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與靡《上》
疴荊花開的那一年,犄靡龍女在樹牢之中誕生,她落在泥濘的沼澤裡,周身卻包圍著一圈光暈,使她落於汙穢亦不染於身。 無數巨龍無懼於疴荊吸收恒源的特性,在破曉的那一刻盤旋在犄靡沼澤上空,母親因為劇痛,加上長期營養不良昏迷在牢裡。 巨龍的吼叫驚動了犄靡族人,他們聚集到了樹牢前,那新生兒頭的兩側,長了兩顆像珠子那樣圓潤光滑的芽角,這足以證明她並非「羌割」那樣無力感受恒源。出生就有芽角的孩子,日後都會是犄靡族在戰場上的佼佼者。 新生兒在大家的簇擁下,被帶到堡壘最深處的龍喉祭壇,由長老們為其舉行一場命名儀式。 當所有人都在崇拜這個被巨龍祝福,被先祖庇佑的孩子時,她的生父柴耶佐拉克才姍姍來遲。 他是最早發現這孩子,但也是最後離開犄靡沼地的。 離開前,他默默看著躺在樹牢裡,那孩子生死未卜的母親。 他以許盼的語氣,低聲說「希望妳的孩子,不要像妳!」 龍喉祭壇供奉著無數歷代先祖遺留下來的犄角,這些犄角密密麻麻的鑲嵌在石壁裡,柴耶佐拉克雙手高舉著孩子,站在最獨特顯眼足有他身高一般長的獨角前。 獨角黝黑發亮,隱約可見其主人生前的偉岸英姿。 底下的族人擲地有聲的不斷呼喊,那屬於犄靡族,幾千年以來的興哀榮耀,直到坐在祭壇外圍的六大長老示意安靜才平靜下來。 這一幕若是被若干年後,成為大淵佐的這孩子看到,肯定會感到諷刺至極,畢竟她曾試圖廢除這迂腐而又盲目的崇拜。 但這對曾四處流離,以鬥爭跟搶奪為至高之舉的聚落來說,這種儀式能夠令族人感受到榮耀與歸屬,輕易的禁止崇拜,就如同自願讓權利被閹割一般,再起不能! 捧著孩子的柴耶佐拉克,雙手幾乎要被凍僵了,那孩子發出的光暈是一種本能,他可以感受到那源源不絕的生命力,正暴力的吸收周圍的熱能。 此時他深刻的體悟到,這孩子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單就這能力來說,即便眼前那獨角的主人真有如傳說般的強大,恐怕也無法輕鬆取勝。 那孩子被舉到獨角前,在那銳利無比的前端上,將額頭輕輕往尖角上一碰,碰傷了那輕彈可破的皮膚,鑲滿犄角的石壁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桑……桑朵•迪爾亞!」一位白鬚垂地的長老叫了起來。 「桑朵?」 「傳說中的桑朵嗎?」 「真的是桑朵!」 「感謝先祖!賜予我們桑朵!」 底下的族人,有的驚喜,有的歡呼,有的懷疑自己的耳朵…… 「桑朵」是個具有歷史意義的頭銜,那是條巨龍,是遠古犄靡族的守護巨龍,也就是龍顱堡壘本身。 桑朵的語意就是雪,柴耶佐拉克聽到這個名字時,心裡泛起一股無以言表的驕傲,那幾乎要凍壞他雙手的強橫力量,在有如深埋雪中,急劇使人失溫的寒意中,女嬰張牙舞抓的表示不滿。 興許是剛剛的尖角刺痛了她。 命名儀式已是尾聲,身為大淵佐的柴耶佐拉克滿意的將桑朵抱緊懷裡,舔舐著她額頭上的鮮血,血液裡,充斥著恒能的氣味。 桑朵•迪爾亞的出生,無疑是犄靡族的一劑強心針,這一年的犄靡族,在經歷了無數個疴荊開花後,又燃起了新的希望,新的野心! 算一算,這孩子也至少在出生後,第四輪疴荊開花之日,才能上戰場,在這期間,陀裔大陸熱鬧非凡,無數從黑暗淵藪出現的強大種族,不斷出現。 無論在戰場上有多少死傷,每一位犄靡對於族群的向心力,都由於犄靡龍女升到了最高峰。 他們都希望看到能召喚龍的桑朵,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而在那之前,犄靡領地要絕對的屹立不搖,而成為整個犄靡希望的桑朵,在能走能說話前就展現了令人驚愕的天賦。 龍顱堡壘後方有個巨大的裂谷,那裡從來都是練武場,九歲的桑朵,除了大淵佐,已然沒有了敵手。 在炎熱而漫長的夏季,從映襲沙漠吹過來的熱風,令北方的白皚山都顯得鬱鬱匆匆,一驅清寒,這種溫度,連空氣都彷彿隨時蒸騰著熱氣,也最考驗她對於恒能的掌握。 她此時身處於練武場內,感知著周遭恆能的動向,大淵佐讓她在不開啟零度領域的狀態下,盡可能的將恆能吸熱的效果最大限度的壓縮,壓縮到有如一片花瓣那樣。 凝聚空氣中的恒能,而非透支自身,是一種非常節省但威力強大的方式,缺點是極度消耗精神。 桑朵緊閉雙眼,恒能集中在她的周身,使得她微微浮於地面之上,她利用恆能間特有的雙向糾纏去捕捉更多的能量。 在維持著注意力時,一個小她幾歲的男孩,動作輕巧的跳下裂谷,他飛快的在壁上突起的石塊群飛躍而下,那火紅的頭髮飄動的像是在燃燒一樣,在他的前額有一對短小精悍的崎曲尖角,當他抵達地面時 桑朵有如精靈一般漂浮在半空。 她的髮絲富含生命力的飄動,兩側曲線完美的對角,恰如其分的攀附在髮叢之間,緊閉的雙眸,神情肅穆,一身雪紗輕柔飄逸,與裂谷那乾枯的背景形成對比,那景象令男孩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