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詩〕濟慈〈初窺柴譯荷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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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蓋伊醫院的濟慈像

倫敦蓋伊醫院的濟慈像

曾經我周遊多少黃金之境,

見識了眾多美善邦國城邑;

西方諸島我亦曾親歷,

詩家居之,奉阿波羅為宗。

常常我聽說一廣域遼夐,

由深思的荷馬領有治理;

但我未呼吸過那純淨的寧謐

直到親聞柴氏朗聲高詠:

於是我好似仰觀蒼穹,

一顆新行星泅來心眼之前;

或像武勇的柯提斯,目光如鷹,

瞪視太平洋——其全體隊員

面面相覷,驚異不能自勝——

肅靜,在大雷巖之山巔。


譯者按:

約翰.濟慈(John Keats, 1795–1821),英格蘭浪漫詩人,生於倫敦,1815年在倫敦蓋伊醫院(Guy's Hospital)受外科訓練,翌年通過考試,取得執業資格。那年十月上旬的一個夜晚,受好友查爾斯.考登.克拉克(Charles Cowden Clarke)之邀,在克拉克家共閱1616年版柴普曼(George Chapman, 1559–1634)所譯荷馬史詩。柴氏為伊麗莎白一世時代的詩人、劇作家、翻譯家,譯有全本《伊利亞德》與《奧德賽》。濟慈因不諳希臘文,前此只能藉波普(Alexander Pope)的英譯管窺荷馬堂奧,但時人早已不滿於波普把古樸的荷馬譯成駢麗的英雄雙行體。相較之下,柴氏的譯文較少藻飾,濟慈讀之大為激動,兩人直讀到上午六點才分手。十點,克拉克吃早餐時,桌上已躺著濟慈寄來的這首〈初窺柴譯荷馬〉。

這是首工整的義大利體十四行詩(除了第十二行多了一個音節),韻腳為abba-abba-cdcdcd。後六行(sestet)把「發現」柴譯荷馬的驚喜比擬為近代歐洲文明的兩件大事:天文學及「地理大發現」。前著可能與1781年英國皇家天文學家發現天王星有關;至於後者,濟慈用典不精:「發現」太平洋的歐洲人不是柯提斯(Hernán Cortés, 1485-1547),而是巴波阿(Vasco Núñez de Balboa, 1475–1519)。但這無損於本詩之美及地位。

翻譯能催生一國文學史上的傑作,柴普曼地下有知,應堪欣慰,且與有榮焉吧!


原文:

On First Looking into Chapman's Homer


Much have I travell'd in the realms of gold,

And many goodly states and kingdoms seen;

Round many western islands have I been

Which bards in fealty to Apollo hold.

Oft of one wide expanse had I been told

That deep-brow'd Homer ruled as his demesne;

Yet did I never breathe its pure serene

Till I heard Chapman speak out loud and bold:

Then felt I like some watcher of the skies

When a new planet swims into his ken;

Or like stout Cortez when with eagle eyes

He star'd at the Pacific—and all his men

Look'd at each other with a wild surmise—

Silent, upon a peak in Dar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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