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子的速度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張易坐在地鐵裡,望著窗外的城市燈火一閃而過,心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他回想起剛剛在辦公室加班時,無意間瞥見自己在電腦螢幕上的倒影,才驚覺眉宇間的疲態已經深深烙在臉上。十年來,他從一個無名小職員一步步拚到管理層,捨棄了幾乎所有的閒暇時間,唯一的陪伴似乎就是那些業績目標和永無止境的加班。而他的生活,隨著事業的穩定,逐漸變成一場精確到分秒的賽跑。

這時,女兒張琳稚嫩的聲音忽然在他腦中響起:「爸比,媽媽什麼時候會回來?」那是他六歲的女兒,渴望又不解的語氣讓他的心微微一痛。

張易和妻子何晴分居已經一年多了,兩人雖未離婚,但彼此之間已經少有交流。婚姻裡的冷淡與疏離是他選擇逃避的現實,而這段關係的破裂也讓他陷入無休止的自責之中。他以為自己為了家庭而努力工作,卻不知不覺間失去了家庭。對於女兒的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甚至連自己也無法確定這段支離破碎的關係是否還有修復的可能。

當地鐵停在終點站時,他抬頭望著窗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居住的小區。他穿過冷清的街道,推開家門,迎接他的只有玄關處微弱的燈光,和家中死寂般的靜謐。放下公事包,張易在沙發上坐下,看到茶几上女兒張琳的畫——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他們一家三口的模樣,彼此牽著手,笑得燦爛。他輕輕觸摸著畫紙,心頭涌上一股難言的失落。那是女兒眼中的家庭模樣,卻是他現實中無法企及的幸福。

在靜寂的夜裡,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大學時那個無話不談的好友——葉薇。

葉薇像是一陣微風,帶著不被束縛的自由,她和何晴是完全不同的人。大學時的他們無話不談,葉薇總是談起自己對理想生活的嚮往,喜歡說些「過日子應該過得隨性一點」這樣的話。張易當時只是微微一笑,認為那是年少時的狂妄與不切實際。後來他選擇了何晴,因為她的穩重和理性更符合他的期待。他一直以為這段穩定的婚姻會給他安全感,可是如今看來,當初認為的「適合」,卻是他內心最難以釋懷的缺失。

張易隱約感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並不是這樣。他的目標變成了職場中的業績數字,而那份年少時的真誠,早已隨著日子的流逝被埋藏在內心深處,幾乎不再浮現。也許,葉薇對他的影響從未真正消失過,甚至在他的心底一直存在著。每當夜深人靜,他的內心就會涌上那種說不清的惆悵。

夜色已深,張易在沙發上沉沉睡去。直到清晨陽光透過窗簾射入客廳,他才從混沌中醒來。今天是周六,他原本打算帶張琳出去玩,但何晴昨晚發來訊息,說要帶張琳回娘家探望幾天。張易望著空蕩蕩的家,忽然覺得這個假日竟然無事可做。他不禁苦笑,這是多年來頭一遭有了整天的空閒,而他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度過。

略微收拾後,他決定出去走走,隨意地漫步在街頭。張易走到一間小小的咖啡館,點了一杯咖啡,在靠窗的座位坐下。陽光灑在桌上,暖意撲面而來,他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苦澀中帶著些許香甜,這滋味令他微微失神。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些是帶著孩子的家庭,有些是攜手漫步的戀人,悠閒的氛圍與他的平日生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他忽然想起葉薇。當年他們經常在這樣的小店裡閒聊,無所顧忌地談論人生。葉薇總是輕描淡寫地說:「張易啊,生活不必這麼緊張,慢一點,日子會更有滋味。」而當時的他卻堅持認為,過日子應該腳踏實地、穩步前進。可如今,他已經得到了曾經所追求的「穩定」,卻反而覺得失落。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

張易沉浸在這些思緒中,直到手機忽然響起。他低頭一看,是女兒張琳發來的訊息,附著一張她在何晴娘家拍的照片,笑得燦爛,還配上幾個愛心的表情符號。張易微笑著回復了幾個笑臉,然而關上手機時,他的笑容卻漸漸僵住。女兒的幸福笑容與他目前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而他卻深知,這一切並不是他當年所設想的安穩生活。

回家路上,他繞道經過了自己的大學校區。看到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在操場上奔跑、談笑,他感到一種久違的親切。這些年,他被生活的重量壓得透不過氣來,卻也從未真正停下腳步,去看看生活中還有什麼被他忽略的美好。

回到家中,張易的腦海中仍然浮現著葉薇那帶著微笑的臉龐。他開始思索,如果當初選擇了不一樣的生活,自己是否會過得不一樣?這樣的念頭讓他感到有些矛盾和迷茫,但同時也像是心裡某個塵封已久的門扉被悄然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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