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開學,不喜歡上課,只能無趣的將視線放在講台上口沫橫飛的老師身上,但對於接下來的下課時間,她毫無期待。不期待校園生活,也不喜歡課後時光,她對一切毫無感覺也沒有反應,只想獨自待在無人角落,沒有任何人關心也好,一個人也罷,只要世界是安靜的就好。
學生時代根本就不可能不抱成見,沒有任何偏頗眼光,沒有過多批評言論,單純、直率,就可以這樣交到好朋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從未發生在她身上。
……看,那個人來了,快走吧。
她沒看見,但不代表她沒聽見,眼尾瞄到在竊竊私語的同學,不懷好意的訕笑與嘲諷在耳裡似乎沒有過去那樣刺耳了,惡劣至極的捉弄與欺負在眼裡好像也沒以前那麼傷人了,她放任自己逐漸失去感覺,這也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不是嗎?
開學時請假一個禮拜就像錯過了全世界一樣,來不及接上班級的軌道,來不及交上要好的朋友,一切都來不及,無法挽回也不能回頭,她被遺落下,落在沒有任何人的黑暗中,一個人孤獨行走。
升上了一個全新的年級,身邊的一切又再次變成了陌生,她錯失了機會去認識其他人,從此注定與快樂校園生活無緣。這是非自願的放棄,但又無法反悔,只能就這樣一天就是一天的過去。
有在等待奇蹟發生嗎?好像也沒有,因為她知道,不可能會再有幸運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想爭取、自動棄權,放棄了她珍貴的青春歲月中可能會發生的快樂,放棄一切所有的可能,她想要就此結束這一段日子。
在那一天來到學校看到同學的那一刻,她就清楚的明白,她原先璀璨的青少年歲注定成為一張白紙,又或者是被潑上黑墨的畫布,無法再有任何閃耀的可能。
「欸,老師叫妳去找她。」
下課鐘聲響起代表學生快樂的開始,即便只有短短的幾分鐘,但也足夠讓孩子們好好放鬆一下,但對她來說似乎並無差異,上課也好、下課也罷,都只是在這煉獄的其中一段分分秒秒,似乎並不需要計較時間的流逝,她只希望時鐘走快一點,最好走到終於畢業的那一秒,讓她可以快點解脫。
她聽到了同學這樣叫她,儘管老師在下課前並未叫到她,但若那是真的呢?可能老師有事情要找她也說不定?她別無選擇,只能從座位上站起,往教室外走去。
站起身與坐下來的視角完全不一樣,但又好像都一樣,因為面前都是一張張討厭她的臉。
她也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會被所有人討厭,好像厭惡她對他們來說很簡單一樣,她並未做錯任何事情,就只是坐著與他們相同的事,上課、下課、放學,和周遭所有人都相同,但為什麼只有她被所有人討厭?這是她無法理解的事情,可她無法開口詢問,也不敢開口,只能閉緊嘴巴,安靜地讓自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余沐鳶?妳怎麼來了?我沒有叫妳啊。」
聽到師長這樣說後,她就知道這又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專對她的惡作劇,他們做這件事前似乎總是不在乎這會不會傷人,那些人只是覺得好玩罷了,可能因為痛苦的不是自己,做起來才會如此自然又毫無畏懼吧?輕聲對著老師道歉,她走回教室,準備迎接下一個他們想帶給自己的「驚喜」。
桌面被翻倒是小事,書包被翻開也是,就是鉛筆盒被翻倒,散落的筆要一個一個撿比較費勁而已,但費力是小事,麻煩才是大事。拾起比整理好桌面後,她看著被撕成一片又一片的課本,內心竟感到麻木無感。
從皺巴巴的書包裡拿出一卷膠帶,她慶幸著自己還記得攜帶這一樣總是幫助自己的東西,讓自己可以在上課前把課本暫時的恢復原狀。
欺負她似乎成為了一種時下流行或者日常習慣,每一天都會有不一樣的事件在等著她,昨日鉛筆被偷,今早課本被撕,真不知道明天會有什麼等待著她,但她也沒有等待。她只能靜靜的看著事情發生,無力阻止。
讓自己的身體變成當事者,使自己的心靈變成旁觀者。
下課短短的十幾分鐘成為她新的夢魘,上課似乎好多了,因為不會有任何過多的行為出現在她面前,能夠讓她稍微喘息。普通學生不滿的是下課時間過於短暫,她慶幸的是上課時間足夠長遠,讓她可以放空思緒、放空自己,不至於被傷害給壓得窒息。
她其實不是故意開學第一週不來學校上課的,奶奶生病了,所以她只能請假,與父母一同去探視年邁的家人。她害怕家人的離世,所以更想把握那些與奶奶相處的機會,儘管父母不希望她落下課業,但她想,剛開學應該還好,所以麻煩了家人幫助自己請假。
這是她的選擇,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選擇。人很少會感到自己錯過了、做錯了、遺憾了、失去了,但這是她人生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心情。
她錯過了那一班開往校園生活的車,做錯了車、下錯了站,來到了被放逐的黑暗中,從此再也無法將自己給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