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0月,蘇聯境內。
挾著大雪的冷風吹撫在烏克蘭的平原上,大地被這股寒潮刮成一片雪白。
原本是做為道路的土地,在經過簡單的修整之後成為了克難的機場,在大雪的覆蓋之下看上去更加的淒涼。
這個天氣下面沒有一架飛機能夠起飛,也不會有人想把飛機停在跑道上面,地面人員就只能窩在機棚裡面看著外面的大雪覆蓋住機場,而自己則是必須要在機棚裡面想辦法讓飛機引擎低速運轉。
「……我回來了。」
身上穿著沾染著泥濘、雪水的皮夾克,一個青年非常狼狽地走下了卡車,在他旁邊的則是身穿著陸軍雪地大衣,手上拿著步槍的軍人跟著他走了下來。
「歡迎回來……你以為我會這樣子說那種鬼話嗎?」
一樣穿著飛行員皮夾克、頭上頂著軍官帽的空軍軍官走到他的前面,嚴厲的斥喝著他,已經分不清楚他的臉上的脹紅到底是凍傷還是生氣導致的。
「你個渾蛋東西!」
軍官完全不顧擊了顏面和形象,直接一手搭住了青年的肩膀,另外一隻手握拳在它的頭上用力的轉來轉去。
「對……對對對不起!」
「我已經跟你說過不要在那個狀況下硬要去追擊,那邊都已經架了一堆的防空……算了,我等等再訓你一頓。」
軍官考量到旁邊有兩個其他單位的士兵,他放開了青年,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下,然後視線轉向旁邊的陸軍士兵: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居然還要為了這個傢伙派一輛卡車接送。」
「不,這個是軍團長的命令,我們只是負責執行命令。」
兩個陸軍士兵非常生硬地向軍官和青年敬禮,從應對態度和看上去的年紀來說,似乎是非常年輕、剛到前線不久的士兵。
「……你們兩個,幾歲了?」
軍官稍微觀察了兩個人,有些狐疑地問話。
「報告,19歲,這邊的派普二兵18歲。」
帶頭的士兵炯炯有神地回答著,不過軍官反而臉色變的不是很好看。
「……你們可以回去了。」
「是,謝謝長官!」
兩個人行完禮後,馬上回到車上,車上的收音機仍然持續著元首激昂的演講,但是講的再怎麼激動和熱情,仍改變不了所有人被釘在聶柏河這件事情。
無論是空中還是地面,基本上沒有一個小時是有閒暇的,今天的這場大風雪反而是讓一直忙碌的基地有了可以稍微喘口氣的時間。從8月以來,紅軍似乎急著想要將德國趕出領土,發了瘋般地向著自軍所在的河岸進攻,嚴重的損耗或許逼著參謀本部必須要徵召這麼年輕的小夥子吧。
軍官目送著卡車遠去,心裡面默默祈禱他們能夠活到戰爭結束
,然後走向房子的方向。
「走了,斯泰納少尉。」
「是,上校。」
「我有和你說過吧,永遠以兩機編隊進行行動,哪來有人拋下長機自己往前衝的?」
「但是,威廉上校,我……。」
「不要解釋,斯泰納少尉。」
軍官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面露倦色地坐在摺疊椅上面:
「我不管是什麼原因,你浪費了我們多少時間在搜救你上面你知道嗎?」
「是,威廉上校。」
青年──齊格.「小鬼」.施泰納少尉雖然想要回答什麼,不過面對凱特爾.「紅箭」‧威廉上校的所說的,自己確實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只能把話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這傢伙急著要阻止那架轟炸機,但是……。」
「沒有聽從長機指揮擅自追擊太深,擋到了友軍的射線,而且還沒有戰果地被擊落了。」
「不止,不過其他的……算了,我知道你想要阻止那架該死的轟炸機攻擊地面部隊,而且看在你還跟著地面部隊一起行動突圍的份上就不再罵了。」
看到齊格有些愧疚的樣子,威廉嘆了一口氣:
「你啊,下次最好是好好跟著長機啊,然後你給我記著我這個部隊的金玉良言。」
「『別做英雄,存活才是優先。』」
「既然你都知道就不用我再說了,處分是禁飛兩天還有和地勤維修組一起工作,懂了嗎?」
「知道了,謝謝長官。」
「滾吧滾吧,去地勤那邊露個臉讓大家放心一下。」
「報告是。」
齊格向凱特爾敬禮,接著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不過凱特爾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出聲叫住齊格。
「還有,醫護室那邊,有人在找你,也去那邊露個臉。」
「……是。」
暴雪在吹了幾個小時之後慢慢停了下來,傍晚的野戰機場開始陸續有人從房子和機棚裡面走了出來開始鏟雪。
在被當作醫護所據點的民宅外,穿著厚重衣服的艾德懷絲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面,頭上頂著發配下來的保暖帽蓋住了耳朵和凍的有點發紅的臉頰,灰藍色的雙瞳有些擔憂地看著天空。
「……不知道有沒有事。」
「妳在那邊發呆幹嘛?」
還沒將身上的有些被燻黑的飛行夾克換下,只是在外面又多加一件大衣的齊格一臉臭臉,有些狼狽地走了過來,坐到艾德懷絲的旁邊。
「好久……明明都聽到你回來了我才在這裡等的。」
「我還要去機工長那邊露個臉,我可是一天被威廉上校和機工長兩個人同時痛罵耶。」
齊格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抓了抓自己的頭。
「……我會擔心。」
艾德懷絲不太開心的鼓起臉,別過頭去:
「在敵地上空被擊墜,能夠回來的人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伊凡會對飛行員怎麼樣你又不是不知……。」
「我知道,所以我馬上過來了,你看我連衣服都沒有換……雖然我們對那些送到後面的伊凡也是差不多。」
「……笨死了。」
「你也差不多,現在這麼冷了還在外面這樣待著。」
齊格沒好氣地戳了戳艾德懷絲的頭,後者馬上試圖反擊抓住他的手,不過怎麼樣似乎都落空抓到空氣。
「……戳爽了沒,心情好一點了吧?」
被戳的滿頭包的艾德懷絲放棄掙扎,看見她不理自己的齊格也就只好就此住手。
「好一點了。」
齊格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煩悶的心情隨著吐出來的水氣沒入到寒冷的空氣裡面。
「被地面部隊回收的時候,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妳也有聽到突圍的事情?」
「當然,隊上的飛行員少了全部的人都緊張得要死,尤其那些回收部隊的……機工長還差點要拿著步槍出出去要找你,被上校好說歹說才擋下來。」
「機工長居然……嗚,要好好謝謝他。」
「總之,突圍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就……嗯。」
齊格本來是想要說什麼,不過卻又嘆了口氣,似乎是不太想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整個聶伯河前線的樣貌,到處都掛著兩軍屍體和搬不回去的傷兵的景象,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是覺得反胃……。
「需要一點時間調適?你現在整個臉看上去都憔悴到不行。」
「有那麼明顯?」
齊格看向了艾德懷絲,後者看了他的臉後馬上噗哧一笑。
「現在你看起來簡直像是彈塗魚一樣。」
「……真是的。」
齊格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放鬆了心情:
「什麼彈塗魚……。」
「……看來是好多了。」
艾德懷絲看到齊格原本有點緊繃沒什麼表情的臉已經鬆下來,從懷中拿出了兩罐裝著飄著氣泡液體的瓶子:
「你知道上校訓話歸訓話,不過還是準備好了這個。」
「……『生日派對』嗎?」
每個被擊落但是生還回來的飛行員,都會有的一個奇怪的傳統,不過現在齊格反而理解了這個背後的用意。
慶祝重生。
「不過他說不要搞太大,畢竟你是被打下來的。」
「不用強調我抗命然後還被打下來這件事。」
齊格不太開心地瞪了艾德懷絲一眼,不過後者絲毫沒有任何想要道歉的意思,反而是淺淺笑了一下。
「去機工長那邊吧,他們應該準備好了?」
艾德懷絲站了起來,回頭看了齊格的方向:
「要走嗎?」
「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齊格叫住了艾德懷絲,少女一臉不解的看著齊格,青年輕輕的咳了幾下嘗試化解自己的尷尬,接著開口:
「我回來了。」
「居然現在才想起來,你應該要先說這句的。」
艾德懷絲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接著露出微笑:
「歡迎回來。」
「臭小鬼,回來了啊!」
艾德懷絲和齊格才一走進機棚,一個彪形大漢馬上走了過來,留著平頭和看上去有些凶惡的眼神直看著齊格,皮膚略黑的壯漢臉上還帶著一些黑色的油汙看上去像是士兵臉部畫上的迷彩。身上僅僅只穿著一件短袖露出了他身為地勤而練出的壯碩體格,原本保暖的長大衣被他綁在腰間,或許因為在機庫裡面較為溫暖吧?
「克魯格機工長……。」
「怎麼?是剛臭罵完你一頓現在會怕了嗎?會怕就好,哈哈哈!」
看到齊格的反應,漢斯.克魯格開始哈哈大笑,原本裝著一臉正經的表情瞬間土崩瓦解:
「而且你的小女朋友在你旁邊,再讓你出糗就不好意思啦。」
「我和她又不是這種關係。」
「機工長,別亂說了。」
兩個人齊聲否認,不過這個反應反而讓漢斯嘴角勾起了彎曲。
「小妹,啤酒有帶來吧?」
「這裡,應該還沒被凍成冰塊。」
艾德懷絲將放在懷中的啤酒拿了出來,放在旁邊的桌上,金黃色冒著氣泡的液體還在酒瓶裡面隨著慣性流動。
「上校等等會過來嗎?」
「不知道,不過他是說今天不要人太多,再怎麼說這個傢伙可是自己摔機的。」
漢斯說著說著,看了一眼齊格,後者只是嘆了一口氣:
「不過,在蘇聯的橋頭堡附近墜落,連手槍都沒有的狀況下徒步穿越交戰區跑到我們的陣地上面,還跟著陸軍那些人一起突圍,我看你現在賭一把搞不好會贏喔!」
「別開玩笑了,我的運氣一直以來很糟糕。」
齊格沒好氣的說著,一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雖然說和機工長比還是好一點就是了。」
「嘿嘿,能有名義被高貴的親衛隊『護駕』去坐火車,可不是誰都有的機會啊。」
雖然用著開玩笑的口吻說著,但漢斯這句話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我可是差一點就有機會可以驗證那個傳聞了,如果那時候沒有維修技工的證明和空軍罩我的話?」
「你說上面的人都消失的火車?」
艾德懷絲對於漢斯所說的是有一點印象。
之前移防的時候曾經有看過簡直像是流氓一般的親衛隊一邊嘻笑一邊將一些人趕到火車上面,身上別著黃色的六角星標誌和膚色不太一樣的人都被趕到火車上面。
不知為何一些厭惡感湧了上來,大概是忽然想起因為頭髮在學校裏面被取笑的不好回憶吧。
有受過那種被異己排擠的心情後,就沒辦法融入那種人的社群裡面。
「是啊,到底那些火車都到哪去了?」
「有些東西還是別問和講太多啊,漢斯,會有危險的。」
凱特爾這時候從機棚旁的小門走了進來,嘴上還叼著一根雪茄:
「鬣狗的鼻子和耳朵很靈敏的,到時候被抓到沒人保的了你啊。」
「說什麼話上校,他們能拿我怎樣呢?現在可是少一個技工就少一個力量啊!」
漢斯哈哈大笑說著,一邊拿起了開瓶器和啤酒罐打了開來,像是老朋友一般直呼凱特爾的名字:
「凱特爾,全世界等你一個啊!」
「我可不是和你們一樣東西修完檢查完就可以休息……雖然我知道你們也很辛苦。」
凱特爾只是冷冷的笑了笑,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所以,接下來三天小鬼頭就要跟著你們好好勞動一下,直到備用機送過來為止。」
上校的視線飄向了齊格的方向。
「有必要一直強調這個嗎?」
「……斯泰納少尉,當然有必要,尤其你這傢伙又還年輕。」
凱特爾兩手端著雪茄,吐了一口氣:
「我是知道你很急著想要將那台攻擊機打下來,所以你才會忽略了地面的防砲。」
齊格沒辦法反駁。
確實而言,那台蘇聯的攻擊機逐步靠近在地面上的我軍部隊,也就因為這個樣子所以才會忽略掉對方的防空砲範圍。
也就這樣,被藏在附近的大口徑的防空砲直擊機翼,直接往地面摔下去。
「老實說吧,這種少掉一半機翼,掉在敵方附近的狀況能夠活下來的人沒有很多,我才勉為其難的允許漢斯的要求。」
『生日派對』也是機工長的主意。
「小鬼頭,既然神的安排讓你活下來了,就好好的聽話個一兩次唄。」
漢斯拍了拍齊格的背,發出非常響亮的聲音讓旁邊的艾德懷絲開始擔心齊格。
「原來你是天主教徒啊,漢斯?」
注意到漢斯所講的話,凱特爾皺起眉頭,帶著疑惑看向了漢斯的方向。
「我沒說過嗎,我老爸是還俗的神父。」
「原來機工長是天主教徒……。」
「看不出來。」
「你看吧。」
艾德懷絲和齊格兩個人有些意外,凱特爾則是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
「……我以為很容易看的出來。」
「省省吧,看不出來最好,這個年頭別當的出頭鳥比較安全。」
凱特爾冷冷地笑了笑,然後再點了一根雪茄:
「不然『鬣狗』和『野雞』很可怕的。」
「那也要他們真的敢來這裡再說吧,而且不要忘了他們頭上就是可是戈林大元帥,總不可能砸了自己主人的鍋吧,哈哈哈哈哈!」
相談甚歡的凱特爾和漢斯兩人彼此笑了起來,接著兩人個乾了一杯啤酒。
齊格也跟著稍為小酌了一口,艾德懷絲則是因為沒有喝酒的習慣就沒有加入。
「小鬼,不想再一杯?」
「……我不想要明天宿醉。」
齊格搖了搖頭婉拒,喝酒對他來說還是有點不太習慣。
「路德小妹,妳不喝嗎?」
「我真的就不了,酒量不好,醉了會給護士長添麻煩。」
艾德懷絲苦笑著,也是連忙婉拒了漢斯的邀請。
「年輕人也真是的……。」
似乎是因為應該是主角的齊格沒有非常積極,漢斯有些無奈,而一直想要找其他人一起喝酒。
「漢斯,別逼兩個年輕人了。」
凱特爾替兩個人拒絕漢斯的拼酒邀約,將手上的雪茄熄掉:
「不過小鬼,你確實應該高興一點,還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真的很不好。」
「……了解。」
齊格嘆了口氣,接著稍微大口喝下了啤酒。
「步兵和飛行員的戰場,本來就是不太一樣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彈了彈煙灰,凱特爾翹起腳來,老練而沉穩的目光直盯著歷經地獄回來的青年。
畢竟坐在飛機裡面將對方的戰鬥機打下來和必須要和對方生死搏鬥的步槍對射,兩者的情形不能相提並論,尤其又是跟著地面的我軍部隊一起突圍。
「小鬼,這就是戰爭,從天空上看地獄和身在其中觀察本來就是不同的。」
凱特爾吐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我們只是比較幸運的一批人,不管是蘇聯還是英美,飛行員只要飛機摔到了地面,不管是死是活戰鬥就是結束了;但是對於步兵來說,只要沒有投降,沒有死亡就是還能戰鬥,這個就是最大的差異。」
「嗯……。」
齊格默默地點頭。
「別想太多。」
果然還是年輕人。
凱特爾站了起來,走到齊格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者稍微放鬆後才勉強擠出一個淺笑表示自己沒事。
「小鬼沒有事了,那接下來就大喝特喝啦!」
漢斯也站了起來,拿起裝著啤酒的酒杯豪邁地一飲而盡。
「……克魯格機工長,這樣明天會宿醉喔。」
艾德懷絲看著漢斯直接拿起酒瓶,簡直像是把酒當作水喝的行為讓她有些搖頭。
之前發生過「生日宴會」後好幾個人喝到爛醉嘔吐,被拖進野戰醫護所裡面,讓艾德懷絲等護理人員和軍醫搞得人仰馬翻。
「真的這樣的話,那就讓漢斯攤在自己床上吧,反正斯泰納少尉會充當地勤人員三天。」
「別把我當免費勞工用啊,威廉上校。」
三天後,機場上面。
『小鬼,應該準備好了吧?』
「是,上校。」
兩架戰鬥機從機庫裡面緩緩駛出,其中一架較為嬌小並且有著流線型外觀的戰鬥機是由齊格所操縱的。另外一架在機鼻有著紅色十字,較為龐大飛機的則是威廉上校親自駕駛。
齊格所操作的較小的Bf-109是德軍長期以來的空軍支柱,較流線型和嬌小的機身顯現出前身是競賽飛機的緊湊。被漆成雪白色並留有綠色斑點的機身上有著白底黑十字以及部隊的盾徽。
作為發展型的G-6型,整流罩前方的突起物安放著兩門13毫米機槍,而在螺旋槳中央的孔則是一門30毫米機砲,液冷式發動機的排煙管排在機鼻兩側噴出黑煙和火光。
『我會好好盯著你,別給我像上次一樣太自作主張,不管做什麼先告知我一聲,懂嗎?』
在前方的Fw-190在機鼻上有著威廉上校代稱的紅箭標記,較為龐大的機身和109比起來感覺更加堅固,是德軍另外一種作為主力的戰鬥機,象徵的氣冷式發動機運轉和109的機鼻不同,螺旋槳後方直接就是為了能夠增加氣冷效率而可以直接看見內部的進氣口。它的機身和齊格的109一樣有著相同的塗裝。
位於整流罩內的兩門13毫米機槍和翼上四門20毫米機砲是這架飛機的主要武裝。
「知道了。」
從機棚裡面也陸續有戰鬥機駛出,在跑到尾端排好。
齊格穿著厚重的飛行服坐在駕駛艙裡面,緊緊盯著飛機複雜的儀表板,確認所有飛機的狀況是否異常。
漢斯站在機鼻旁邊,稍微做最後的調整,確定可以之後對著機艙內的齊格比了一個拇指表示沒問題,接著馬上退開到旁邊。
『這次的目的是要護衛我們的攻擊機對前往前線,不過目標空域敵方已經有派出戰轟機團巡邏,我們的任務目標就是單純的保護以及確保制空權。』
無線電傳來了從塔台傳過來的聲音,指揮的上將有些疲倦地說著。
『紳士們,我知道你們昨天已經緊急起飛好幾次了,不過打起精神來。』
上校的聲音比起塔台上將的聲音較有精神一些:
『伊凡今天這麼熱情的歡迎我們,諸位也要請盡量保持微笑和精神,把他們送回聶伯河對岸。』
「這裡是Anton 2,了解。」
『Bruno隊,收到。』
『Caeser隊,收到。』
『Dora隊,清楚收到。』
除了齊格以外,其他指揮中隊的飛官們也應聲回答道,凱特爾在中隊之中的獨特氣息吸引了不少飛行員追隨他。
『塔台,Anton隊準備起飛。』
『這裡是塔台,收到,Anton隊你已經可以起飛了。』
『收到,Anton 隊準備起飛。』
帶著紅箭機鼻徽章的戰鬥機開始在跑道尾端加速,離一段距離後齊格也推動了節流閥。
隨著螺旋槳轉動速度的加快,飛機開始在跑道上面滑行,隨之而來的加速度讓齊格貼在椅背上面。
「滑行。」
隨著戰鬥機的加速,感受到飛機逐漸越來越輕,接著一種失重感傳了過來,像是兩腳忽然騰空一樣。
「滑轉。」
操作桿一偏,機身向旁傾斜向左移動,齊格緊緊跟著前方的長機軌跡移動。
「收起落架。」
將手伸到儀表板上面的一個開關將它向上一播,機體發出了翁嗚聲。從機體外面看,飛機起落架順著向外折了進去,收進機翼裡面。
一架接著一架,在跑到上的戰鬥機陸續起飛,跑道旁聚集了一些地勤還有基地的相關人員看著戰鬥機起飛。
或許是因為連日來的風雪讓本來習以為常的戰機起飛變成稀有了吧?
艾德懷絲也在這個其中,看著起飛的戰鬥機遠去。
所有的飛機以凱特爾的戰機為中心,排成一個人字型的編隊,看上去像是遷徙的雁群開始爬升。
『聽到我這裡。』
長機,也就是領導整個中隊的紅箭機在雁群的最前端,凱特爾的聲音從無線電傳了過來:
『上頭的情報說,現在要協助的是基輔城那邊的戰線,除了要保護我軍的斯圖卡對地面作支援以外還要記得奪取制空權。』
「目擊到的戰鬥機是以MiG-3、IL-2、Yak-1為主的混成大編隊,如果有接觸到Yak-3就避免在四千公尺下纏鬥。」
齊格緊接著凱特爾的話,針對對方的飛機機型稍微簡單的講解。
『嘿,小鬼,做了不少功課了吧。』
「是。」
『別像上次一樣,長機和僚機永遠都會在附近彼此支援,團隊合作才能安全著陸,你各位啊也聽到了吧?』
「收到。」
齊格稍微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進入狀態。
『好啦,祝各位摔斷自己的骨頭!』
這句話出來,無線電裡面馬上聽到了有些人的笑聲,而剛進來沒多久的年輕飛行員則是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不知道是空軍的誰發明出來的,「祝你好運」的話,聽說是老一輩的飛行員和運動員的迷信負負得正的傳說吧?
齊格有聽過上校講過這句話的意思,所以也是淺淺地笑著。
『大家還笑的出來看來是沒問題了,來去玄關迎擊他們!』
比起在地面上,在空中的凱特爾比起地面上的他更加容易親近。
『『「喔!」』』
回應聲填滿了整個無線電頻道,這個就是第五十二戰鬥機聯隊第五大隊的日常景象。
沒有太多雲的天空,一批帶著獠牙的燕子飛掠了烏克蘭的上空,和轟炸機團會合。
『目視到對方,不明編隊,十一點鐘方向,低!』
不到二十分鐘,編隊成員就已經發現了蘇機的身影。
齊格向著編隊成員所說的方向看過去,瞇起眼睛來仔細盯著。
一些稀少的雲不至於擋住視線,齊格馬上就注意到在遠方的幾個小黑點正在悠閒地慢慢移動。
『沒有注意到我們,要先攻嗎?』
『急什麼,飛近一點再說。』
比較年輕的飛行員才剛提議要攻擊,馬上就被凱特爾用很輕鬆的語氣否決掉:
『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到時候誤擊就好笑了,臭小鬼記得啊。』
『……是。』
比較躁進的年輕飛行員聽到上校的分析後有些落寞地回應。
「威廉上校,是綠色的迷彩,還有紅星。」
齊格仔細觀察一陣子後,確定了那些「黑點」的顏色。
『齁……蘇聯機。』
冬季塗裝是白色迷彩,而紅星就更不用說了。
『Bruno、Caeser散開,從兩側夾擊;Dora從後方追擊;小鬼跟著我從正面打亂他們隊形!』
「收到。」
彷彿像是以齊格的話作為信號,各個小隊打破編制兩兩分開,而齊格的109G則緊緊跟著紅箭機。
『小鬼,別超過我前面。』
「是。」
兩架戰鬥機拉高高度,因為爬升的加速度和重力的拉扯讓齊格整個人貼到座椅上面。
『這次我有預感這次會是你的第一個戰果。』
「……上校?」
『疑惑什麼,今天你就會拿到第一個戰果了。』
凱特爾似乎是在賣關子,故弄虛懸的語氣讓齊格有些疑惑:
『等等跟著我行動,別落後囉。』
「收到。」
說著,紅箭機再度拉高,齊格也將操作桿拉向自己,跟著一起再爬升高度,緩緩上升。
大概高過對方一千米的高度後,紅箭機拉下機頭維持平飛。
『嘿,其他隊,我們衝下去之後再一起夾擊,看著和學著啊。』
『是。』
稍微轉向後,齊格的109和凱特爾的紅箭已經就定位,在面對著蘇聯戰機群的前方上空。
對方仍然是沒有意識到它們已經陷入了包圍網中,還在巡視著地面,卻忘記抬頭看到天空的威脅。
『你看到了什麼?』
「十六架Yak-1,那種速度應該是翼掛炸彈的戰轟型;八架IL-2攻擊機,三十七毫米;沒有發現我們,持續平飛中。」
觀察對方的狀況,決定下一步。
『三個中隊,戰轟機編隊嗎……可以,小鬼準備好了嗎?』
稍微深呼吸後,齊格馬上回應長機。
「隨時準備好了,目標是尾端的IL-2。」
『可以,那我就瞄準領航的雅克,數到三一起俯衝……一,二……。』
隨著凱特爾的倒數,齊格握緊了操作桿,緊緊盯著對方的飛機方向。
其中一架,位於編隊尾端的綠色、看起來比較大台的單引擎飛機。
那個是目標。
『三!』
兩架戰鬥機同時機鼻向下,對準了蘇聯的戰機編隊。
齊格將節流閥推到底,嬌小的飛機頓時衝出巨大的馬力,機鼻旁的排煙管不斷衝出了火光,和重力拉扯飛機結合下整個人都像是要陷入座椅一般。
目標距離越來越近,對方也注意到了自己和長機,試圖馬上轉彎,但是自身拖著沉重的炸彈,又面對兩個像是砲彈一樣襲來的戰鬥機根本來不及。
隨著在瞄準鏡上的戰鬥機越來越大,抓好了靠近的那一刻。
瞄準鴿群的兩支遊隼,伸出了爪子。
兩眼和前方瞄準鏡的準星,還有對方的攻擊機連成一線,接著……。
扣下板機。
兩門重機槍和軸心的機炮炸出火光,曳光彈劃出了大量的軌跡,落向蘇聯的戰機群們。
作為目標的IL-2向左轉試圖閃躲掉襲來的重機槍彈,但是遭遇到這種突然間的突襲,較為厚重的攻擊機根本無法作快速的轉向。
重機槍彈和三十毫米砲在IL-2的機鼻上留下了大量的孔洞,並且一路延伸到機體身體,發出了沉悶的支嘎聲。
「發動機冒出黑煙!」
冒出了陣陣黑煙,衝出了火光,但是仍然頑強的飛在空中,不愧是在蘇聯飛行員中號稱空中坦克稱呼。
另外一邊的凱特爾劃過的地方,一陣腥紅的火光閃過,一架斷了翅膀的戰鬥機半著火舌在空中炸開來。
兩架戰鬥機貫穿了蘇聯的編隊,接著陸續從上空其他的友軍軍機也跟著像遊隼一般向下俯衝攻擊。
從天而降的彈雨將掛著炸彈的戰鬥機和攻擊機逐一撕碎,蘇聯的編隊頓時和被沖散的鳥群沒有兩樣。
齊格和凱特爾拉了一段距離後集合,再度爬升重新回到了攻擊位置。
『……這票人居然還和41年一樣,讓戰鬥機掛彈飛行……。』
望著後方一群被砲在後面的蘇聯護航機凱特爾有些感嘆地嘆了一口氣。
「今天的伊凡比較大意的樣子?」
護航的蘇聯戰鬥機不斷試圖想要追上襲來的德軍,但是卻被沉重的炸彈拖著,根不上任何一架德軍戰機,只能分別四散開零星的干擾。
掛著啞鈴的獵鷹……可以這樣形容他們。
對方原本整齊的編隊就這樣被沖散,整個天空佈滿了戰機和轟炸機的自衛砲火,兩方的戰鬥機在天空劃出了無數軌跡。
『小鬼,我繼續處理護航機。』
凱特爾領著齊格,再進行一次攻擊,對準了目標從高處俯衝下來。
『一樣同一個目標,再一次,拿下他!』
「收到!」
方才那家攻擊機因為引擎直擊的關係已經開始落隊,而護航的機團也已經各自被打散,是垂手可得的目標。
對準了剛才的那架攻擊機,從背後快速的接近。
對方攻擊機後座的機槍手打出了彈幕,試圖要逼退齊格的戰鬥機,幾發子彈擦過了機身的防彈玻璃留下了刮痕,似乎引擎也被打中了幾顆子彈冒出了一些煙。
齊格鑽了入了對方的機身下方,閃過了彈幕後將向上,整台IL-2的下腹部完全蓋住了他的瞄準鏡。
重機槍和機炮的聲音響起,身上出現了大量的孔洞並且衝出了黑煙,接著衝出火光燃燒起來緩緩向地面掉下去。
齊格將機身一側,再度爬升拉開距離,眼角偏向了那台剛剛被擊落的飛機。
那架攻擊機重重摔到地面上以機腹著陸,滑行了好一陣子後停了下來,熊熊烈火開始蔓延開來。
天殺的,快出來……你想被燒死嗎?
「呼……。」
兩個小小的身影從開始燒起來的飛機上面逃了出來,隱約可以看到他們在地面上對著揚長而去的齊格咒罵著,比出了中指不斷叫囂。
抬頭看了一下周圍,蘇聯的飛機似乎已經不在這個區域了。似乎是因為受創嚴重開始紛紛調頭撤退,這裡也就沒有在進一步的追擊。
畢竟再過去是蘇聯的防區,任誰都不想要衝進插滿防空砲的防線裡面。
『小鬼,幹的不錯。』
凱特爾的紅箭從上空飛了下來,和齊格的飛機並排飛行,進到都可以看見駕駛艙的凱特爾對著自己比了個拇指。
『你的第一次的空戰勝利,感覺如何?』
「……呵呵。」
齊格只是笑了笑,沒有太多回應。
『就這樣?同聯隊的哈特曼拿到第一次勝利的時候沒那麼冷淡啊?』
面對齊格這種雖然高興但是並沒有太多情緒表現的態度,凱特爾有些無奈。
「上校,我可不是他那種被上帝眷顧的天才,我只是幸運而已。」
上校居然把自己和那個第一大隊的王牌拿來放在一起,感覺有點過度誇獎了。
比起自己早一年進來這個絞肉機,現在已經是獲得一百多次空戰勝利,被稱作「烏克蘭的黑魔鬼」的埃爾希.哈特曼,和自己的年紀事實上也差不到幾歲。
這個名號已經響遍了整個東線的戰場,就連蘇聯飛行員都一定知道的,曾經和近衛戰鬥機團交火的第一大隊年輕王牌。
『齁?這可就難說了。』
「……就別再說了,我不是天才。」
『我對我看人的眼光還是挺有自信的,你會是個好的飛行員。』
遠方的天空已經數架我方的戰鬥機出現,緊跟著好幾架斯圖卡的編隊。
『天空是我們的了,盡情的炸吧!』
凱特爾馬上以無線電通知他們已經將對方的飛機逐出這個空域的消息。
『感謝你們的支援。』
凱特爾的大隊接下來便護衛轟炸機編隊到抵達目標位置進行任務,獲得短暫制空權的現在也就是巡視天空直到他們返航。
第一次的空戰勝利,也就這樣結束了。
這個晚上,躺在床上的齊格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稍微翻了一下被禁飛的三天裡面所作的紀錄,因為沒有開燈而只能用晴朗夜晚的月光稍微當作光源。
前陣子有個基地被蘇聯的夜間轟炸機隊襲擊,當下馬上發佈夜間燈火管制的命令,也就只能這樣克難的看書做筆記了。
重新研究了敵機戰力手冊、和漢斯借來的109的構造手冊等等,都濃縮成這些筆記,他翻開了關於紀錄蘇聯攻擊機,IL-2的那一頁。
「機槍手……。」
今天下午的出擊,追到後方被機槍手攻擊,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多少有些惡寒。
幸運的是沒有貫穿防彈玻璃和造成讓引擎失效的傷害,當然事後漢斯看到這個還是稍微唸了幾句。
『好在是上帝的保佑,你才沒有掉下來。』漢斯的聲音還是環繞在耳邊。
……千鈞一髮,嗎?
「下一次還是先從下方攻擊會比較好。」
在筆記本上面寫了寫,針對今天的經驗再修改。
「咖啡時間……今天的這個流程應該有做到吧?」
「咖啡時間,這個時間哪來的咖啡,齊格妳是腦袋燒壞了?」
忽然,宿舍的窗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艾……艾德懷絲?」
齊格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窗外,頭頂帶著毛帽的少女臉在窗戶外面。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只是想要過來看一下而已。」
這個時間不是應該休息了嗎?
「打開窗戶,我要進去。」
「你要進軍官宿舍幹嘛,其他軍官也……。」
「不要騙我,今天你同房的那個軍官在『生日派對』喝個爛醉被拖到醫護室裡面,現在頭痛的很呢。」
「……我出去吧。」
稍微整理一下之後穿上厚重的外套,齊格走出房間從大門出去。
艾德懷絲一樣靠在自己房間的窗戶邊,正看著走過來的齊格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齊格走到了旁邊,兩個人就直接在原地坐了下來。
「明明房間裡面比較暖和還硬要出來……。」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身分,我不想被傳出什麼謠言。」
「……反正又沒什麼差,前線哪管那麼多,而且你也沒有那個膽對我做什麼事情。」
「這個人……。」
齊格嘆了口氣,對於艾德懷絲的一臉像是無所謂的反應有些無奈。
「嘛,不過恭喜你啊,今天的第一個戰果,斯泰納少尉。」
用手肘戳了戳齊格的手臂,少女露出了挖苦的笑容:
「什麼時候可以成為王牌和拿到騎士鐵十字勳章啊?」
「……還早的很啦。」
「就不能讓我期待一下嗎?」
聽到了齊格的說詞,少女似乎是有些掃興。
「就說今天只是運氣好而已……。」
「運氣也是要有準備才能獲得的吧!」
艾德懷絲視線飄到他的手上,仍然拿著的筆記本:
「你手上那個筆記本都露餡囉,剛剛我已經偷看到了。」
這幾天來注意到齊格有時候會找時間窩在宿舍裡面寫東西,還罕見地和漢斯借了書來看,艾德懷絲不免燃起了好奇心稍微盯著看了一下。
「……我的隱私。」
聽到偷看兩字,齊格馬上露出一張苦瓜臉。
「又不是什麼祕密,而且再怎麼你們這些軍人有時候幹什麼我們都一清二楚。」
艾德懷絲竊笑著,對於齊格這種明明是大不了的事情卻遮遮掩掩的態度感到有趣:
「什麼充氣娃娃啦、慰安婦什麼的,我也見多了。區區筆記本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啦。」
從上層發配下來讓前線軍人「放鬆」的道具和從本土到前線的慰安婦,聽說是為了避免前線官兵和當地的女子交合、維持「種族的純淨」下才勉為其難推行的政策。
不過這個也讓艾德懷絲等護理士的業務量變多,總不能叫軍醫去處理這些不知道是不是「自願獻身」的女孩子的生理和心理問題。
「我又不是會做這些事情的人……。」
「……真的是,開玩笑而已啦。」
艾德懷絲淺淺笑著,稍微靠近了齊格:
「我也知道你不會,畢竟你除了開飛機以外根本一無事處。」
「……一無事處也太嚴重了吧,妳這傢伙。」
齊格不太開心地回嘴,瞪一眼眼艾德懷絲,不過對望艾德懷絲那雙帶著惡趣味的雙瞳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真的是……我為什麼會認識個性這麼糟糕的人。」
「誰叫你在寄宿學校的時候揍了一個在欺負人的惡霸,所以就認識了這個個性很壞的女孩子?」
「……妳還記這麼清楚。」
那時候的事情齊格只記得自己揍倒了一個體格比別人好,並且常常會毆打或是辱罵其他長的不太一樣還有瘦弱的小孩。
到底那時候是哪來的正義感和勇氣才讓他上前直接和他一拳一拳互毆?
「不要小看我的記性,而且你忘記我成績很好這件事情了嗎?」
艾德懷絲非常自豪地挺起胸膛,非常有自信的樣子說著:
「不然我是怎麼到護校去的?」
「……是是,妳很棒。」
稍微敷衍幾句後,齊格也就拿起了自己的筆記開始繼續翻著。
不過齊格也在想自己和艾德懷絲的這個孽緣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真的是沒想到她的記性好成這樣。
「真的是很不會聊天的人呢。」
艾德懷絲看到齊格開始在翻自己的筆記後,也安靜了下來,稍微貼近齊格旁邊一起看著他的筆記。
注意到艾德懷絲又湊更進的時候齊格稍微瞥了一眼她。
「……妳又看不懂,幹嘛湊過來啦。」
「好歹我以前也參加過滑翔機俱樂部和青年團,只是我還是飛不起來而已,至少略懂略懂。」
當然也僅只有略懂略懂的部分而已,不過在醫護所聽到一些受傷的飛官聊天也會多少知道一些飛航的東西。
「……。」
有些像是菊花科植物的花香在艾德懷絲靠近的時候傳了過來,讓齊格有些坐立不安。不過艾德懷絲反倒是露出了非常放鬆的感覺,齊格也就沒說什麼了。
每一天都要看著認識的人起飛,很有可能會在某一天忽然不見的那種壓力也壟罩在她的身上吧?
齊格有時候也會想起自己看著父母的郵務機飛上天空的時候那種擔心的感覺,現在會跟人在空中死鬥的自己恐怕也會帶給其他人更多壓力吧?
仔細想想,她該不會也是這個樣子吧?
「妳靠這麼近沒問題嗎?」
「嘿,難道你害羞了?」
艾德懷絲露出試探性的微笑,彷彿是在惡作劇一般的表情笑著。
「姆……才沒有。」
齊格臉上染上一絲暈紅,然後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回筆記上,帶著些許尷尬的氣氛,兩個人沉默了一段時間。
「……是說,你每一次回來的時候,你們的飛機都長的一模一樣的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有沒有事。」
艾德懷絲忽然打破尷尬的沉默,或許是想要緩和一下這種氣氛吧?
「不是看代號就好了嗎,就在機翼上那裡那個。」
「誰知道你們的代號啦,而且根本看不懂那些縮寫!」
聽到齊格理所當然地說只要看代號就好,艾德懷絲馬上燃起了一種想要往齊格頭上打下去的衝動,不過還是忍了下來:
「……笨死了,也不想想誰知道你的代號,紅的黃的還是白的什麼還有數字根本搞不清楚。」
「還是妳是說要像上校那樣子的,不一樣的機種,那個我沒有辦……。」
「你真的有用大腦在思考嗎?你最好明天給我來醫護所一趟檢查一下你是不是摔到腦袋有問題了。」
艾德懷絲打斷了齊格本來想說的各種猜測,然後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像上校那樣子,有個明顯的記號之類的不行嗎?像機鼻的那個或是飛虎隊之類的那個。」
「……原來你是說那個。」
在機鼻有著紅色箭十字的標誌,確實而言不管到哪裡都很顯眼。
曾經有和蘇聯飛行員戰俘稍微對談的齊格想起那些人也知道「紅箭」標誌的百舌鳥,要特別注意的對象,對於飛行員來說那是證明自己的一種象徵。
「對對就是那個,有了那個不就是很好認了?」
「姆……我沒想過要弄什麼標誌,而且我現在這樣子還沒有資格吧?」
到這裡已經超過四個月,才拿到第一個戰果的自己還不是一個有能力的飛行員,齊格是這樣想的。當然自己也沒有想過要弄什麼標誌上去,畢竟光是要協助擊落敵機,跟上上校的動作都已經讓自己耗盡精力了。
「你給我弄一個可以一眼看出來是你的標誌出來,嗯,就這樣決定了。」
艾德懷絲站了起來,像是小惡魔一樣的笑容對著齊格:
「這幾天就要生出來,我一定要看到!」
「太蠻橫了吧……。」
齊格馬上露出一張苦瓜臉,雖然是想反駁些什麼,不過怕艾德懷絲到時候又會想做些什麼挖苦自己,就只能將上到喉頭的其他話往肚裡吞。
「時間也有點晚了,再不回去的話會被護士長叫過去訓話。」
艾德懷絲向前走了幾步,轉身回頭有些隨意的向齊格敬禮:
「那麼,獲得第一個戰果的斯泰納少尉,恭喜你啦。」
「真的是……這樣子敬禮可被上校看到會被罵喔。」
齊格只能將煩悶話做一口氣吐了出來,帶著苦笑回應。
「我又不是軍人。」
少女笑著,便揮了揮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她今天特別的開心:
「晚安,不要太晚睡覺。」
「是是是,我會的。」
齊格也揮了揮手回應後,艾德懷絲就轉身回去往醫護所的方向過去。
當艾德懷絲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後,齊格拍了拍屁股將子上的雪拍掉,便回到宿舍房間裡面。
看了一下手錶,距離自己睡眠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自己的標誌嗎……?」
對於這個,齊格到現在還是沒有太多的想法。
不過……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齊格下意識露出了微笑,然後開始思考屬於自己的圖案。
這天,他比預期的還要晚睡。
過了幾天,機棚。
幾天的作戰任務下來,剛好碰上了機械保養的周期以及一些飛行員已經身心俱疲的狀況,今天的出擊人員並沒有凱特爾麾下的人員。
對於成員來說,這種少見的「休假」並不多。
「小鬼,一大早的你在幹嘛?」
「……畫圖。」
一大清早,克魯格看見齊格在機棚裡面有些驚訝。
齊格坐在機翼上面,手上拿著水彩筆在機身上面繪圖,在身旁有幾桶看起來像是顏料的東西。
「今天不是你的出勤日吧?才要幫你的飛機稍微保養一下。」
「再等我一下下,快好了。」
齊格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面,勾起了漢斯的好奇心,身為保養飛機的地勤人員想單然爾想要一探究盡小鬼想要幹什麼。
「小鬼,想要什麼東西我可以……齁,原來是在彩繪啊。」
「等等機工長,我還沒……。」
漢斯看了看齊格在機身上面的圖案,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後者則是發現漢斯的目光馬上擋住了圖案。
一朵白色的小花,而在機鼻的部分也在整流罩和螺旋槳上畫上了象徵花瓣的白色圖案。
「花?」
「……嗯。」
或許是已經被漢斯看到在畫什麼東西,齊格也就放棄遮遮掩掩的動作,不過臉上還是帶著尷尬。
「到今天也才兩個戰果居然就這麼急了,哈哈哈哈。」
漢斯看到齊格在機鼻和機身彩繪,馬上笑了出來:
「雖然說我知道你麼這群年輕人急著想要成名,不過你也太早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啦……但是有個傢伙就是硬要我畫個東西給看看,也就勉為其難只能畫上去了。」
「哈哈哈,你說的那個傢伙也太著急了吧!」
他知道是誰嗎……?
齊格有些擔心漢斯是不是知道自己所說的人是誰?
漢斯一邊笑著,一邊走到了機棚旁邊將保養的工具準備好,其它幾個年輕的地勤人員也從正門走了進來,看到帶隊的機工長還有軍官的齊格馬上恭敬地敬禮,漢斯望了一眼後馬上用手勢表示先去叫他們去旁邊準備。
「不過,一般來說都是會把老鷹啊、龍啊、騎士之類比較勇猛的東西作為象徵吧?你怎麼找了朵花來?」
「這個你問我我也……。」
齊格搔了搔頭,尷尬的神情掛在臉上。
昨天晚上想了很多,畢竟自己並非是個成熟的飛行員,用那種充滿勇猛和英勇象徵的圖案不太適合自己……。
在思索許久後,不知不覺地腦海裡面就浮現了長在雪山上面的小白花的圖案。
「漢斯,今天的……嗯?」
凱特爾這時候也走進機棚裡面,注意到齊格也在機棚裡面也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斯泰納少尉,你在這裡幹嘛?」
「阿……報告長官,畫圖?」
齊格像是彈了起來一般起立站好,馬上對著凱特爾敬禮。
「我知道,你也別那麼緊張,我在這裡也不會吃了你。」
凱特爾簡單的回禮後,走到漢斯的旁邊將像是後勤報告的東西交給他,無視漢斯嚷嚷著:「怎麼油又變少了,真他該死的洋基佬。」的話語,看了看齊格的方向。
「喔呀,花嗎?」
注意到齊格在機鼻上面畫的圖案之後,凱特爾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報告是。」
「原來如此……。」
「好啦,小鬼你應該也弄得差不多了吧?」
漢斯瞥了一眼齊格在機身上面的圖案,應該是差不多了:
「等等這裡要開始把引擎和機砲拆下來保養還有拆換,你應該弄好了吧?」
「我收一收就可以了。」
齊格稍微收尾,接著將顏料收一收提著走出去,找了個地方放好。冬季寒冷的天氣下,離開有保暖措施的機庫下顏料過沒久就凍成冰塊。
「雪絨花(Edelweiss)嗎?那個圖案。」
「上校?!」
凱特爾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齊格像是剛發動的汽車一樣肩膀彈了一下。
「還真是大膽啊……這樣太明顯了吧?」
「就……嗯……。」
齊格有些尷尬,只能抓了抓頭支嗚其詞地回應。
「直接把雪絨花塗在機身上面,會不會太明顯?」
「……就只是……嗯,因為是艾德懷絲她的要求所以……大概是這樣?」
其實連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為何會挑這種小花作為標誌,經過凱特爾一說才發現這個巧合。
「上校是怎麼知道的?」
「軍官休假回家沒有什麼興趣只能種花花草草,植物書看多了。」
拍了拍齊格的肩膀後,凱特爾像是兄長一般笑了笑: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啊……我是不反對機鼻或機身的彩繪,只是你最好要對的起這個圖案。」
「阿……是。」
言下之意,就是要齊格能夠拿出和這個對比的資格。
「第一大隊有卡拉雅(德文中的情人,哈特曼的座機代號),那你的代號是不是也來個雪絨花?」
「直接用雪絨花(Edelweiss)有點,嗯……這個我覺得不行。」
這種太過直接明白的方式想想還是不妥,上校暗指的人正是隔壁大隊埃爾希.哈特曼。他的彩繪正是寫著自己女朋友小名「烏希」的紅心被一支箭矢貫穿,並還稱呼座機叫情人,如此露骨的表示方式還是辦不到。
再者,自己和她的關係應該還沒到那種等級……齊格是這樣想的。
看著齊格苦惱的樣子,凱特爾不禁笑了出來,一邊在說:「年輕真好啊。」之類的話。
有沒有什麼比較委婉一點的形式?
「上校,雪絨花的學名是什麼?」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點子,齊格馬上眼睛亮了起來。
「Leontopodium alpinum,林奈二名法的學名,屬名是『獅子的腳爪』,種小名是『高山的』。」
回答了齊格的提問之後,凱特爾思索了一會回應道:
「『獅子的腳爪』,其實還不錯,只是現在的你還是有點早。」
「我在畫彩繪的時候也是覺得有點早,可是……啊哈哈。」
齊格抓了抓頭苦笑著,笑聲裡透露了一些無奈:
「她說這幾天就要看到,所以我也就只能先弄了,不好意思上校。」
畢竟這種彩繪一般都是有點程度的人才會自己畫上去的,現在的齊格還沒有這種實力。
「沒什麼,反倒這樣做也好。」
凱特爾不怎麼排斥齊格的這種行為,畢竟有個能讓他進步的動機也是不錯:
「小鬼小鬼的叫你也太習慣了,但小鬼已經有人再用了也該替你換個會好一點。」
「……我覺得還是等一陣子後再說吧?」
「我看是很快,最近紅軍的攻勢越來越兇,你也差不多就會拿到勳章了。不……應該說是沒有拿到勳章的實力也在這裡活不下去吧。」
「也是呢。」
機場緊急召集的警鈴響起,本來待機室裡裡面的飛行員一一跳上了自己的座機。
跑道的方向,數架戰鬥機在跑道尾端聚集著,活塞引擎運轉的聲音迴盪在機場上面。
伴隨著螺旋槳劃破空氣的響聲,一架架戰鬥機飛上天空,向著東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