，還為他生了三個孩子，算是為她悲慘的飄盪人生留下一絲幸福的結尾。
｜史家觀點：羊皇后其人與當時的時代｜
綜觀西晉短短50年的歷史（西元266-316年），動亂似乎占了大半，而動亂的主角好像都是彼此自相殘殺的宗室親王，但其實背後牽涉著複雜的人際關係，無數沒有姓名的人在歷史洪流中沉浮。羊皇后正是因為這種政治鬥爭，而經歷起伏動盪的人生。
不斷地立后與廢后，導致羊皇后身心俱疲。在她最後幾年的幸福時光之中，漢趙皇帝劉曜曾經問她說：「我和司馬家的小子（晉惠帝）比起來如何？」羊皇后回應道：「這如何能相提並論呢？陛下是開國之聖王，而他王國之主，他連妻子、兒子與自身三者尚且無法保護。貴為帝王，妻子卻被凡夫俗子折辱，當時的我真想一死了之，哪還想得到有今日？」
上述這段對話被記載入《晉書》之中，然而卻也讓羊皇后遭到後世史家批評，說她為了榮華富貴而阿諛獻媚。但若我們從另一個角度觀看：如果你的一生如此動盪，能有幸福安家的機會，你會不會奮力把握呢？
時代的動亂不曉得淹沒多少無名之人，羊皇后幸運地留下隻字片語、卻也不幸地被後世史家批評。這篇文章則是藉由梳理羊皇后的生命歷程，希望帶給讀者不一樣的歷史，看看不一樣的羊皇后。
如同我在「【04】離開贏家的歷史──《擅長逃跑的殿下》」提到的，「歷史是贏家所寫的，......輸家只能被淹沒在歷史洪流中，三言兩語就被敷衍過去」。然而，他們也曾經奮鬥過、掙扎過、認真生活過，羊皇后也是如此，她在屢廢屢立之間如何生存？如何抓取屬於自己安身立命之處？或許是我們在批評之前要先去瞭解的地方。
參考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