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種可能 XIX. ∞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鄰近黎明的時刻,紅髮少年正靠在每晚都會待的校內公園長椅上,緩緩地對空吐出一口氣。他從椅上起身,摸出了藏在紫袍下的長劍——會用的武器是越多越好,勤著練劍的自己,偶爾大概還是可以派上點用場的。


離開座位的少年往前數步,走到相對空曠的位置,連劍帶鞘準備開始今早的練習。


「樣樣通樣樣鬆,遇上有點程度的敵人可佔不到什麼便宜。」

移動數步距離所費不過短短幾秒,曾與楚彬打過幾次照面的黑色身影即以一貫翹腿坐姿,赫然現身於對方剛才坐過的那張長椅上。調侃似乎已成少女字裡行間的一種習慣,實際上也聽不出多少力道,輕描淡寫地如同打招呼一般。


正要揮劍的手停滯半空。被打斷專注的少年回過臉來,神情是自知的苦笑。

「早安。」

而正因是人類才能夠理解無名少女的意有所指。楚彬悻悻然收了劍,卻沒有回長椅坐下的意思。


「且不論純系的事,前奏部分也已經傳開了吧?」

指的自然是,牽連了各校高層的花樣慘劇。


「我想是吧。如果我沒有猜測錯,關於這些事『那邊』知道的,不會少的。」

時刻都在監控大地的管理者們,對於這樣的騷動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首當其衝的,恐怕會是這屆的冠軍——也就是索羅。


若索羅真是背負著什麼才到這裡的魔法師⋯⋯某方面而言,無名少女所行也是做了殘酷的推手呢。

撇開這些感想不提,楚彬本身倒是不反對。洛德肯定也是因為類似的理由才選擇索羅當選拔賽的代表,事主或許有些辛苦,但那也是不得已的。


「如果妳想吃早餐的話,還要再等一陣子⋯⋯大概要等艾夏琳看完日出吧。」

兀自猜測起對方前來公園的目的,楚彬聳了下肩。


「啊、是指被派來監視的眼線?那個,稍早在商街被我順手解決掉了。」

閒聊似的對談感受不到半點緊張感,分明搞出了天翻地覆的大事,手起刀落在無名少女口中卻彷彿兒戲。

然而,她的殺意是實打實的,尤其對於某對負責收拾殘局的兄妹而言,必然感受更甚。

而這點,曾同在一空間內、與兩名師長一塊聽聞其作法的楚彬亦肯定有所共鳴——悠閒與安穩的氛圍,掩不住來一殺一、來百屠百的決絕殺伐。


「這樣嗎。」

聽聞眼線之一被解決,本身也領教過對方果斷的少年聳了下肩膀,顯然並不感到意外。


「放心吧——不是你們班上那兩個。」

緊接著,無名少女將幾個小時前在林間發生的插曲,一五一時地告知了身為班長的楚彬。


「他們倆偶爾會翹掉團練——幫大忙了呢,謝謝。」

早在學期開始後沒多久,洛德就已經警告過自己他們遲早會有動作——現在這樣,反而更好。


「這下子,真的得小心點了呢,可別露餡囉?」

憑空捏造的人情,既是給予籌碼也是在找麻煩。無名少女雙手一攤,耍賴般笑了笑,刻意抓著當日在校長室時楚彬緩解氣氛用的打趣,反過來藉機拿他尋樂子。


意識到對方的玩心,楚彬只是笑笑便沒有繼續回應。

天色還沒有亮起來,仍有時間進行每日的自主訓練。目送走少女果斷從長椅上躍下後離去的背影,他才重新投回了原先的練劍日課裡。


◇◇◇


清晨的校內時不時有些薄霧,微涼的溫度中,能吸到的清新空氣來自於這片天然之景——亞薩奇爾能夠自立為一個自給自足的學園都市,並非沒有道理。


與楚彬說完要說的話,無名少女兀自在校園中開始散起步來。引領她腳步的,是在漫無目的中依稀能感受到的氣息——

那是在公園邊界、最靠近鍊金術學院的長椅上,已經鋪好坐墊在那坐著的艾夏琳。


同樣感受到有誰靠近,艾夏琳朝著無名少女的方向轉過視線——

「早安!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看到妳——」

充滿精神地向對方打過招呼,艾夏琳的笑容毫無心機。

「是要去哪嗎?」


那麼,這份笑容或許才是皇家兄妹被放過的真正理由,起因於亞薩奇爾之名下,人們的真摯與溫柔,他們仍被騎士團眾人視作同伴,即使是身為那群猴子的爪牙。

出於沒必要讓沃芙、艾夏琳等非人美麗的臉龐,因爲骯髒鍊金術師的死而蒙上陰霾,皇麒與皇麟這才有機會在無名少女的手下躲過一劫。


「嗯,散步。」

相較面對楚彬時的玩味,她回應艾夏琳的一抹微笑,有著真誠與欣慰。

「聽楚彬說,妳在等日出⋯⋯是嗎?」


「是的!今天的話,大概再等二十五分鐘左右,就可以從這邊看見最美的日出唷!」

大方地回答來人的提問,不吝分享美景的艾夏琳興高采烈地比了比身旁已經舖好椅墊的空位。

「如果想一起看的話,這裡還有位置喔——」


「榮幸之至。」

輕巧應過美麗非人的熱情邀請,無名少女緩緩落座於艾夏琳身旁,抬頭仰望尚未亮起的天空。


「那個小朋友 ,沒跟妳在一起嗎?」

一語雙關地包含了物理與年紀上的『小』,所指的自然是第三班班長——海莉。


「啊——是指海莉嗎?」

意會到無名少女指稱的對象,艾夏琳保持笑容,活潑地回應了她。


「時間太早了,她爬不起來⋯⋯」

似是話到傷心處,艾夏琳垂下了視線,有些感傷地苦笑。


「我也邀請過不少朋友們,但他們都因為時間太早爬不起來⋯⋯楚彬雖然能早起,但也會婉拒⋯⋯對人類而言,日出的陽光可能太刺眼了吧?」

體貼著他人各自的難處,艾夏琳的語氣之中沒有任何責備。

「所以,您願意陪我一起看日出,我真的很高興⋯⋯真的!」


純良天性使然,對他人婉拒無一不作出正面解讀的艾夏琳,令無名少女不禁失笑。

這孩子,就在非人當中也算得上特別單純的吧?


「對非人而言,就算只是稱讚也有其意義——我是這麼聽說的。」

維持著仰起的視線,朦朧中棕色眸底似是仍能望見前一晚那道凜然而美麗的身影。


「那麼,像一起看日出這麼美好的事,沒關係嗎?何況,還是跟我這樣的⋯⋯」

話至此處,無名少女明顯頓了一會,接著才淡淡地續完未竟的句子。

「⋯⋯人類。」


「意義,嗎⋯⋯」

稍稍偏頭思索了一會,艾夏琳恍然地「啊」了一聲。


「對非人來說,想跟對方成為伴侶的話,找出對方的優點並且表達出那份欣賞是天性之一⋯⋯嗯,也不是指不能稱讚別人,只是有些『狩獵』的人可能會刻意利用這一點,所以也需要小心——不過像我這樣的村姑,不會有人看上,很安全的。」

為這句話背後的涵義做出補充,聽聞對方自嘲的艾夏琳擺了擺手,似乎不將自己算在可能會成為誰喜歡或是算計的對象內。


只見她眨了眨眼,頭側向了另一邊。似是聯想到無名少女提及自己是人類的原因,艾夏琳顯露出些許不安的擔憂神情。

「唔、對人類來說,看日出果然是很勉強的嗎⋯⋯?」


談話氛圍溫暖而舒適,光是坐在非人女孩身邊就使人感到放鬆——縱使此世本沒有什麼,可以在真正意義上威脅到一身漆黑的少女。

「身旁一位溫柔可人的姑娘說出這種話,對周遭真心喜歡妳的人⋯⋯可是相當失禮哦?」

善意提醒對方擁有的魅力,基於無名少女發自內心的感受,她的話語真切而誠摯。


「欸——」

似是沒想到會被反將一軍,感受到對方是真誠地讚許一點,令艾夏琳的臉很快染上了一層緋紅。

「我會注意的⋯⋯」像是在道歉,又像是承諾,艾夏琳點了點頭。


「非人真好啊——率直、純粹。」

深吸早晨特有的清新,無名少女又兀自發出感嘆。


聽聞她的話,作為非人的少女跟著感慨地微笑。

「不管是對妖精或是精靈來說,人類也是相當耀眼的——壽命很短卻活得非常努力、沒有誓約卻能彼此相守,繁衍出那麼多後代⋯⋯真的很厲害呢。」


不、人類是最無可救藥的麻煩生物。外邊的世界,人類存在所謂宗教與信仰,立意是勸人向善、提倡美德,然而只要細想,便會發現諸多不合情理之處。

若真以萬物之靈自居,為何諸多教派皆指人類爲被造之物?

又為何,需要強調人類是為造物主最優秀的作品,倍受寵愛?

說到底,遭遇舉步維艱的困境時,何以僅能訴諸禱告,願求神明庇佑?


既有人類受神眷顧之前提,又多的是人定勝天的傳奇層出不窮——

說穿了,人類就是這樣矛盾至極的物種,自負亦自卑;放不下自詡的得天獨厚,卻也不甘於受制,哪怕是最初由自身立下的約束。


『原世界』是為箱庭,殘酷而美麗。而人類缺乏教義與禮俗制約,在當中獸性顯露無遺,更甚往無以復加的扭曲前進,天上那幾隻猴子便是如斯產物。


色慾、暴食、嫉妒、貪婪、憤怒、怠惰、傲慢,但見此世人類將原罪盡攬。

謙卑、寬容、忍耐、勤勉、慷慨、節制、貞節,反觀此世非人將美德盡現。

——因而,來自於彼世、無名之少女欣賞並珍視非人種族。


並不想讓美麗的非人女孩為這種不解風情的感想破壞了心情,無名少女雖話到嘴邊,卻沒有將之脫口而出。


依稀透出薄霧的些許光線,引起艾夏琳的注意。

「啊、大概再十分鐘,就會看見太陽從那一頭升起來的樣子!」

空靈的琥珀色眼眸之中飽含對於日出之景的期待,非人少女雙手交握狀似祈禱,微笑著偏頭看向陪自己一起等的人。

「沒想到有人陪我一起看日出,今天是妳為我帶來幸運、很難得的一天呢!」


「能遇見妳,幸運的是我。」

與投以射線的艾夏琳四目相對,無名少女的笑意柔和而溫暖,眸中半是謝意、半是寵溺。


一身漆黑的少女,其話語令艾夏琳不由得怔忡。

「那、我們就是彼此的幸運星了呢。」

替兩人的對話下了浪漫的註解,艾夏琳輕輕一笑——伴隨那抹清純的笑容,朝日冉冉升起。


清晨的陽光穿透薄霧,自腿腳開始往長椅上的兩人灑上光芒。

原先薄霧籠罩的亞薩奇爾校園,輪廓在日照中逐漸清晰。


意識到太陽開始升起,艾夏琳的視線捎向撼動心靈的暖光與隨之而來的晨景,空靈的琥珀色眸亦閃爍著興奮,以及對新一日的期待——

本身便喜歡觀看日出的艾夏琳,在陽光的烘托之下,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對世界而言不變,也不可或缺的星辰運轉,日出所代表的是溫暖、是希望,亦是永恆。


「好美⋯⋯」

恍惚地道出感慨,無論何時都那樣動人的光景雖然短暫,卻令艾夏琳難以移開視線。


「⋯⋯是啊。」

分不清無名少女的應和是單指晨景,抑或另有隱喻。

非人屬於夜晚,人類生活在白晝,本質雖為人類的她固然反其道而行、獨步黑暗之中,卻不代表她對光明生厭。


沐浴暖和的朝陽下,薄唇輕啟,無名少女就在艾夏琳的身旁哼唱——

世界是殘酷而美麗,她以音律如此傳達;人情既無情也有情,她以曲調作此抒發。


面帶笑容,安靜地聆聽完一曲,艾夏琳為身旁之人獻上了輕柔的掌聲。

一面可惜海莉無法聽見,她一面以溫暖的微笑,讚許了別於妖精歌聲的歌曲。


在那之後,艾夏琳又邀請了本表示在散步的無名少女一起去學生餐廳——面對這個提議,受邀者以自己還有其他事要辦為由婉拒,兩人便就此在公園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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