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看樹的下午

我一邊唸出課文的詞語，一邊盯着低頭默書的學生。我凝望窗外，窗外綠樹成蔭，一片綠隨風微微晃動着。我愣住了，我已幾乎忘了那個悠閒地看風吹過綠枝的下午。

「不要對中文系有太浪漫的幻想。」這句話會令意欲選擇中文系的人為之卻步。即使父親不停強調中文系畢業後無法謀生，當時我仍希望唸中文。當時我在想，人一生總無法跟從本心而活，我只希望能在大學四年任性一回。

我最喜歡的是文學創作課，那是最不中文系的中文系課。我們十多人每週會就着一個題目創作，圍在一起。教授總會選出幾位同學的作品，然後大家一起研讀品評。仍記得那一個微涼的下午，教授帶我們到校園閒逛，讓我們隨意挑一個角落，思考想寫的題材。我坐在樹下，看着對面的樹。當時樹上開滿雪白的花，在綠葉的襯托下格外可愛。清風吹拂，幾朵花無聲無息地掉落，一絲絲的春意隨着風和花流動，這是我第一次那麼仔細地看一棵樹。我連忙提起筆，把這一瞬凝在文字間。當時我想，大概這就是我喜愛的中文系生活，可以任意揮霍時光去看樹，看天，看那營營役役的遊人。

畢業後，我無可免俗地成為營營役役的一群。每每提筆，不再是創作，而是圈出作業上的錯字及寫作文的評語。每次離開校園時，月亮已悄悄爬上天空，我已沒法看清樹的輪廊。前幾天離開學校時，我想起快要中秋了，連忙抬頭望天，只看見一輪圓月夾在錯落的枝椏間，我首次發現這兒有那麼多的樹，樹梢隨着秋天的來臨已變得微禿。我對身邊的同事說：「你看看，今天的月亮真美。」她笑我那麼晚了，仍有心情欣賞月亮，應該還未筋疲力盡。

不要對中文系有太浪漫的幻想，但對生活仍需有的。你還記得上一次停下來看風景是什麼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