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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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很長的一覺,長到連我自己都快要吐的地步之後,我打了電話把雅蘭找出來秋後算帳,順便硬拗她請客吃飯。
「妳幹嘛把我的電話給吳依珊呀?」
「就那天吃飯聊起妳呀,她還說我們怎麼背著她偷偷聯絡哩。」
「哼。」
「而且她說妳們以前感情很好嘛!老同學偶爾也聯絡一下不是很好嗎?」
我們以前感情很好?怎麼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她聽說妳現在是作家很替妳高興哩。」
「乏人問津的女作家有什麼好高興的,又沒搞頭。」
「這倒是。」
「妳去死。」
「哈!不過吃完飯後她還拉著我去買妳的書哩。」
「買的到哦?」
「可難買的,找了好幾家書局還問了店員,那店員找了半天拿給我們的時候,書上都是灰塵囉!搞不好裡面還發霉了也不一定。」
「妳去死。」
「哈~~」
王八蛋!
「她現在在幹公關哦!真不錯。」
「嗯,聽她說了,是薄紗店還制服店?」
「什麼呀!是高級飯店的公關部啦!」
「愕。」
「還是住一晚要價上萬的那間飯店哦。」
「再愕。」
「很奇怪嗎?連妳都當起小說家來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意外的事了吧。」
「有。」
「什麼?」
「妳交男朋友的話。」
「妳吃屎。」
哈!真爽。
「不過說真的,高中時如果有人告訴我以後我會當起小說家來的話,我大概會以為對方瘋了吧。」
「也沒這麼誇張吧!妳不是在週記上寫過一篇哀悼教官車禍過世的文章,然後獲得賞識被登在校刊上嗎?學姐看了還特地跑來稱讚妳的文筆真好不是?」
「有這回事?」
「有呀!這麼值得驕傲的事妳都忘囉?搞不好那是妳埋下往後寫作的引子哩。」
「妳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第一次文字被肯定嗎?」
「不是,那次居然沒給我稿費,妳想我是不是可以去告學校?會不會已經超過法律追訴權了?」
「妳真的很愛錢耶。」
「我是呀。」
然後我們沈默的把豬排飯各自吃個精光,在等咖啡上桌的同時,雅蘭又說:
「不過吳依珊從高中時就是個女強人啦。」
「怎麼說?」
「這妳也忘囉?她還沒畢業就把打工的那家冰館給頂下來啦!還是高中生就當起老闆娘來了不是?真了不起。」
「我忘了。」
「後來她男朋友也幫忙看店哪!賺錢賺的還買了一對勞力士當情侶對錶哩!我們那時候還嘲笑她土不是?要嘛也買個CARTIER啦CK啦!竟會想買勞力士,八成是阿照出的主意。」
「阿照?」
「她男朋友呀!我們去吃冰時他都不收錢的那個土包子呀。」
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阿照,吳依珊的那個同居男友,老是穿著緊身褲的那個,長的就是一副欠揍的鬼樣,有一次聽說還把床給搖壞了,真是看不出來那狗雜碎竟有這本事,簡直教我跌破隱形眼鏡。
阿照,對了對了,就是吳依珊在電話裡提起的那個麻煩,我從以前就一直詛咒他小雞雞爛掉,真不知道他的命根子現在是否依舊安好?
「那間店後來怎麼沒做了?不是賺錢賺的很?」
「妳是真的忘了還假裝忘記?」
「我幹嘛要假裝忘記?」
「誰曉得。」
我在喝乾了冰咖啡之後,才想起剛才雅蘭到底是告訴我了沒有?那間賺錢的店後來怎麼收了?不過我可沒打算再問一次,反正收了就是收了,而且又不關我的事;再說就算我問了的話,雅蘭肯定又要懷疑我這是在演戲吧。
真是委屈的我,搞不懂我的記性怎麼會差成這樣,不要說是以前的事情,就是連前一分鐘說過的話都無法記得住了,離譜到別人老以為我在裝傻,不過反正我無所謂這個,因為別人愛怎麼想我也管不著。
「對了,妳們怎麼遇到的?」
「好像是她遇到誰,誰遇到誰,誰又遇到誰,最後那個誰還留著秋雯的手機,然後我們就聯絡上了。」
「真複雜。」
「的確是。」
「所以妳們一起過情人節?」
「是呀。」
「真怪,她看起來不像是會沒有男朋友的人呀。」
「聽說好像感情空白有一陣子了。」
「真難以置信。」
「沒錯,她從高中就很有女人味了不是?」
當雅蘭這麼說的時候,我又想起他們把床搖到壞掉的光榮事跡而樂的嘿嘿嘿的怪笑著。
「想什麼笑成這樣?怪毛的。」
「沒事。」
沒錯!就是這樣沒錯!吳依珊為什麼會對雅蘭說我們以前感情很好,我想起來了。
雖然我們在班上並不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就說各自都還有最好的朋友,但可能是因為就坐在隔壁也經常上課一起趴著睡覺並且都看導師不順眼還約了畢業典禮後一起蓋她布袋的緣故,我們除了經常一起打屁嬉鬧之外,偶爾也會說些心裡真正的想法,大概可以說是真心話但又不至於深入到內心最深處的那種程度。
不過關鍵點還是吳依珊告訴我她懷孕了的那件事情開始。
「我只告訴妳哦,妳千萬不能說出去。」
「嗯,我發誓,但為什麼呢?我並不是妳最好的朋友呀。」
「因為妳坐我隔壁。」
「……」
「開玩笑的啦!其實是因為我覺得信的過妳。」
「妳信不過麻吉嗎?」
麻吉,吳依珊最好的朋友。
「也不是這麼說,只是我覺得這班上除了妳之外,好像沒有人能接受這種事情,就算嘴裡說這沒什麼,但其實心底還是會覺得我這個人怎麼那麼……妳知道我意思吧。」
「因為她們連怎麼做愛都不知道。」
接著吳依珊笑了,雖然笑的有些若有所失。
事實上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只是經常說些成人笑話逗逗那群小母雞於是造成我這個人比較開放的錯覺吧。
不過實際上比起那群明明對性就很好奇卻又做作的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清純小母雞而言,我的確是比較誠實的面對慾望沒錯。
「阿照知道嗎?」
「嗯。」
「他怎麼說?」
「他說他也不曉得怎麼辦,他嚇壞了。」
沒錯沒錯,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詛咒他小雞雞爛掉的。
「拿掉吧。」
我說。
後來吳依珊就真的去拿了孩子,不過她並沒有要我陪,所以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處理的?找哪間診所……這類的相關細節她一律沒再說而我也不問;她說阿照會陪她去並且負責替她養好身子,雖然我對她的說法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而我也的確替她守住這個祕密,完全是出自於朋友間的信任而非記性差,關於我記性差的這件事情好像是從我變得憤世忌俗之後才逐漸形成的吧。
之後吳依珊開始會告訴我一些她覺得說出來比較好過,但卻又不想讓別人知道而引來非議的事情,但我想我仍不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只是一個替她收藏祕密的人吧。
那我呢?我的祕密收藏在記憶裡,隨著我的記性衰弱於是終究消失無蹤。
「妳怎麼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剛突然想起太多以前的事情,累。」
「沒用。」
「我是呀。」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確定一下這件事情比較好,於是我問:
「欸!畢業典禮完我們有沒有把老巫婆蓋布袋海扁她一頓呀?」
「沒有呀!我們還因為蹺課太多於是被她留下來罰掃校園以彌補,而且還被學弟看見狠狠的嘲笑了一頓不是?」
「連吐她口水也沒有?」
「沒有呀!」
「哦,真可惜。」
「……」
之後我們又說了些什麼我完全性的忘記了,不過關於雅蘭有買單請客的這件事情我倒是記的清楚的很。
當我們嘻嘻哈哈的走出咖啡館時,我甚至連阿照是誰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