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奧運期間,許多人關心起體育了,甚至開始討論奧運轉播權。
我想分享一個故事,是有關於我曾經在電視台工作時發生的一件小事。
身為一個媒體工作者,我身邊總是有許多編輯以及記者,雖然我們的工作內容不太一樣,但偶而我們還是會有在路上碰面的一些交流。
有一天我加班結束要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長期跑體育線的資深記者,我們兩個通常都只是點頭之交,但他那天開口跟我說話了,他說:「今天是我當記者的最後一天。」
不是在公司的最後一天,是當記者的最後一天。
他說,公司在一年前就將整個體育組裁併到新聞線或是其他的組別裡;他說,先是空降了一個以操作「網路新聞」為專長的編輯到組內當組長,然後整個體育組就開始歪掉,正規的新聞都不能寫了,有發邀請的體育賽事都不用去了,因為『沒人看』,所以頂多只能寫一點棒球新聞,但最重要的是啦啦隊的紀錄。
他說:「我見證過所有台灣大大小小的賽事,很多國外比賽的記者證是發給我本人,無論我在哪個媒體,他們都會發給我,但我都不能去,因為我必須要坐在辦公室找網路新聞來寫。」
「所以我不當記者了,反正我小孩也長大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跟那位前輩碰面,或許之後也不會碰見了,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死,在媒體這幾年,當然見過許多帶著熱情來,耗完希望後離開的年輕人,但見過更多的是有足夠經驗以及成就的前輩,被時代的洪流沖滅了最後燭火後離去的背影。
時代的洪流讓數字越來越明顯,辦公室裡掛著的螢幕,播放的是新聞以及數字,每一分鐘更新一次網站數字,明明在不到十年前我還在紙媒的辦公室裡,當時看到的僅是每週的銷量,而現在,站在辦公室裡,抬頭所見都是流量。
為了流量,數字好的新聞,不斷地改標後重複上稿,在網站上看到的許多都不是真正的『新聞』,認真寫的國際新聞、政治新聞、民生新聞、體育新聞,全部都有,但是沒有人要看。
在烏克蘭與俄羅斯的戰爭前面,大家更在意網紅的八卦,流量讓這些文章不斷往上頂,網站上的機制讓觀看多的內容更容易出現給大眾得知,演算法的偏見,讓更少真正重要的新聞被看見。(相關文章:現行社群機制確實會讓人做出錯誤的市場判斷,演算法的偏見除了帶來有毒流量,更可能會引導出短期與長期目標的錯位)
這是現況。
回到奧運轉播權,奧運四年一次,平時的時候其實體育新聞沒有太多人要看,沒有人要看代表商業價值不高,代表沒有廣告,換句話說就是『做體育新聞沒有人要看』。
運動賽事的轉播約莫從 1960 年開始,至今已經成為運動組織很重要的收入來源,以奧委會來說,在 2020 年他們公佈的資料裡,我們可以看到 IOC 百分之七十的收入來自於轉播權利金(資料來源參考自逆食Podcast)。
2018 年香港的無線電視台體育組宣告解散,三十人只剩五個人,與新聞組合併,原因是:購買世界大型體育賽事的權利金,不但是一筆沉重負擔,同時被其他網路平台盜播的情形嚴重,無線電視因此決定,重新調整手中資源。
相同的概念大家可以放回台灣,台灣為什麼只剩下愛爾達轉播,我想是因為他們是台灣少數還在努力『靠體育』維生的平台,儘管許多人抱怨主播的專業度,但,不管換到任何一個平台,或許也不一定會更好,因為播報本來就需要專業,而體育項目更需要對於這些項目的專業度,但台灣除了沒有足夠資源給體育員之外,其實也沒有足夠的資源去培育體育主播。
而這些一切,其實還是要回到我們觀眾,觀眾對於事件的關注度越高,可能的資源投放就會越多,而這些隨著時代的演進是越來越正相關,以前我們會說媒體是第三權,而今的社群時代裡,第三權或許已經部分『還政於民』,人們所關心的,會更直覺反應在我們所看到的內容之中。
所以就算『一日球迷』、『一日奧運迷』這些都沒有關係,只要我們對這些事情有所關心,那就是一種成就以及成績,因為只要有流量,媒體的報導也會更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