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刀槍不入》是大衛・哥金斯(David Goggins)的自傳,
一言以蔽之,就是個硬漢不斷自我挑戰、突破極限的故事。
雖然看的過程我常常感覺痛苦:「這人瘋了嗎?」、「幹嘛一定要這樣?」,很多的問號和衝擊不斷迸出,但幽默誠懇的敘事和人生劇情跌宕起伏,讓閱讀的體驗充滿樂趣與省思。
同時,哥金斯在敘述過往經歷和想法時,對自己信念的虔誠和堅毅,足以撼動人心,他是踏實地與人性共舞,再用力推翻陳舊的步伐,綻放出精彩絕倫的舞姿。
哥金斯無比專注於自身,證明自己值得「地表最強男人」封號,透過書籍影響廣大讀者,我想他確實是偉大的存在之一。
書中有些作法個人不完全認同,但許多心態和思考很受用。無論你是顆想改變的沙發馬鈴薯、或是想接觸不同以往的勵志書、或喜歡看傳記故事,甚至只是純粹自虐(?),本書都十分推薦。
本書的前半部分,描述哥金斯從小被生父奴役、虐待、身心暴力,在求學和成長過程遭受種族歧視,一直以來沒有目標和希望,直到面臨高中無法畢業,以及意識到加入空降救援隊的夢想,才激發他做出改變。
加入空軍後,哥金斯因為恐懼嚴酷的水中訓練而半途而廢,靠暴食和增重尋求慰藉,日復一日做著除蟲工作,在偶然看到海豹突擊隊招募廣告後,他重新奮發向上,努力減重並苦讀,終於成功加入。然而,哥金斯在海豹突擊隊受盡折磨、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嘗試三次才通過地獄週,及所有酷刑式的訓練,這兩章節的篇幅很精彩,自虐、堅強、勇敢到令人瞠目結舌。
後半部分是哥金斯挑戰超級馬拉松、超級鐵人三項等,他一直順著生命的河流,不停茁壯,並昇華出身心都無堅不摧的自己。個人最愛「惡水」超馬那章節,有菁英跑著的觀察、理性的局勢分析,是瘋狂且精彩的參賽歷程。末段的章節,哥金斯持續參加三角洲選拔、挑戰引體向上金氏世界紀錄,同時回顧自己所征服的諸多挑戰,參雜著對現況的理解,讓讀者更認識他的人生心態。
「學習和鍛鍊給了心智龐大的能量,
『仇恨』就像蛻下的蛇皮一樣從靈魂剝落。」
哥金斯的原生家庭、成長過程中充斥許多負面的經歷,他也曾長時間地迷惘、無助,沉溺在自身的悲劇,藉由暴食、改變外型以得到滿足,武裝自己;但現實是,再多的逃避、自憐自溺、怪罪他人或世界,只是將責任往外丟,無法真正處理我們的人生問題。
這句的「仇恨」帶出更深層的意涵,不只是對世界、對他人的惡意和攻擊,還有源自內在的自卑、焦慮、恐懼等,對自己的憤怒與譴責。學習穿越仇恨,任何事物將無法再阻撓你,把力量收回來,專注於心態及行為上的改變,任何與你有關的事物都能獲得精進和提升,也能更接近自己想要的樣貌。
哥金斯提出「對不舒適產生渴求」,在下雨和下雪時,對自己說穿上該死的跑鞋,想偷懶時更要去做。每天面對「問責鏡」,對自己的問題全然的誠實,大聲說出真相與要達成的目標,成為自己的教練。
另外,他舉例自己某次舉重少一下或跑步少一圈,便會良心不安,要求自己再重新整組做一遍,以克服總是想要「走捷徑」的心魔。努力的過程不允許任何偷工減料,沒有任何可妥協的空間,與其無時無刻地感到心虛、罪惡,不如加倍地、腳踏實地完成每個設定的任務。
「無論痛苦多麼劇烈,折磨多麼難受,所有壞事終究會結束。」
在地獄週,除了魔鬼等級的訓練,還有肖郎、銀背猩這些殘暴的教官,用踐踏、虐待的方式,讓學員們承受精神和肉體上的最大的痛苦,尤其針對哥金斯這樣頑強的人物,會提供「特別」的調教。
然而,在舉艇折返的訓練中,哥金斯在隊伍累得半死時,鼓舞夥伴用更有精神的方式將船艇高高拋起,收割教官們的靈魂。在水中綁繩結被刻意刁難時,用微笑和從容回應,讓教官先受不了而上岸。基本上,無論是踢腿、受寒、被迫在黑暗的大海游泳或任何「不人道」的訓練,哥金斯總是照做,甚至超越、讓它臣服,對痛苦樂在其中,以至於最後教官已懶得對付,因為這些挫折根本刺激不了他。
實際上,沒有什麼目標是真的非做不可的,因此人在面對傷痛或困境的時候,大腦會慣性的釋放我們對舒適的渴望,我們會感覺辛苦、站在受害者的位置,或是直覺地告訴自己艱難和危險,以及千百種足以放棄的理由,於是我們打退堂鼓,成日空虛,活著如行屍走肉。然而,我們不可能從這些結果當中得到任何東西。
哥金斯強調「放棄的代價是一輩子置身煉獄」,相信你我也都曾經歷問心有愧的感受,沒有盡全力的罪惡感會如同鬼魅纏身,日夜耗損我們的心智。因此當他面對任何情境都能視為挑戰,視為人生戰鬥舞台的一環,他相信這些磨練會讓自己的心智更加堅強,選擇用不同的語言自我對話,翻轉大腦的劇本,把挑戰當成是一場遊戲,並全力以赴。
「只有在超越痛苦和折磨、超越我感知到的侷限時,
才有能力在身體和精神上取得更多成就
-不僅在耐力賽中,也包括整個人生。」
從海豹部隊時期,哥金斯就維持著超乎常人的執著與驍勇,正當我覺得「好耶,他終於完訓了」,結果下一章節他竟然在跑馬拉松?而且第一次跑的狀況實在慘不忍睹(不是指成績,而是身體),然後腳骨折了還跑下一場,我真的震驚到失語。後續經過精密的自我訓練、加入智力分析地形和各個比賽的挑戰點,他更加熟練於漂亮地完成賽事。
哥金斯提出:「我們所認為的極限,往往只是真正能力的40%。」,他認為每個人其實內心都有強大的引擎,具備無窮的潛力,但同時也有心智調速器,阻止我們暴衝和突破。因此人類總是在只花費最大能耐的40%就放棄,調速器會滿足我們對舒適、輕鬆的依賴,傾向維持現狀,而非揭露真實,讓我們在追求夢想的路途上妥協並退出。
這也是為什麼每次哥金斯遇到撞牆期,腦海開始浮現「我為什麼在這裡?」的靈魂拷問時,他清楚知道那些誘惑的聲音,都是調速器在作祟,並在每個認輸的衝動出現時,告訴自己:「在最想放棄的時候,做出最大的努力」。
此外,為了徹底擊潰放棄的心魔,他在平時訓練時,就會全面盤點自身的弱點和可能遭遇的障礙,他清楚人性的脆弱,所以培養自己辨識「可能身心疲憊時刻」的能力,觀想在那些時刻裡能如何幫助自己,主宰心智,在靈魂拷問冒出來前就先壓制它,並為切斷放棄的念頭做任何準備。
「人生永遠是最艱苦的耐力賽,當你刻苦訓練,
讓自己覺得不舒適,而使心智長出繭皮時,
你就會成為一位適應力更強的參賽者,懂得無論如何都能找到前進的路。」
哥金斯從小承受家暴,成長過程艱辛,經歷曲折,完成魔鬼訓練和世界上難度出名的賽事,原以為將走向順遂平穩,卻突然發現自己患有先天性心房中膈缺損,心臟會在日常活動時沒來由地急遽加速,為此他再次遭遇人生一大困境,能完成前面那些瘋狂的訓練和賽事簡直可以說是奇蹟。
原本以為會就此停止下來、自怨自艾的處境,哥金斯對自己患病事實的理解卻是:「當一個人努力駕馭人類心智的所有力量時,一切皆有可能。」我真的忍不住笑出來,我想他就是自己常說的那種「狠咖」,對,他是。
至今為止,哥金斯自虐式的自我挑戰的目的和意義逐漸浮現,他喜歡榮耀與使命,他追求肉體的極限,希望自己可以成為持續自我鞭策、擁有強悍鬥志,並不停卓越的人。他不是為了金錢和把妹、追求鎂光燈焦點、或主流大家都在做的事。
他把眼光放在長遠的整個人生,清楚人生本來就佈滿荊棘、充滿變數與挑戰。我們需要為「人生」做準備,平時投入體能鍛鍊,學習應對痛苦與折磨,並持續滋養自信和毅力,在遇到任何困境時,就能「掌控內心的對話」,進而正向影響生活上其他層面的表現。這也是為什麼,他願意在從軍、體育賽事全心投入、最大化的發揮自己的實力。
「如果你想主宰自己的心智,移除你的調速器,就必須對『努力』上癮,
因為熱忱和執著,甚至天賦,只有在你擁有『敬業態度』時才是有用的工具。」
回顧哥金斯的過往,他曾經體重達140公斤,跑個400公尺就會喘、對游泳一竅不通、只靠作弊升學,但後來卻能以優異的成績超馬、超鐵完賽,能出戰海豹軍隊任務,並成為海軍的招生招牌,持續挑戰更艱難的體育項目,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哥金斯的勵志並非唱高調或心靈雞湯,他在書中特別強調努力。也提及現在主流社會的文化提倡的是,用最少的努力取得最大的利益,但精簡、速成、效率,這些都不能讓心智長出繭皮。唯有日復一日付出努力和磨練,才能夠掌控內心的對話,在每個艱難的時刻穿越,並達到理想的目標。
他提到自己每天凌晨四點起床,開始跑步、騎自行車等訓練,再騎自行車去上班,直到下班用一樣的方式回家,午休時間也會去健身房。他很少經營社群媒體,不關注任何人的動態,多數時間是獨處而非和一群人待在一起,晚上也不會去派對、飲酒作樂,可說是過著僧侶般的生活。
就是這種「自律」,才能幫助他取得更多寶貴的時間,並讓維持在穩定的身心狀態。哥金斯特別強調「在想停止的時候,再多做一點」、「感到痛苦時,告訴自己對痛苦免疫」,這些不是精神喊話而已,而是有所本,知道自己平常的努力和累積,做那些我們認為不可能的事,藉由一點一滴的進步,使我們的身體和心理強化韌性、變得堅不可摧,並在關鍵時刻,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我的任務是從『試圖實現一件不可能之事』
轉變成『努力實現一件必然之事』。
哥金斯超乎常人的紀律也曾讓他飽受異樣的眼光,他提及很多部隊裡的隊員並不認同過度訓練的「海豹精神」,加上自己的孤傲與嚴厲,使他在人際上遭受挫折。失敗的經歷也不可勝數,在三角洲選拔連續兩度失利,引體向上世界紀錄也是第三次挑戰才成功。
哥金斯在突破自我的道路,面對許多旁人的建議關心、閒言碎語、以及攻擊、嘲諷,也受過許多慘痛的教訓。他的體悟是理性面對、專注自身,為每次失敗進行深刻的檢討,知道自己在那些時刻會跌跤,陷入撞牆期,以及擬定戰術,全面分析硬體、軟體、策略、備用方案的不足。至於旁人的聲音,他只聽取對成功有幫助的實質資訊,不讓莫名其妙的氛圍影響他的挑戰,並且最重視自己內心的聲音,主導與自我正向的對話。
「無論是生是死都沒關係,
而伴隨那種『接受』而來的,是深深的感激。」
哥金斯在書末提到身體一度過勞,出現強烈的反彈和抗拒,嚴重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即便健康檢查並無大礙,但他卻深切感受到生命在經歷一切摧殘後走到盡頭。遍尋不著治療方法的他,在床上回憶起人生的種種,接納了所有的自己,並意識到身體正在嚴重的抗議,需要伸展和放鬆,才獲得好轉。
在讀本書描寫對自己的失望、批判和嚴厲的譴責時,我很有感觸,哥金斯在身心上對待自己都很殘忍,努力的方式也都偏「野蠻」,常常選擇最難的路,視死如歸的拚搏,好幾度生命瀕臨崩潰,但他卻幾乎不給自己喘息的空間,一直瘋狂的在追尋和證明自己,這個達到後再挑戰下一個,忽略了也要處理源自內在的自卑、焦慮,和不安全感。
我不是心理師,也相信他也有自己正面對的課題,但個人認為極端的執拗是非常危險的,人生並不只是代辦清單,check完一項一項就結束,而是交織家庭、友情、伴侶、夢想、工作等多樣的重要元素,持續而綿長的體驗和過程,每個價值都難以衡量。
也許在勇於挑戰的過程,除了學習主宰心智,也可以對自己有更多的關照和覺察,讓情感和愛在體內流動,形成更多溫暖的力量作為燃料前進,效果未必比軍事訓練還差。
哥金斯已經非常厲害(我甚至汗顏,沒資格講這句話),也許換作是我會墜入深淵,不敢去想幸福和美好的可能。他卻破繭而出,活出最強版本的自己,真的非常鼓舞人心。
「我希望每個聽我說話的人知道,即使他們要走的方向跟我們不一樣,
還是可以變得比他們夢想的更強大。
我確保我完整講述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如果有誰提出任何『我做不到』的藉口,
我的故事都能推翻它。」
本書讓我熱淚盈眶的部分,不是哥金斯打破的紀錄,而是他在幾頁的段落裡,分享如何演講,如何用自己的故事照亮他人,甚至他是到每個城市演講,就邊跑馬拉松宣示自己是如何身體力行。讀書的過程可以感受到,他是真心地想要向世人傳達,無論你的目標和理想是什麼,不要相信你內在的懷疑或他人的閒話,去做就對了,一切皆有可能!
心智長出繭皮的目的也在於,若遭遇人生各種無常、不可預測的意外,我們與其成日懶惰逃避,躲在房間悶悶不樂,不如再次捲起衣袖,找其他的目標去努力,去討伐人生的每座高山、穿越所有低谷。無論我們想要追求知識、經營事業、學習語言或樂器,或是任何方面都受用,你可以成為你想成為地任何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