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特別難熬的夏天。我深刻地記得,那是平凡的一天,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對話,平凡到讓我無法預料,父親在那個晚上選擇了離開。留下了我、弟弟和母親。家裡充滿了沉重的氣氛,每當我看到父親的照片,心中的刺痛便如影隨形。我經常在夜晚流淚,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流淌不止。白天,我把自己孤立在房間裡,避開所有人的關心和交談。
我清楚地知道媽媽很悲傷,但她努力保持堅強。面對失去丈夫的痛苦,她的眼神中時而空洞、時而哀痛,我能看出那些感受在她眼中交織,變得複雜。那時候的我開不了口,不知道自己能為媽媽做些什麼,也不認為自己做得到。如果我先開口,反而崩潰的是我,怎麼辦?
為了尋求幫助,我告訴媽媽我想去看心理醫生,她意外地沒有反對。我們心照不宣,都感到無能為力。醫生告訴我,我可能需要時間,媽媽也是,但對我來說,這感覺像遙遙無期的未來。我不認為我和媽媽有機會忘記這個痛苦。曾經理所當然平靜的生活,現在卻變得如此陌生。
那天,我們決定去參加一個專門幫助遺族的團體。起初,我只是想帶媽媽去聽聽其他人的經歷,希望能找到爸爸拋棄我們的理由,或是找到一句能讓我不再痛苦的話。
但在圍繞著一圈有著類似經歷的人中,我聽到大家分享自己的情緒。有人說他們很生氣,因為被拋下,也對於家人為了逃避問題而選擇自殺這條路而生氣,就好像家人的愛不足以挽留他。我才發現,我也真的很生氣,並為自己的生氣感到愧疚。我氣爸爸把我留下,我氣爸爸沒有跟我們商量,但又對自己的憤怒感到羞愧。爸爸都痛苦到走了,我居然還在生氣,這些矛盾又壓抑的情緒讓我很痛苦。但重要的是,我發現自己並不孤單。
當我開始與團體中的人交換感受時,覺得稍微輕鬆了一些。他們能夠理解我、給我支持。當老師建議大家寫信給家人時,我寫了一封信給爸爸,告訴他我有多麼想念他,我想告訴他,雖然我很生氣,但我想理解你的選擇。爸爸,我會照顧好自己與媽媽的,不要傷心或擔心,我會努力讓生活繼續下去。我把信放在父親的照片旁邊。這個小小的儀式給我一種奇妙的平靜感。
這段療傷的旅程真的好長,但讓我和媽媽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需要時間來治癒,但在這個過程中,愛和支持可以幫助我們重新找到希望。
父親節要到了,不知道有沒有人像我一樣,仍在經歷那份辛苦和錯愕,面對失去親人的痛苦。這樣的節日,缺席的感覺可能更強烈和刺痛,但你並不孤單,雖然傷痛依然存在,給自己時間去療癒,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你會找到重新站立的勇氣。希望這個父親節,無論你處於何種心境,都能找到一絲平靜和溫暖。
「當他們選擇結束痛苦的生命,留下來的我們,也能想辦法找到悲傷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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