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水滸讀懂下九流人物6-石秀

細讀石秀

會發現這個人隱隱透著古怪

石秀的第一怪

是他自稱渾號「拼命三郎」

可是這個外號，卻與他生平的細膩作風大不相同

一個思前想後、謀定而後動，甚至可以說內心小劇場非常多的人

（記得潘公也不過將肉案、砧頭收起來；

石秀就疑心有人在背後搬弄是非，

甚至還將帳目重新寫清，並且準備辭職？）

這樣的一個人，

為何會有「拼命三郎」這種

似乎暗示著這個人不會想太多、只知拼命的外號？

石秀的第二怪

是他殺了裴如海、胡道人之後

居然將他倆的衣著剝光，

讓倆個大男人靠在一起假裝是情殺的樣子

梁山上殺過人的好漢不少

不過殺完人以後，還將對方（還是男人）衣著剝光的

應該只有石秀一人

石秀的第三怪

當然就是他為什麼要逼著結拜哥哥楊雄

殺掉了媳婦兒潘巧雲？

甚至連潘巧雲婢女迎兒也一起殺掉？

流行的說法

有說是因為石秀暗戀著潘巧雲

得不到，所以才毀了她

也有說是因為石秀被潘巧雲誣陷調戲她

所以不堪受辱，才逼著楊雄殺了潘巧雲

以上這兩種說法，

或許都有些道理；

不過也都無法解釋石秀的前兩怪與最後一怪，

是以暫且按下不表。

石秀的最後一怪，

就是他始終對結拜兄長楊雄，

有一種莫名的、強制性的操控欲。

要知道石秀不是魯智深、不是武松，

更不是李逵。

石秀不是那種做事情想不到「後果」兩字怎麼寫的人。

（再回想一次潘公一收東西，石秀是什麼反應？）

也就是說，

石秀是那種心思細膩，

會將事情做完以後的結果算的仔仔細細的人。

可是當石秀發現潘巧雲偷人以後，

石秀卻一步一步地逼著哄著楊雄殺人；

難道他不知這其中的後果嗎？

石秀為什麼要這樣「害」楊雄呢？

石秀先是自己殺了與潘巧雲偷情的裴如海、

與裴如海的共犯胡道人。

再教唆楊雄將潘巧雲與婢女迎兒騙到山上

然後將刀拿給楊雄，

再用話術一句一句，

逼著楊雄親手殺了婢女迎兒與潘巧雲。

（石秀如何『教唆』楊雄？

用一句關鍵詞曰：『教你做個好男子』。

而為什麼這句關鍵詞會對楊雄如此有用？

這點到楊雄篇再來分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即使在翠屏山上罪證確鑿，

楊雄其實仍是不想殺迎兒與潘巧雲的。

楊雄逼這倆娘子說實話的時候，

怎麼說來著？

楊雄對迎兒說：

「妳這小賤人，快快好實說......

實對我說，饒妳這條性命，但瞞了一句，先把你剁做肉泥！」

而楊雄逼供潘巧雲的時候也說：

「賊賤人，丫頭都已招了，妳便休賴......

再把實情對我說了，饒妳這賤人一條性命！」

楊雄是什麼樣子的人？

楊雄雖然身有武功，

可是原來是一個十分放不開、與十分不願意與人撕破臉的人。

楊雄出場的時候，

連幾個退伍軍人做的地痞在街上拉住他，

他都不好意思用拳腳將這幾個人打翻在地。

（原文說楊雄：『被兩個軍漢逼住，施展不得，只得忍氣。』）

而楊雄的岳父潘公，知道楊雄交了石秀這樣的「義弟」後，是怎麼說的呢？

潘公說：「我女婿能得你做兄弟相幫，也不枉了；以後公門中出入，誰敢欺負他？」

（可知楊雄平時還沒被人少欺負過。）

這樣的一個楊雄，

對著迎兒與潘巧雲，

連續兩次說出了「饒妳性命」這樣的話，

老衲以為他是真心地要「饒那倆小娘子性命」的。

——可惜石秀心中卻是「不饒」。

石秀此時嘴上雖說：「任從哥哥措（處）置。」

卻將刀遞給楊雄，

然後先剝下迎兒的「首飾」，再指著迎兒說：

「哥哥，這小賤人留她做甚？一發斬草除根！」

（為什麼剝首飾呢？一則是因楊雄是劊子手，剝首飾使迎兒的白皙脖頸露出來，讓楊雄好下手。二則當然是石秀此時已經想好，要為殺人後的跑路逃命生涯，先備下盤纏。）

楊雄此時頭已發昏，

也被石秀用言語僵住，

只好一刀殺了迎兒。

而按照「犯罪比例原則」，

連從犯迎兒都被殺了，

主犯潘巧雲當然也只能不得不殺。

殺了這倆小娘子後，

可以想見楊雄全無主見；

楊雄立時問石秀道：

「 姦夫淫婦都已殺了，

只是你、我之後，投哪裏去安身？」

石秀當然早有準備，

石秀說：

「哥哥殺了人，兄弟也殺了人；

不去投梁山泊入夥，還能去投哪？」

（此話妙極，明明是石秀先殺人，再哄著楊雄殺人；

石秀卻把話反過來說，先說楊雄殺了人，再說自己也殺了人。）

（再一妙處即是：

石秀早就想好，哄著楊雄殺了倆小娘子之後，要帶著楊雄去投梁山泊。）

以上便是石秀的四大怪

喜歡推理的朋友仔細想想

這樣的一個石秀，

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有沒有一種解釋，

可以同時解釋以上四處古怪？

為什麼石秀要自稱是「拼命三郎」？

為什麼石秀殺了兩男子後要剝光衣服靠在一起？

為什麼石秀一定要殺潘巧雲？

為什麼石秀要哄著楊雄自己下手殺妻、並且跟著他一起投梁山泊？

看到這裏的讀者

可以給自己十分鐘暫停，

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的十分鐘分隔線***

老衲以為其實很簡單：

石秀的怪，

來自於石秀是個男同性戀，

而他心中真正愛的人是結拜哥哥楊雄。

只要想通這點，

一切都能有很好的解釋。

男同性戀的心思通常非常細膩，

但也同時因為這種內在的細膩，

他們喜歡讓自己的外在表現是粗獷的。

（看看街上那些喜歡健美身材的男性同志們。）

——這解釋了石秀為什麼要自稱是「拼命三郎」。

而石秀為什麼要脫光裴如海與胡道人的衣服，

把兩個大男人（而且至少裴如海是異性戀）

做成疑似是同性戀情殺的模樣？

按照犯罪心理學，

這當然投射出了犯罪者心中的恐懼與渴望。

石秀一方面恐懼被人發現自己是同性戀，

當然他也渴望著這種戀愛型態，

所以他在犯罪現場留下了自己的「犯罪簽名」，

那就是「男同性戀情殺」。

如果想通石秀其實是個男同性戀，

而且可能愛著結拜哥哥楊雄；

（也或許只是石秀的潛意識，連石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愛著楊雄。）

這樣也就非常好解釋：

為什麼石秀一定要哄著楊雄親手殺掉潘巧雲與迎兒，

然後讓楊雄陷入一種，只能聽石秀擺佈的情境，

兩人只能雙雙去投梁山泊。

因為唯有如此，

石秀才能證明：

在這場三角戀的情感糾紛中，

他是真正的勝利者。

***

在老衲小的時候，

台灣民風未開；

當時男同性戀、與女同性戀仍然十分壓抑，

有很多長輩一輩子未婚的，

而都有一個同性的同居照顧人。

當時老衲覺得古怪，

總是追問著那是什麼人？什麼關係？

所有人臉上都是一抹尷尬與不知如何回答、諱莫如深的表情。

即長讀《水滸》，

總覺得《水滸》中的石秀與「那些長輩」有著很相似的氣質；

可是遍讀群書，總沒見到解水滸說水滸的人持有與老衲相同看法。

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想說出來自己的觀點；

是讚是彈，任大夥評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