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入麓尚書院。
花了一載有餘,終於成為祝文山知己好友。
生辰之日,我想欲坦言。與他天生一對的白月光回來了。
楚柔:「祝文山,你和梁大牛不能在一起!他是男人!」
旁人譴責我倆有悖人倫,禍害國之棟樑。
我撕去鬍子,散開秀發。
「不好意思,我是公主!」
1
我以男兒身跟祝文山曖昧。
同窗勸我們回頭是岸,斷袖之戀為世人所不容。
他反唇相譏諷,認為同窗愚不可及。
我半開玩笑地問他:「要不咱們倆私定終身?」
祝文山輕拍我的腦袋,假裝含淚向列祖列宗謝罪,哀歎道:「如果你娶不了媳婦,那我就把你梁大牛娶了。」
那時的我有點想胃酸翻騰,別人說的話我可以無視。
而他,從來不會騙我。
祝文山認以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這下麻煩,我好像把他掰彎了。過去一年,我把自己裝得太像男人。
看著母後命人給我送來一馬車的綾羅綢緞,珠釵寶飾。
張公公:「珞璃公主,皇后娘娘說,你不能再瞎胡鬧了。」
我哪有胡鬧:「哼!你送回去吧。」
春闈日子漸近,他天天泡在書海裏,還逼著我跟他一起考取功名。
祝文山:「儘快把這首詩詞背熟,我給你做燒雞腿。」
我雙眼迷離地注視著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滑過他的臉頰。
祝文山手掌握住我那不規矩的手指,輕輕揉捏,耳垂紅得快要滴血。
我移身往他貼近半分,腦袋搭在他厚實的臂膀上。
別人都以為我倆日久生情,其實並非如此。
在我第一眼看見祝文山時,我就咬著雞腿放下豪言:「拿下此人!」
2
我原是宮中小公主,繁文縟節讓我厭惡不已。
母後希望我學會舞文弄墨,而我只喜舞刀弄槍。
夫子每天在那之乎者也讓我頭痛,只能設法跑到皇叔府上偷懶。
皇叔不愛朝政,只喜歡詩詞歌賦,父皇給他一個校書郎的閒職,平日負責收集民間詩詞。
那天,我躲在皇叔府上啃雞腿,也是那個時候,我第一見到祝文山。
我早在皇叔那聽過他的事。
祝文山原是京城貴族少爺,十歲那年,他爹在家中突然暴斃,他娘一病不起。
為了給他娘治病,祝文山花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還欠下不少外債。
皇叔對他十分欣賞,他每次送來的詩詞都會給照單全收。
皇叔喜歡在我面前誇他才華出眾,文采飛揚。
我不屑:「讀書人孱弱不堪,沒有男兒氣度。」
直至見到他真人,我徹底淪陷。
他雖麻布青衣,但昂藏七尺、氣宇軒昂、玉樹臨風、英俊瀟灑……,混身散發著讓人不敢低視的傲氣。
祝文山這次過來帶了整一本詩集,他娘病情加重,希望能拿更多賞銀。
我偷偷跟著他回到住處,兵法有雲「知自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可我去到祝文山的農家小院時,一位美麗女子把頭埋在他胸前哭泣。
「楚柔小姐,大夫馬上就來,我娘會好起來的,請放心。」祝文山推開女子,為她擦拭淚水。
女子滿臉羞紅。
他們尚未成親,我還有機會。
從那以後,我如小偷般窺視祝文山的一舉一動。看他在書院中砥志研思,與夫子談笑風生看他與楚柔在詩會上吟詩作對。
大家將他倆奉為才子佳人,何其般配。
我在喑中「呸!」
找到皇叔,讓他把我弄進書院。
可書院不收女子,這是朝廷律法。
我苦苦哀求,皇叔最終幫我弄得一名額。而且要求絕對保密,否則後果難料。
當然,皇叔並不知我心所想,以為我好學。
看著簡冊名諱,我不滿:「其他都不重要,這名字能改改?」
皇叔搖頭:「此乃經過戶部備案姓名,改不了。」
進入麓尚書院當日,我貼上鬍子,盤起秀發,改頭面成布衣書生。
站在孟夫子身旁邊自我介紹「小生梁大牛,日後請同窗多多指教。」
3
孟夫子沒有眼力見,把我安排到遠離祝文山的位置。
祝文山在書院是有名才子,眾多同窗喜歡圍著他談高談闊論。
以我的才華,但凡湊上去,同窗們都會嫌棄。
特別是祝文山的詩迷韓辛,經常諷刺。
「梁大牛,你的三字經背熟了嗎?」
「走開走開,你不夠跟咱們一起談學論道。」
「大牛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為了清掃這幫自以為是的阻礙。我如同發瘋一般拉著皇叔給我補堂。
事實證明,努力只對別人有用,我依舊渣渣,處於眾學子鄙視鏈的最底層。
直到那一天,我啃著饅頭哭泣,他才注意到我。
我這段時間住在皇叔府上,母後十分不滿,命我回去,我寧死不從。
母後斷我月奉,還下令皇叔不許接濟,把我趕出王府。
我不屈不饒,花光所有銀兩買了個農家小屋,錢袋空空如也。
掏出最後的銅錢買了兩個饅頭,蹲在書院角落啃著。
饅頭又幹又硬,我堂堂一國公主,何時受過這種苦。
想著想著,一股酸澀感湧上鼻尖,淚水不自覺從眼角滑落。
忽然那偉岸的身軀擋住光線。抬頭看去,太陽正好躲在頭頂後面。
祝文山如同救世主那般出現在我面前,還把一只燒雞腿遞給我「下堂後等我。」
祝文山是愛上我了嗎,他想要跟我私會。
怎麼辦,我還沒做好準備。我是公主,是否需要矜持些?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竟然帶著我去客棧跑堂。
祝文山以為我很窮,實際上我現在真的很窮。
從那以後,我每天放學都跟在祝文山身後幹各種雜活。也是那時候我才清楚,他很刻苦。
天未亮便起身送菜,白天到書院上堂,下堂後又去幹各種雜活。
別人在休息時,他才開始挑燈夜讀,直至午夜。
如此日復一日,很快就過了一年。
祝文山覺得跟我同病相憐,都是窮鬼,所以無話不說。
混著混著,我們便成了知己好友。
他發了工錢只保留些許必要銀兩,其餘都用於還債。燒雞腿是他每月的豪華大餐。
4
「公主,公主?」梨香輕聲叫喚著我:「你還在想祝文山?」
我在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見她一臉壞笑。
梨香從小侍候我,我視她如姐妹,無所不談。她每隔幾日都會來到我的農家小院打聽消息,以便給父皇彙報行蹤。
「梨香!」我認真地說:「你絕對不能洩露祝文山的半點消息!」
我能感受到祝文山開始對我有特別的情感。
「祝文只是一介布衣,公主你可是萬金之軀,能得公主賞識,是他三生有幸。」
「梨香,你把我說得像是要強搶民間婦男一般。」我再次強調「我要用真愛打動他。」
梨香噗嗤一笑:「難到公主想讓他愛上男人?」
她不提我差點忘記了,想想就混身起雞皮疙瘩「不行!絕對不行!」
我把頭搖成撥浪鼓,得找個適合的時機現出女兒真身。但這大宋洛璃公主的身份要怎麼說呢。
祝文山知道我如此騙他,以他那耿直的性子,詁計得一刀兩斷。
梨香問:「什麼時機適合?」
我能想得到還用那麼苦惱嗎?「算了算了,先不想這問題,走一步看一步。」
時辰快到了,祝文山這會要來找我去幹活。
我推著梨香從後院出去。
梨香剛離開,屋外傳來祝文山的喊聲。
「大牛兄!」
剛開門,肚子便傳來絞痛,來月事了。
祝文山見我捂著肚子:「大牛兄,是吃錯東西了嗎?」
我還能說不是嗎?
「大牛兄,我家有祖傳方法,治肚子疼特別有效。」
「文山兄請指教。」
「只要用雙指肚臍周邊按壓,排出廢氣即可,我來幫大牛兄。」
祝文山伸手來撩我的衣服。我嚇得噔噔噔往後跌退幾步。
他手疾眼快,抓住我的手往回扯。我直接撲在他懷中,低眸抬起。
四目相對,周圍空氣瞬間凝結。
在如此近距離角度往上看,更顯俊美。
祝文山看著我呆滯片刻。
他,臉紅了!
5
我們走得越來越近。從早到晚,幾乎是形影不離。
同窗們都開始投來異樣的目光,背地裏開始閒言碎語。
連韓辛都懷疑道:「文山兄,你不會跟大牛……那個吧?」
他兩只大拇指相對著彎曲幾下。
祝文山並不在意,微笑回應:「韓辛勿信閑言,清者自清。」
一句清者自清打消眾人疑慮。但同時也打擊了我的心靈。
我在旁邊撇嘴。
韓辛:「看!大牛兄不開心了。」
眾人哄笑。
我決定在祝文山生辰當天表明身份。
自從家道中落後,他每天忙著學習、幹活。
生辰八字都快要忘記了。
還是我問他才記起來,當時也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祝文山生辰當日。我藉口家中有事,晚上不跟他去幹活。
「還想晚上請你吃雞腿呢。」祝文山語氣中帶著難以察覺的失落。
我故意說:「唉,可惜了,文山兄,明天再請我如何?」
他無奈點頭。
跟在祝文山身後一年,加雞腿已是他最豪華的餐食。
等他離開後,我偷偷摸進他家中。
這是他們家留下的唯一財產,跟我的農家小院相仿。
我在屋內點上一排紅蠟燭,燭光映照下,著這簡陋的草屋顯得更外溫馨。
桌子上已經擺好長壽面。
我把女裝裹在布衣內,準備在他吃長壽面時亮出真容。
托著下巴幻想著那一刻的景象。長壽面掛在他唇上,目瞪口呆的樣子。
我傻傻地笑出嘎嘎聲。
不久,外面傳來動靜,祝文山回來了。
他並沒有直接推門而進。我整理好衣衫,猛地把門打開。
「祝你生辰……快樂。」我僵立在原地,最後兩個字我勉強從喉嚨裏擠了出來。
眼前出現的才子佳人,依舊熟悉。
楚柔穿著淺藍色銀紋百花長裙,與祝文山對視而立。
她終於回來了,她更美了。
6
祝文山的聲音把我從呆滯中拉回現實「大牛兄,你為何在我家?」
陣陣酸澀湧上鼻尖,我趕緊轉身,用哈哈掩蓋情緒。
「哈哈,那個……我突然記起今日是文山兄生辰,特意給你準備了長壽面。」
「我先去個茅廁。」
不等他們回應,我竄出後院。
躲在茅廁裏,我咬緊雙唇,用盡全身力氣捂著嘴巴,不敢發出半絲聲響。
淚水在眼角不斷湧出,完全止不住。好不容易調整好情緒,回來屋內。
三人圍坐,祝文山給我們彼此介紹。
「我不在的這一年,梁公子與祝公子竟然成為知己好友!」楚柔頓了頓:「我聽說梁公子喜男……」她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
我知道楚柔想說我喜歡男人,有斷袖之好。
此刻我很想把布衣脫掉,讓她仔細看看本公主的真容。
祝文山皺眉,不悅道:「楚柔小姐,請注意言詞,我與大牛兄情同兄弟。」
「楚柔小姐下次來我家還請提前告知,畢竟男女有別,要避免閒言閒語。好在今天有大牛兄在。」祝文山拍拍我的肩膀。
我此刻內心五味雜陳,他真把我當兄弟嗎?
楚柔愣了愣,很快又笑道:「梁公子運氣真好,可以與祝公子稱兄道弟,可惜父母生我一副女兒身。」
她把肩上秀發往後拔,還有意挺挺不存在的胸脯。
我發現她要是裝男人挺容易的。
楚柔與祝文山青梅竹馬,兩人同是貴族出身,相交甚好。
一年前,楚柔與家人南下,祝文山坐在河岸邊,表情落寞滿懷惆悵。
當時我遠遠看著他,感到機會難逢。楚柔回來,他應該很高興吧?
這一晚在尷尬中各自散去。
回到家中,梨香正在幫我打掃房屋。我把楚柔回來的事告訴她。
梨香把手中抹布狠狠甩在桶裏:「這楚柔算什麼東西,她是祝文山的青梅竹馬,可你是咱們大宋公主,只要皇上為你招駙馬,整個京師都要為你震動。公主你明天去書院不用裝,讓整個麓尚書院都給你下跪!」
「你是豬腦袋嗎?你要害死我皇叔嗎?!」我啃著梨香偷偷帶來的烤雞腿翻了個白眼:「我要的是祝文山,我需要他真心愛我,而不是因為我公主的身份。」
但是他跟楚柔在眾人眼中早就是天生一對。
我卻還是個男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