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群像劇｜人渣聊天室｜第一季】第一筆對話紀錄

『新聞快報，近日一起引起社會大眾熱烈關注的深夜過路魔事件，嫌犯已經順利落網，警方現在正在調查該名嫌犯及其作案動機，詳細情況——』

林安雅瞥了眼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就立刻皺著眉一把抓起遙控器將節目切換到面向兒童的動畫節目。

「哎呦——真是太可怕了，我們家寶寶怎麼能聽這麼恐怖的新聞呢？」

掂了掂懷裡已經有些重的幼犬，林安雅親暱地用鼻子碰了碰幼犬濕潤的鼻尖，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哄孩子，引來幼犬撒嬌似的嗚嗚聲。

她失笑地又揉了揉幼犬毛茸茸的腦袋，這只混了吉娃娃血統的米克斯誰也不親近就只親近她一個人，這讓林安雅總是忍不住多給一些零食肉泥。

「寶寶在家要乖乖啊！媽媽現在就去買菜回來給寶寶做鮮食！」

將幼犬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客廳角落的紙箱裡的毛毯上，林安雅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門，但當她拿起手機的時候，手機卻跳出了一則訊息——

【您好，歡迎來到人渣聊天室。】

「怎麼回事？我沒裝什麼奇怪的App啊？難道中毒了？」

林安雅左看右看還是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只好先亂戳一通。

【『脫毛貓』進入了聊天室。】

【舞動的北極星：什麼？又是新加入的人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迴紋針：哈哈哈，大家都不好奇這個聊天室的名字是怎麼一回事嗎？：）】

一經那個叫做『迴紋針』的人提起，林安雅這時才發現這個App就只是一個單純的聊天App，但詭異地是這個聊天App點開之後就只有一個很簡單的聊天畫面，並且還有一個名字——

人渣聊天室。

這到底是什麼惡劣的玩笑？！

林安雅心氣不平地就想把這個莫名其妙安裝到自己手機裡的App刪掉，可是照著平時刪除手機App的步驟執行，那個移除鍵卻怎麼點都沒有反應。

此時聊天室的訊息又不停地跳出來——

【舞動的北極星：理論上來說不應該啊，這個App刪不掉，我已經試過將手機格式化了，也沒辦法移除。】

【迴紋針：是的：）】

【書裡有蟲：之前是不是有人進來之後又出去了？聊天室的成員數目好像不太一樣？這是不是代表只要找到辦法就能移除這個App？】

【迴紋針：啊，我也有發現。不過就算當成普通的聊天群組也可以吧？雖然名字怪了點：）】

眼看群組裡的人就要聊起來了，林安雅用著那個預設的『脫毛貓』的名字嘗試發言——

【脫毛貓：會想把這種奇怪的App留在手機的人比較奇怪吧？還是說就像這個群組的名字一樣，你們都是⋯⋯？先說清楚，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機上會有這個App，我本身絕對是奉公守法的善良公民，上週我才剛救援了一隻可憐的斑鳩而已呢！】

一口氣將自己想澄清的事情說完，林安雅才稍微放鬆下來。

像她這樣經常耗費自己的時間與金錢去幫助動物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人渣？

說不定這是什麼手機病毒，例如前陣子登上新聞的勒索病毒。

或許是她在短時間內打了長長的一串字佔了聊天室版面的大半篇幅，林安雅心理上覺得聊天室就像是突然故障的機器一樣，整個畫面一動也不動地徹底靜止下來，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之後才又重新有了活動。

【迴紋針：哈哈，救援動物是挺好的，但是人渣也不會說自己是人渣啊，真要這樣說的話，我本職是警察，更不可能是人渣吧？：）】

沒想到會有人在這樣一個可疑的手機App裡面透露出自己的職業，林安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不等她想清楚到底如何應對才是正確的，聊天室裡就立刻有人跟上了那名自稱是警官的人的話。

【舞動的北極星：我也只是在學的研究生而已，還能做什麼？每天光是弄實驗就飽了，哪來的時間做違法的事？這個App就只是什麼新型的手機病毒吧？別太認真了。】

【書裡有蟲：附議樓上，我除了平日打工之外還有週末的圖書管理員志工活動，行程都排滿了，其餘時間就是吃飯睡覺還有學習一些新知識，要想做點別的⋯⋯？我倒是想，但很可惜真的沒時間。】

就像『迴紋針』一樣，另外兩名聊天室的成員也跟著說起了自己本身的職業，由於是一個線上聊天室，林安雅也無法確認對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剛想回覆這些人，那個叫做『書裡有蟲』的人又發了一個訊息——

【書裡有蟲：雖然不知道脫毛貓你本身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一上來就懷疑大家有問題，這樣應該不太好吧？我想大家都是同樣被迫安裝這個奇怪軟體的受害者，真的沒必要像這樣互相猜忌。」

被這樣直言不諱地指出自己的錯誤，林安雅頓時又羞又惱地關上手機，打算眼不見心不煩。

那個什麼『書裡有蟲』應該比自己年紀還小吧？真是太沒禮貌了，所以說現在的孩子實在是⋯⋯

儘管內心還有無數的抱怨，但林安雅很快地就又被幼犬討食的嗚嗚聲給拉回了注意力。

「哎呦，看看我，光顧著看那些沒營養的訊息差點就忘了我們寶寶還餓肚子呢！媽媽馬上就回來，要乖乖看家喔！」

林安雅決定放下這一段荒謬的插曲，就當作普通的詐騙訊息不理就好了，她就不信這個可疑的App還能拿她怎麼樣！

——

接下來的幾天確實什麼事也沒發生，只是偶爾會有聊天室的訊息跳出來讓林安雅煩不勝煩，不過她也鬆了一口氣，似乎就算自己不參與話題無視那個聊天室也沒關係，估計那就只是一個惡作劇的App罷了。

不是沒有想過說將手機送去手機店處理，但是想想自己手機裡還有很多重要的照片和影片，要是手機店誤刪了還怎樣的，她本身對這些電子產品又不是多麽擅長，最終還是不想冒那個風險。

那些煩人的訊息忍忍就算了。

「——阿姨？林阿姨？」

林安雅被呼喚自己的聲音拉回神智，她露出歉意的笑容問道：

「誒？誒？哎呀，不好意思啊，阿姨剛剛沒聽清楚，妹妹妳剛剛說什麼？」

「阿姨，妳上次不是說要讓我看狗狗的照片嗎？我好想看小狗狗啊！」

現在不停拉著林安雅吵著要看小狗的是剛放學回家的鄰居家的孩子，她們正好在門口相遇。

「哎呦，當然可以啊！來來，阿姨這就讓妳看看阿姨家剛領養的寶寶，寶寶現在才剛滿一個月，還是小小的，特別可愛呢！」

邊說著邊將手機的相簿打開，林安雅點開最近一次拍的幼犬照片彎下腰來遞給女孩看。

第一張照片是安心地攤平四肢躺在柔軟的毛毯上打瞌睡的黑色幼犬，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濃濃的睡意撲面而來。

看著鄰居家的孩子那既興奮又羨慕的側臉，林安雅的內心也跟著滿足起來，忍不住左右滑動相片，讓喜歡小動物的孩子看更多小狗的照片。

「啊！阿姨家裡還有養貓貓嗎？我也好想養貓貓啊！之後我可以到阿姨家看狗狗和貓貓嗎？」

正值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養的年紀，女孩指著手機畫面上有著淺棕色毛皮及深褐色豹斑，特別是兩眼之間有兩道無比顯眼的白色條紋的小貓問道。

畫面中的小貓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就像是在睡覺。

忘記幼犬最後的照片是哪張，不小心滑過頭的林安雅手一抖，接著又快速拉回幼犬的照片讓圓呼呼的小狗照片停留在畫面上，才開口：

「哎呦，那不是阿姨家的小貓啦！之前在路上看小貓可愛就忍不住拍了一張，妹妹要是喜歡小貓，以後阿姨要是知道哪裡有小貓需要領養，可以跟妹妹說啊！」

唇邊的笑紋加深些許，林安雅的眼睛彎起一個和善的弧度，她輕輕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果然這麼一說就讓女孩露出了又驚又喜的表情，也不在意那剛剛偶然瞥見的貓咪照片了。

「真的嗎？！那我要回家跟媽媽說！謝謝阿姨！」

女孩一下子蹦起，留下一句道謝的話就立刻踩著輕快的步伐衝進家門。

直到看不見孩子的身影後，林安雅才鬆了一口氣。

當時只是抱著一種存作紀念的心態才將那張照片繼續留在手機裡面，現在林安雅覺得這樣不行，這種照片還是得要儘早刪除才是。

才剛重新打開手機，那個『人渣聊天室』的訊息又跳出來了，然而這次不一樣的是，林安雅除了能點開聊天室訊息之外，其餘的事情都不能做，她完全不能操控自己的手機跳出畫面。

更可怕的是——

【迴紋針：哈哈，這個發送圖片的功能沒想到連續兩天都有人使用呢：）】

【舞動的北極星：？】

【書裡有蟲：這個好像是⋯⋯？】

【７號櫃檯：貓？】

最後回覆訊息的『７號櫃檯』是在林安雅加入不久後也加入聊天室的，具體是做什麼的林安雅並沒有關注，或許之前那些人曾經聊過，但現在這些都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

她感覺到一種喘不上氣的緊迫感，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幾乎馬上就要昏厥過去。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這個奇怪的聊天室會用她的名義發出那張照片？！

【叮咚，親愛的脫毛貓，歡迎回來，本聊天室發現您太久沒有參與話題了，於是便替您製造一些發言的機會，不必太感激^_^下次請務必提高您與其他人交流的頻率，不然您的手機不僅會被鎖定也會再由本聊天室替您發言喔^_^】

「開什麼玩笑？！」

林安雅忍不住咒罵了一聲，但隨即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才慌慌張張地折返回家，再抖著手一道道將大門落鎖。

丈夫在過幾個小時就要回家了，她必須要在那之前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才行！

【脫毛貓：那不是我發的！】

【迴紋針：哈哈：）】

【書裡有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應該是保育類的石虎吧？】

【舞動的北極星：根據我的經驗，上面沒有任何修圖的痕跡，是真的照片吧？】

【書裡有蟲：不過上面的傷痕⋯⋯看起來像是用什麼東西打死的？】

「都說了不是我發的！這些人為什麼還要一直緊抓著不放！」

林安雅一邊焦慮地低聲罵著，同時一邊一個字一個字敲出要回的訊息。

【脫毛貓：都說了那張照片不是我發的了！那是這個奇怪的聊天室擅自用我的名義發的什麼奇怪的圖！我怎麼可能會傳這麼殘忍的照片！這幾天我也救援了很多動物，這個聊天室絕對有問題！】

【迴紋針：哈哈，你也太緊張了吧？沒有人說什麼啊？：）】

【舞動的北極星：聊天室有問題應該是眾所皆知的事吧？倒不如說現在是脫毛貓你比較可疑？上次也是剛加入就說我們是人渣，但現在看來⋯⋯】

【書裡有蟲：脫毛貓，要是這真的是你做的，我建議你還是去自首吧？】

【書裡有蟲：就算你是不小心誤傷珍貴的保育類動物，也應該自行通報，你是有在做動物救援的人應該也很清楚吧？】

又來了、又來了！

那個『書裡有蟲』根本就是在針對她！

不知道那個聊天室是怎麼從她手機裡找到那張照片的，她明明在兩週之前就已經把那張照片刪掉只留下剛剛被鄰居家孩子看到的照片而已！

【脫毛貓：不是我！】

【迴紋針：哈哈，你說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我們也不知道你是誰，就算是你做的我們也不能做什麼：）】

【舞動的北極星：從攝影的角度來說，我會建議下次加上個馬賽克或是修成黑白照片。】

【迴紋針：對不起我笑了：）】

【書裡有蟲：樓上兩位是認真的嗎？那是已經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這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了！脫毛貓，你要知道這是一件錯的事，這才是真的像你自稱的守法的公民應該做的事。】

【迴紋針：自稱⋯⋯哈哈，書裡有蟲你也挺有意思的：）】

這下別說是要弄清楚那個聊天室是怎麼一回事了，林安雅覺得自己根本就是成了其他人的談資及笑料，特別是那個『迴紋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有人能這樣說起話來像是不嫌事大一樣？！

這個聊天室裡的人根本全都有病！

不過就像『迴紋針』說的那樣，這個聊天室裡的人全都是匿名的，誰也不認識誰，這樣的意外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的。

林安雅深深地吸氣及吐氣，才終於將急促的心跳緩和下來。

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人知道的。

「老婆？怎麼回事？怎麼今天天還沒黑就把大門的大鎖都鎖上了？」

歸家的丈夫突然出聲又讓林安雅狠狠地嚇了一跳，她有些心虛地立刻將手機畫面按掉。

「哎、哎呀！我、我鎖上了嗎？可能是一時沒注意就不小心都鎖上了，人老了就是記憶力不太行啊！」

林安雅故作困擾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萬幸的是丈夫對於她這細微的異常並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只是如往常的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機——

『——根據警方調查，鄭姓同學之所以會對路人痛下殺手，只是純粹因為覺得好玩，死者家屬對此完全無法接受，現在收押鄭姓同學的警局前方是一片混亂。』

「現在社會真是不太平啊，走在路上都有可能引來殺生之禍，兇手年紀輕輕的就做出這種事，他的家人會被怎麼看待？簡直丟光了整個家族的臉！」

丈夫越說越激動，而林安雅看了一眼新聞也深有同感。

像這樣的事絕對不能發生在她身上。

——

自從發生上次那樣的突發事件後，林安雅徹底學乖了，隔三差五就會意思意思地回覆一下聊天室裡的訊息。

萬幸的是，之後聊天室裡的人沒有再繼續揪著上次的照片說事，反而是聊起了別的話題，就像現在——

【舞動的北極星：說起來現在的女人是不是都有點問題？】

【迴紋針：哈哈，怎麼說？】

【舞動的北極星：需要幫忙的時候和顏悅色，利用完男人之後就翻臉不認人，根據我的觀察，幾乎可以說是常態。】

【書裡有蟲：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吧？】

【舞動的北極星：有幾個女的原本我們關係還很不錯，但後來莫名其妙就直接把我封鎖，打電話也聯絡不上，這就是現在所謂的女權嗎？】

【書裡有蟲：由於不知道前因後果，我無法評論，而且你具體的關係好是好到什麼樣的程度？】

哈，又來了。

這個『書裡有蟲』是把自己當成糾察隊了嗎？

動不動就對別人指指點點。

「老闆，一份招牌乾麵和餛飩麵。」

隔壁桌的兩名男學生舉手點單。

林安雅這才猛地驚覺自己人還在麵店也還沒點餐，而前台忙碌的老闆娘此時已經露出了不悅的表情盯著霸佔了一個空桌卻只顧著低頭看手機的她。

她匆匆忙忙地把手機翻了個面蓋在桌上，趕緊點一碗湯麵和一盤小菜，總算是讓老闆娘不再繼續盯著她看。

本想接著觀察聊天室裡的動靜，隔壁那桌男學生的對話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學長，你上次不是說和學姊快成了嗎？怎麼最近反而沒看到你們一起出現？」

林安雅用眼角餘光瞥見說話的是穿著黑色T恤的青年，看起來像是大學生。

「別說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是被封鎖了，可能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另一名穿著淺藍色格紋襯衫的青年轉了轉手腕上的手錶，語氣聽起來也不像失落，引得林安雅在接過送上來的小菜時，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是什麼樣的人會被女孩子封鎖。

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長相，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雖然坐著但是從那桌底下的腿長也能知道站起來應該也是瘦瘦高高的，整體打理得很乾淨，若放在古代大概就是人家說的一股子書生氣。

——不像是會被人討厭的類型。

林安雅沒敢過於明目張膽地盯著別人看，把小菜挪到自己喜歡的位置後，就低頭翻看起手機，只是注意力仍然放在隔壁的那桌男學生上。

「誒——連學長都這樣的話，我應該也沒戲了吧？唉，好想脫單啊！怎麼女朋友這麼難找。」

「努力一點總能找到的。」

或許這只不過是學生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頁，接下來這兩名男學生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轉而討論起學業上的事，這時剛好她點的湯麵也送上來了，林安雅便重新將手機裡的聊天室畫面打開。

短短一段點餐的時間過後，聊天室裡的話題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個叫做『迴紋針』的警官始終都在，就好像不用上班執勤一樣，這讓林安雅懷疑對方的職業根本就不是警察，說不定是什麼整天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

懶得看之前那些人又聊了什麼，林安雅直接就從最新的訊息看起。

【迴紋針：從之前７號櫃檯發過來的聊天記錄看來，７號櫃檯的家庭關係似乎不太好？】

感覺得出來這個叫做『迴紋針』的聊天室成員只是想要沒話找話聊，這時還沒有人回他，但從這句話裡面，林安雅敏銳地察覺到了因為久久不參與話題而被暴露了一些秘密的人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聊天記錄？

人都是事情沒燒到自己身上來時，會對他人隱私感到有興趣的生物，這點林安雅也不例外。

她被勾起了刺探的欲望。

一邊撈起碗裡的麵塞到嘴裡，林安雅用左手慢吞吞地在手機螢幕上戳出一段訊息。

【脫毛貓：什麼聊天記錄？】

沒過幾秒，對面就發來了訊息，還是『迴紋針』。

【迴紋針：哈哈，好久不見，看來脫毛貓沒注意到那條訊息，滿久之前的了，大概就比貓的照片更之前一點？：）】

原本還想打些什麼的手頓了一頓，林安雅故作什麼也沒看見地又戳了一段文字。

【脫毛貓：那真的是很久了，是什麼內容？】

反正誰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和位置，一張照片而已，她都否認了還想怎樣？

不過就是聊天罷了，不會有人知道她做了什麼。

沒錯。

不會有人知道的。

那只是一個不小心的失誤而已，也不是她的錯，沒道理她必須要被這樣指指點點的。

人類的適應力無疑是強大的，在發現到自己拿這個可疑的手機App沒辦法但又沒有真的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危害之後，儘管依然覺得這個東西很奇怪，林安雅也在不知不覺間稍微放開了一點戒心。

【迴紋針：啊，也沒什麼，大概就是和孩子爭吵的內容？哈哈，吵得還挺兇的呢：）】

吃完最後一口麵，林安雅又看到了一則訊息跳出來。

【書裡有蟲：趁著午休時間看了一下手機，你們現在是在當事人不在的情況下談論他人私事嗎？未免太過失禮了吧？】

果然又來了。

林安雅發自內心地對這個『書裡有蟲』看不順眼。

高高在上地好像自己才是正義。

如果這個群組真的是『人渣』聊天室——

哈，那他也不會是什麼好人，是在故作什麼姿態？

【脫毛貓：我們有談論了什麼嗎？可不可以不要在這裡血口噴人？這麼在意別人的聊天內容該不會書裡有蟲你才是那個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的人吧？】

【書裡有蟲：？】

【書裡有蟲：先不說血口噴人這個成語用在這裡對不對，但是脫毛貓你的反應也太過度了吧？你還在在意上次那張照片的事嗎？話說回來你有去通報了嗎？不管是不是你傷害的保育類動物，都應該將相關資訊回報給相關單位。】

碰！

『書裡有蟲』的話讓林安雅一時之間忘記自己還在麵店裡面，被那怎麼看怎麼像是在針對自己的訊息內容氣得血氣上湧就拍桌而起。

霎時間整家麵店像是被人按了靜止鍵般鴉雀無聲。

連前台忙碌的老闆及老闆娘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所有人都看向不知道是因為憤怒或是羞惱而漲紅著臉的林安雅。

隔壁桌的男學生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得朝旁邊挪了挪，最後又像是覺得自己迴避得太明顯，只好戰戰兢兢地問道：

「阿、阿姨？妳還好吧？」

被這麼一問後，林安雅終於從憤怒中拉回理智意識到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整個人頓時又羞又惱地在心中給『書裡有蟲』狠狠記上一筆，然後一邊發誓著絕對不會再來這間店，一邊低下頭擋著臉快步走到店外。

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或許她該慶幸這間麵店離她家有段距離，就算是騎機車也要十幾分鐘，不會有人知道她今天的失態，更不會傳到她老公的耳中。

騎上機車，戴好安全帽，林安雅在機車發動前發了幾張自己最近救援的動物照片到那個聊天室，並回覆——

【脫毛貓：［圖片］［圖片］［圖片］這是我之前救援的動物。】

將照片上傳完成之後，林安雅便啪地一聲將手機塞回手提包內，連接下來的回覆都不想看。

是啊。

她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個善良又愛護動物的人。

還有誰能像她一樣願意花費時間與金錢去救援那些可憐的動物呢？

像『書裡有蟲』那樣的人肯定無法理解，啊，也是，一個在書店裡打工的人是能有多少錢和能力去關愛其他生物，連自己都養不起了吧？

果然她是因為什麼誤會才會被拉進那個聊天群組的，簡直無法跟這些人溝通，畢竟打從一開始就不是一類人。

機車在小巷裡加速行駛，這條路大概成為了林安雅心中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往後若非必要她是不會再來這片區域了。

由於加速，機車後輪在路上揚起了點沙塵，凌亂地在地面上打轉，彷彿是林安雅此時浮躁的心緒的具象。

越是否認、越是不安。

越是不安、越是焦躁。

但對外永遠是模範鄰居、模範妻子的林安雅並沒有可以抒發心情的對象，即使是她丈夫也不行。

果然——

剛回到家的林安雅顧不得好好換上室內鞋，就立刻直奔客廳角落的那個大紙箱。

幼犬在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後便躁動了起來並試圖從紙箱內爬出來找林安雅，嘴裡也不停急切地嗚嗚叫著要撒嬌。

林安雅心疼地將才過幾天就長大一圈的幼犬抱起來又親又哄，就是特別在這種時候她才能感受到被強烈需要的滿足感。

要是寶寶沒有她該如何是好？

她可是寶寶唯一能依靠的人啊！

——

日子依然是那樣在過，自從上次與聊天室的人不歡而散後，林安雅的生活並沒有過多的變化，作為家庭主婦就是每天打理家裡、做飯、照顧幼犬還有和鄰居打好關係，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去拯救那些需要被保護的動物們。

為了避免那個聊天室又將什麼奇怪的照片發到群組裡，她偶爾會不定時地傳送一些訊息或是發一下自己所救援的動物的照片，不過因為不想再跟聊天室裡那些她認為與自己合不來的人說話，通常就只是發一下照片就關閉了聊天室畫面。

那些人看到了這麼多被她挽救生命的動物的證據，也該相信她是無辜的人吧？

當然一成不變的生活裡還是會有一些不大不小的變化，那就是——

「哎呦，我們家寶寶開始換牙啦！看看這是什麼？媽媽給寶寶準備了磨牙的玩具呢！喜歡嗎？」

已經一個半月大小狗牙齒即將換成恆齒，怕幼犬換牙不舒服，林安雅特地去買了狗骨頭造型的玩具讓幼犬啃咬。

說到狗狗當然就是要讓牠咬骨頭不是嗎？

看看那個努力咬著骨頭卻又咬不動的模樣多可愛呀！

胖乎乎的小爪子緊緊扒著骨頭不放，像是深怕有人搶走一樣。

林安雅想在準備幼犬的鮮食之前再摸摸那毛茸茸的腦袋，卻被幼犬突如其來的一個轉頭低聲咆哮給嚇了一大跳。

「⋯⋯哎？這、這麼喜歡骨頭啊？好好，媽媽沒有要搶你的骨頭別緊張，乖喔，別生氣。」

沒想到會被自己疼愛的幼犬警戒，林安雅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露出勉強的微笑放緩聲調試圖要安撫突然間情緒激動的幼犬。

——自這一刻起，似乎有什麼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林安雅對被放在心尖上的幼犬發脾氣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她提著買菜用的購物袋走出家門，心裡還是很不得勁。

雖然困惑於幼犬這樣的變化，但她又發自內心地不信任別人，並不樂意去問別人這樣的事，畢竟這世界上最了解寶寶的就是她了，問別人能有什麼用呢？

不會有人能比她更愛寶寶了！

才剛踏出家門，就碰上隔壁的鄰居楊太太，本來只想點頭致意打個招呼就立刻出發去菜市場，卻來不及離開就被叫住——

「哎！葉太太！」

『葉』是林安雅丈夫的姓氏，附近鄰居都是稱呼她為葉太太。

由於已經被叫住了，林安雅也只能露出嫻雅的微笑與這位楊太太問好：

「啊，楊太太，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啦！哎，葉太太，麻煩先別走！唉⋯⋯我們家妹妹昨天從路上撿來了一隻受傷的鳥，看起來好像有點像鴿子？然後聽人家說葉太太妳有很多救援動物的經驗想說問妳就對了，像這樣的情況是不是應該先通知一下動物保護團體還是什麼組織啊？」

楊太太有些困擾地皺著眉，也能看得出來她並不怎麼想要收留這種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又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動物。

「哎呀！千萬不要！楊太太，妳聽我說，像這種常見的鴿子啊、麻雀什麼的鳥，那些動物保護組織是不救的，他們主要都是收容一些流浪貓、流浪狗而已，這鳥啊⋯⋯到了那些團體之後，要是看著沒救了，他們也不會帶牠們去看獸醫，因為成本太高啦！動保團體不會把錢用在這上面的，所以基本上送過去都是必死無疑！」

這話聽著還挺有道理的，而且林安雅在社區裡的口碑一向不錯，楊太太也沒覺得哪裡有問題，於是便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向林安雅求助：

「這麼殘忍啊？那該怎麼辦才好？」

「楊太太，不如就將小鳥交給我吧？別太擔心了，我有很多這方面的經驗，也會將受傷的小鳥送去給獸醫看，之後等小鳥康復了就會讓牠回歸大自然的。」

林安雅拍著胸脯保證，那自信的模樣也讓楊太太安下心來，然後從家裡拿出那個裝著受傷小鳥的小紙箱交給林安雅，之後就像是擺脫了什麼大麻煩一樣的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真是太感謝了！葉太太，要是沒有妳提醒我，我還不知道原來那些動保團體是這樣的，差點就要讓一條無辜的小生命白白犧牲了，要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我們家妹妹說才好，這對孩子的教育可不好啊！」

楊太太感激地握了握林安雅的手。

「哎呦，這沒什麼，一般人確實不會知道這些，也就是因為我有在做動物救援才多少知道一點，別擔心了，既然已經交到我手裡肯定會沒事的，楊太太就去忙妳的吧！不是待會還要上班嗎？」

輕輕地回握了對方的手，林安雅安撫道。

有了林安雅的幫助，這位鄰居的楊太太才總算是放下心來，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林安雅道謝後終於能安安心心地去上班。

由於抱著小紙箱林安雅也沒辦法就這樣直接去買菜，只能又重新折返家裡，順便查看一下箱子裡的小鳥的狀態。

裡面裝著的是一隻斑鳩，看起來確實狀況不太好，翅膀已經有點無力地下垂，也不停地喘著氣。

看著這隻斑鳩，林安雅習慣性地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接著上傳到聊天室中。

【脫毛貓：［圖片］】

她已經習慣了像這樣不想參與話題就單純發送照片的模式，因為不想再和那些奇怪的人對話，通常她只會傳完就作罷，連那些人的反應都懶得看，但今天大概是偶發的心血來潮，也不管之前那些人在聊些什麼，她特意等了一下打算看群組裡其他人對這張照片有什麼反應。

果然過沒多久，那個叫作『迴紋針』的人就回話了——

【迴紋針：鴿子？看起來好像狀況不太好呢：）】

又是一個將常見的斑鳩誤認為鴿子的人。

林安雅懷著莫名奇妙興奮的心發出一段訊息。

【脫毛貓：是斑鳩。】

【脫毛貓：隔壁鄰居拜託我幫忙救援這隻斑鳩，畢竟我們社區裡面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專門做動物救援的。】

看吧，她可是公認的善心人士。

還有誰能像她一樣將動物救援做到眾所皆知呢？

【舞動的北極星：大家早啊。】

【舞動的北極星：這麼早獸醫院開了嗎？看起來這隻斑鳩應該是需要給獸醫診斷一下，感覺就像迴紋針說的一樣狀況不是很好，很多野生動物為了避免被野外的天敵發現都會隱藏自己的症狀，如果到了肉眼可見的不好，大概就是很嚴重的狀況了。】

【迴紋針：哈哈，早啊各位：）確實我有聽說動物們普遍會有這樣的行為，脫毛貓你說呢？】

這種常識她當然早就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書裡有蟲』似乎不在線上，這次林安雅並沒有特別地感到不愉快，只是用右手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戳出一段訊息後發出。

【脫毛貓：當然，之後我會帶牠去看醫生。】

訊息發到這裡就差不多告一段落，林安雅心理上獲得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滿足感，也不去管接下來那些人又會回些什麼，她將手機畫面關上，從客廳的櫃子裡翻出很久以前去看獸醫時醫生開給受傷鴿子的營養品及藥物。

反正這些東西也還有剩，物種上也沒差太多，症狀看起來也挺像的，為了避免浪費，拿來給這隻斑鳩使用正好。

醫生開藥不都也是都開差不多的處方嗎？

既然如此，也算是看過獸醫了吧？

將藥物及營養品按照之前使用的方式投餵給因為虛弱而沒辦法主動進食的斑鳩，過程中雖然有些生疏，但手忙腳亂了一陣子還是讓林安雅順利地把這些東西灌入斑鳩的嗉囊之中。

做完這些後，林安雅又將一個小水盆放到箱子裡才徹底大功告成。

過程中斑鳩也沒有任何掙扎的舉動，想來也是知道她是能幫助牠的人吧！

「好了！你們兩個在家都要乖乖的喔，媽媽出去買個菜馬上就回來！」

林安雅看了一眼客廳角落箱子裡因為玩累了而趴在毛毯上呼呼大睡的幼犬，接著便輕手輕腳地出門了。

多虧了鄰居送來的斑鳩，林安雅對於自己被幼犬警戒的那件事也沒再繼續放在心上。

果然幫助小動物就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林安雅如此想著。

——

遺憾的是，才過沒幾天，那隻斑鳩就因為無法繼續進食甚至是從鳥喙中溢出食物而死掉了。

在死掉之前，林安雅仍然試圖繼續給斑鳩灌藥來搶救這脆弱的小生命，可惜最終整隻鳥還是癱軟無力地垂下翅膀趴在她手中直到一動也不動地變成一具僵硬的屍體。

林安雅嘆了一口氣，接著整理好斑鳩的遺體，用廢棄的報紙包起來。

只能說從一開始斑鳩的狀況就不是很好，她也已經盡力了。

在鳥生的最後能被這樣照顧，而不是流落在野外受苦受累，應該也十分滿足了吧？

現在牠的靈魂也自由了，沒有什麼不好的。

林安雅將包好的斑鳩屍體和一般垃圾一起塞進垃圾袋中，準備在待會垃圾車來的時候同時處理掉，以避免丈夫回來發現什麼。

雖然丈夫一向是對她做動物救援的事漠不關心，但要是有動物死在家裡還是會碎念個幾句，所以沒必要讓丈夫知道這件事。

「啊，葉太太，妳也來倒垃圾啊！」

剛提著兩袋垃圾走到巷口，就碰上了將生病的斑鳩交給自己的楊太太。

林安雅微笑著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正好，我們家妹妹還在問呢！說小鳥怎麼樣了？」

就著等垃圾車抵達前的空檔，楊太太靠了過來順便閒話家常，剛好幾日前那個受傷的斑鳩成了最好的話題。

聽完，林安雅緊了緊手裡的垃圾袋——

裡頭就裝著那隻斑鳩的屍體。

只是她面上沒有任何變化，依然維持著友善的模範笑容，開口回應道：

「哎呦，正想跟妳說呢！昨天我看那隻斑鳩恢復得差不多了，都能跟我家寶寶大眼瞪小眼吵架了！但畢竟那是生活在野外的動物總不能一直拘著不放，雖然很捨不得，還是將牠野放回歸自然了，現在說不定在哪裡飛翔呢！」

「那真是太好了！唉，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妳才好！我也沒有相關的經驗，都不知道原來動保團體除了貓狗之外其他種類的動物都不會理會，差點就要害死了一條生命⋯⋯能遇上葉太太真是所有需要幫助的小動物的福氣啊！」

楊太太對於林安雅說的話深信不疑，畢竟對方也是社區裡公認的好人也有許多幫助動物的經驗，甚至家中也有養小動物，她沒有理由去懷疑林安雅說謊。

更何況小鳥回歸自然不也是大好事嗎？

這個話題完美地劃上句點，而故事裡的小動物也有了美好的結局，引導著這段對話的兩人對此皆感到非常滿意。

不過就是一隻隨處可見的斑鳩，沒有人會去深究一隻鳥最後到底何去何從。

然而人生的一切是如此地難以預料，林安雅也從未想過背叛會來得這麼突然——

事情的發生是在白天沒有人在的家中，想著要給幼犬準備一些自己手作的零食餅乾，林安雅一邊哼著歌一邊拿著桿麵棍努力將麵團桿出一個均勻的高度，以方便之後用模型壓出高度一致的狗餅乾。

最近幼犬的食欲似乎不是很好，還有些拉肚子的症狀，也因此林安雅才想著要自己製作混有許多營養品的狗零食來幫幼犬補充營養。

才剛開始製作沒多久，就聽見幼犬那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發出的可憐嗚嗚聲，林安雅在廚房聽得心都要化了，只好急急忙忙地也顧不上擦手，就拎著沾滿麵粉的桿麵棍來到客廳查看幼犬的狀況。

其實也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純粹只是因為幼犬年紀還小，沒看到人覺得無聊了便發出聲音想要找人關注自己或是想找可以玩的東西。

但當林安雅真的來到了幼犬面前時，幼犬似乎又有些興致缺缺地不是很想搭理人。

「哎呦，我們寶寶怎麼不理媽媽呢？是餓了嗎？還是想玩玩具呢？」

林安雅將手裡的桿麵棍放到一旁，拿起箱子一角的骨頭玩具以逗弄的方式吸引幼犬的注意力。

果然才剛拿起皮質的骨頭玩具，幼犬的視線立刻就落到了林安雅的手上，頭也跟隨著她的手左右移動。

這搖頭晃腦的模樣真的是很可愛。

幾乎可以說是有些故意地，林安雅先是將玩具靠近到幼犬能咬到的距離，但又在幼犬即將要咬到時把玩具抽走令幼犬咬了個空，如此反覆幾次，林安雅被幼犬那在自己的操控下徒勞無功的模樣給逗樂了。

又是一次。

骨頭玩具的位置幾乎就在幼犬嘴邊近在咫尺。

本以為這一次幼犬會順利咬到心念已久的玩具，卻沒想到那剛長出一些恆齒的口顎所看中的目標是——

林安雅的手。

那並不是什麼輕輕咬的程度，而是雖然沒有出血也讓林安雅感到十分疼痛的咬法。

幼犬的牙齒嵌在皮肉間用力研磨，喉間也不停地發出像是惱怒一樣的低吼，被林安雅耍弄的幼犬難得地鬧起了脾氣。

但是——

「放開！」

林安雅大喊一聲之後將幼犬甩開。

成年人類的力道對於還沒長大的小狗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林安雅因為疼痛而甩動手臂的動作直接就讓幼犬在脫口之後騰地撞上牆壁。

也許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在被主人傷害後的幼犬並沒有發出討饒的嗚咽聲，而是顫抖著四肢巍巍站起，對著林安雅低聲咆哮，並不打算對傷害自己的人妥協。

林安雅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一直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寶寶這樣對待自己，接著又看見自己右手上那深深的、已經出現瘀痕的齒印，頓時怒從心起。

怎麼敢？！

怎麼能攻擊她？！

「我⋯⋯我這麼愛你！」

憤怒淹沒了林安雅的理智，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些什麼，只是隨手拿起什麼就是往幼犬身上砸。

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怎麼敢這樣對她？！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直到——

「哈⋯⋯哈⋯⋯」

林安雅放鬆了手臂緊繃的肌肉，喘著粗氣。

等理智重新回歸時，看見的卻是動也不動的幼犬及幼犬身上被鈍器毆打出來的傷口。

「寶寶？」

聲音顫抖著，林安雅低頭發現自己滿手鮮紅。

「寶寶？快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呀？」

輕輕地用桿麵棍推了推幼犬的身體，卻只能證明毛皮之下不再有任何起伏。

她的寶寶——

沒有呼吸了！

「怎、怎麼會？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沒有⋯⋯不是我⋯⋯不、不是⋯⋯我沒有⋯⋯」

林安雅近乎神經質地喃喃自語，彷彿連呼吸都很艱難地渾身顫抖。

下意識地想要拿出手機來找人求助，卻在拿出手機的那一刻，靜止了動作。

她就以這樣的姿勢僵立著，遲遲沒有按開手機的撥號畫面。

不。

不行。

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小狗死了。

她可是救援動物的專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失誤？

只要她把一切都處理乾淨就不會有人知道。

而她還會是那個完美的鄰居、完美的妻子及完美的好人。

對。

還有時間。

距離丈夫回家還有好幾個小時的。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很快就能將周圍整理好，等丈夫回來時若是被問起，就說將小狗送養了就不會再被多問什麼，丈夫一向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

林安雅先是去找來抹布將客廳裡飛濺的血跡擦乾淨，接著再把已經開始僵硬的幼犬屍體用一大張報紙捆好帶到陽台上。

那裡種著一大盆龜背芋，長勢極好地舒展著葉片，每當家裡有客人來時總是會讚嘆林安雅怎麼能將這龜背芋養得如此茂密。

小心翼翼地避免傷害到龜背芋的根系，她用鏟子將花盆裡的土翻開，接著挖出一個足以放入幼犬的深度及寬度的洞，一股濃濃的腐爛氣息撲面而來，一些還沒被分解掉的報紙碎屑混在泥土之中，但林安雅並沒有在意這些。

她估好了一個合適的位置之後，就把捆好的幼犬屍體放入洞中，而後重新填滿那個坑洞又補上一些新土，最後再給龜背芋噴一些水，油亮的葉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任誰來了都只會注意到那長得又大又茂密的龜狀葉片，而不是蓋上新土的盆裡。

重新回到客廳，將原本安置幼犬的大紙箱及玩具等都收拾掉後，林安雅才神思不屬地拎著桿麵棍到廚房水槽用菜瓜布一下又一下地刷洗著上面已經有些滲入木紋組織的血痕。

精神恍惚地放空大腦，林安雅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廚房的桌面上還諷刺地攤著一片桿好卻沒有繼續用模型壓出形狀的餅乾麵團。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直到處理完所有東西後，林安雅依然無法回過神來。

嗡——嗡——

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有訊息傳來的震動聲，林安雅機械性地將畫面點開。

【迴紋針：哈哈，剛剛巡邏的時候看到了很有意思的畫面：）】

【書裡有蟲：執勤時還能像這樣傳訊息嗎？】

大概是因爲剛做完一些虧心事，在看到『迴紋針』的訊息之後林安雅的心中喀噠一聲沒由來地感到一陣不安。

喀。

喀嚓！

而大門處剛好在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

林安雅被嚇得從沙發上蹦起，幾乎是面色煞白地望向來者——

「怎麼了？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感覺妳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丈夫一邊脫掉身上的外套走進來，同時滿臉疑惑地對像是隨時都要昏厥過去的林安雅問道。

然而這不合時宜的關心在此時本就心慌意亂的林安雅看來就如同是懷疑一般，連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都像是充滿了質問。

「不⋯⋯啊，對，我沒事，沒發生什麼事。」

總不能說是因爲自己被對方嚇到的林安雅只能強顏歡笑。

但是還沒等她穩定下不停狂跳的心臟，丈夫又開口詢問：

「嗯？狗呢？」

畢竟養狗的箱子就是那麼大，原本在客廳裡就充滿了存在感，現在被清理掉之後當然也會留下一個無比顯眼的空缺在角落。

「啊⋯⋯喔，就有個認識的朋友家的孩子剛好想養狗，我想了想我也沒那麼多時間照顧和陪伴小狗，乾脆就送給朋友家的孩子照顧算了。」

林安雅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和平常一樣，也顧不上這個理由到底合不合理，她只希望丈夫別再關注狗的事情。

「喔，是嗎？上次家裡來的小貓妳似乎也是這麼說的。」

摸不準丈夫心思的林安雅被這麼一說頓時渾身寒毛豎起，緊張地提起一口氣後又聽丈夫最後補了一句：

「妳朋友真多。」

再三觀察了丈夫確實沒有要再說什麼之後，林安雅才真正地鬆了口氣。

短短一天的時間內發生太多事情，感到大腦有些疲乏的林安雅對著丈夫說道：

「我出去買個東西，晚餐就在電鍋裡，你就先自己吃吧。」

只見下班回家也是懶得動彈的丈夫無所謂地對著自己擺了擺手表示他知道了，林安雅便帶上錢包、手機和鑰匙準備徒步到附近的超市逛一逛，順便散散心。

這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路上多是一些準備回家的上班族和學生，因為本來就已經心煩意亂更不想再被那些機車聲或是住宅裡的電視聲之類的噪音干擾，林安雅故意選了一條沒什麼人在走的小巷子打算抄近路到附近的超市。

已經逐漸老齡化的社區缺乏許多活力，像這種巷子一般到了晚間都是死寂一樣的安靜，只有路邊偶有些壞掉的水銀燈發出啪滋啪滋的閃爍聲。

噠。

並不著急著趕路的林安雅拿出手機看聊天室裡有什麼新訊息，也能讓自己能從先前那衝擊的意外中回復心情。

【迴紋針：當警察最大的樂趣就是可以看到許多奇人異事吧？：）】

【舞動的北極星：分享一下？】

林安雅邊看也邊在心裡點頭，確實，她也很好奇能有什麼奇人異事。

【迴紋針：哈哈，今天看到了一個滿有意思的畫面，想不到有人會在花盆裡藏那麼多東西，都不會施肥過度嗎？：）】

噠。

她停下了腳步。

就像是被最嚴酷的寒流刮過後頸，林安雅覺得自己現在墜入了冰層當中，凍得渾身發抖。

噠。

噠。

噠。

不知從何時起跟著自己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

她邁步向前狂奔。

眼看巷子的出口就在前方，但林安雅卻在一個黑暗的拐角處被一把拉住——

「哈哈，抓住妳了。」

⋯⋯

男人手裡拿著一根染滿鮮血的桿麵棍，像是有些嫌髒地甩了甩，最後嘆道：

「哇，這個超難用的啊！有好幾次差點因為太滑而脫手。」

另一頭的人影晃了晃，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想不到妳真的能從那點訊息裡找出本人的位置，不考慮到什麼情報部門工作嗎？打工也太屈才了吧？」

男人將桿麵棍比劃來比劃去還是沒找到一個適合丟棄的位置，最終只能默默地將桿麵棍夾在腋下然後拿出手機在上面戳來戳去。

【迴紋針：巡邏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要是可以只領薪水不工作就好了：）】

【舞動的北極星：這是警察可以說的話嗎？】

【迴紋針：警察也是社畜啊：）】

「妳覺得呢？」

戳完手機之後，男人又追問了一句。

「沒興趣，我只要有書就夠了。」

像是被男人煩得不行，一道年輕的女聲平靜地回應道。

「哈哈，好吧。」

男人彎下腰來拉起地面上的一團物體，然後一把扛起，接著在離開前說道：

「那希望我們下次依然合作愉快。」

【『脫毛貓』已經離開了聊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