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讀了《古代中國與越:中國南方邊境的自我認知與族群認同》,台灣八旗出版,作者Erica Fox Brindley是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研究博士,現任賓州大學亞洲學研究系主任與歷史系、哲學系教授。
本書探討古中國時期“越”的概念,春秋講到漢朝。最早“越”是東周一諸侯國,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復國的故事很多人都很熟悉,但那是越國最後的一統時期,後越被楚所滅,越國的貴族階層四散,而形成所謂的百越。
即便是楚,對中原諸侯來說也是落後的南蠻,越更不用說。中原對越內部差異不大清楚,方便地以“百越”統稱,越自己當然不會這樣說自己。春秋時期的越國其實地理位置頗靠北,在今日的浙江附近。值得一提的是,現在的越南人應是自古以來就生活在中南半島,因此“越”的南移是認同的南移是文化認同的南移,而不是人口的遷徙。
有趣的是,中原不同的意識形態陣營的越態度也不同。儒家對越人是最看不起和不友善的,認為越人“斷法紋身”的生活方式很野蠻而不文明,反之,道家對越人則持正面肯定的態度,認為越人生活方式很自然,不受禮教的約束。
秦末,秦將趙佗自立為南越帝,開始了越的小中華模式。一方面透過自立為中華正統而利用文化優勢而壓制其他越人國家,建立自身的南方帝國,一方面在面對中原王朝也就是漢朝時玩兩手策略,識時務地在面對威脅時稱臣,但對內又不放棄帝的稱號。
到了更後期,“中國政策”終造成南越內部的政治分歧。漢武帝視南越為大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將手伸入南越國政,南越王趙興本來就是漢人後裔,樛太后更和漢使私通,樂於簽署和平協議,稱臣和大漢統一。他們因此失了南越民心,造成南越獨派丞相呂嘉起事,殺了大漢同路人南越王趙興和樛太后等,並出奇兵滅了漢軍。漢武帝大怒而發動全面懲越戰爭,在經歷一年的激戰後,南越亡國,番禺城破,呂嘉和他立的越王趙建德出逃被捕,兩人都被武帝處死。
後世對呂嘉的評價頗為兩極,中方史官多認為呂嘉弒君大逆不道,而且不識時務讓南越百姓帶來更大的戰亂和災難。越南則認為呂嘉是越南史上第一個民族英雄。
本書其實是學術論文的合集,但這些小中華史讀起來很有趣。在本書導論中黃銘崇(中研院史語所研究員兼文物館主任)也有提及,西方學術界比較鼓勵跨域,讀三四年的書,和相關專業學者討論,就可以寫出自己的觀點。但在亞洲更多本位主義,守備範圍更明確,這樣會被認為是“撈過界”,“超譯”,而少了很多書寫和出版的可能。
不只是書的內容,書的學術生產背後的結構和文化,也值得我們更多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