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滿是硬幣的存錢筒

「是在四十五號大街上！」海倫生氣地對我喊著。

現在是晚上八點十五分，我們站在舊城區廣場靠近特菲亞王朝所遺留下來的城堡遺跡旁那間餐酒館前面。裡頭有許多人在享用晚餐以及來自城市北方那河谷地所種植的葡萄釀造的紅酒。但就是沒有表演，洛菲曼特爾三重奏的現場表演，前天我帶著海倫去買麵包的路上經過廣場布告欄時，上頭貼著洛菲曼特爾三重奏的海報。

我明明記得是海報上是寫在我們眼前這間酒館演出，不過，我和海倫走回布告欄重新看一遍海報上的演出地點時，海倫又再喊了同樣的話一遍：「是在四十五號大街上！」

沒錯，上頭寫的出演地點的確是位在四十五號大街的佐藤酒吧。

「抱歉，我記錯了。」我說。

「抱歉沒有用。」海倫說。事實上，於事無補的事情，道歉真他媽一點用也沒有。我很想做什麼補償她，但她卻先開口詢問：「現在過去佐藤酒吧還來得及嗎？」

「走過去要三十分鐘，攔馬車過去的話也至少要十五分鐘。」我據實回答。

「那算了。」她說。

「那要回去了嗎？」我問。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朝著反方向走著，我隱約察覺到，海倫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不過我依然不敢說話，只能靜靜地等待她先開口。我希望她問我要不要停下來喝杯咖啡，或是在諾夫曼斯基的冰淇淋攤吃一球冰淇淋。但沉默跟著我們的腳步，路過了一間又一間的咖啡館，還有總是架著紅色遮雨棚的諾夫曼斯基冰淇淋攤。離海倫家越來越近了，我們已經走到舊城區的外圍，海倫家就在舊城區和市政府十年前規劃的三號區邊界的一棟大樓。

「我想去K古董店。」海倫轉過身來對我說。

我嚇到了。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從海倫口中聽見「K古董店」這個地點。海倫並不像是會喜歡所謂古董店這種地方的人。

「走吧。」我說。

K古董店就位在舊城區廣場上。因此，我們又再次地踏上「原路」，並且，同樣地海倫依舊保持沉默。當我們到K古董店時，裡頭的燈光已經暗了，鐵門也已經鎖上了。不過櫥窗的窗簾並沒有拉下，依然可見許多老舊的物品陳列在缺乏燈光的黯淡之中。

海倫指著其中一個圓球玻璃存錢筒說：「我剛剛就很在意那個存錢筒。」

圓球玻璃存錢筒裡頭裝滿了硬幣，不過並不是古老的硬幣，不是特菲亞王朝時期的銅幣抑或是芬盧殖民時期發行的通用貨幣。是當代的硬幣，正是位於現代的我們能拿去買東西的那幾種硬幣。

「裡頭都是現代的硬幣也太奇怪了，那存錢筒一定不是古董。」我說。

「是啊！況且要是如果那個存錢筒真的是古董，那麼投進現代的硬幣就更顯得浪費了。」海倫說。

「妳還在生我的氣嗎？」我趁機問。

海倫搖了搖頭。她微笑地說著：「下次別再記錯表演地點了。」

「讓我告訴妳這個存錢筒的故事。」我說。

海倫驚訝地看著我。

兩百五十多年前，特菲亞王族的一名祭司，那位幫忙著名的第五代國王忒修厄特‧特菲亞預言的祭司，每天晚上都會從地窖的金庫偷一兩枚金幣放到他的衣櫃中，藏到一件他年輕時所穿的祭司服中的暗袋裡。某天，負責打掃城堡的奴僕們打算幫祭司更換衣櫃的樟腦時，偶然地發現了這個秘密。其中兩名奴僕在一個傍晚服侍忒修厄特‧特菲亞用茶，他們告訴他祭司偷偷藏匿金幣的事情。忒修厄特‧特菲亞告訴奴僕們，等下次城堡的大掃除時間，把父王的過去用來裝財務的鐵盒放進祭司的衣櫃。兩位奴僕完全不曉得忒修厄特‧特菲亞到底是不是在生氣，更不明白此舉是為了什麼。但十天後的城堡大掃除，他們還是照做了。忒修厄特‧特菲亞交給他們第四代國王魯巴曼‧特菲亞的鐵盒，而他們就這麼放進祭司的衣櫃。

那晚，祭司再次假借祈福以及改運的名義走進地窖拿走兩枚金幣後回到房間，當他打開衣櫃發現魯巴曼‧特菲亞的鐵盒時，羞愧不已。他用法力詛咒自己，馬上走到他床邊，取出放在床下的箱子裡那把祭祀時用來取兔子心臟的小刀，往右手腕用力一割。他一邊念著咒語，一邊跑向衣櫃，任由血滴灑落。在祭司最後一滴血留下時，他緊緊地抱著魯巴曼‧特菲亞的鐵盒，露出一股心滿意足地微笑。這一幕其實沒有人看到，但隔天忒修厄特‧特菲亞打開祭司的衣櫥時，他卻十分清楚整段祭司死亡的過程，也包含所有細節。

「這和裡頭的存錢筒有什麼關係呢？」海倫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海倫解釋。或許也沒有解釋的必要，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忒修厄特‧特菲亞死於從東方來的傳染病。

「我下次一定會記好表演地點。」最後，我這麼對海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