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特拉法瑪鐸星學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們死亡時就只是看起來死掉了,但死者在過去的時空中仍舊活著,也因此,在葬禮哭泣是很愚蠢的舉動。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片刻皆存在過,也將繼續存在……」
——比利.皮格利姆
(摘自《第五號屠宰場》)
老實說我很不喜歡戰爭題材,因為那讓人悲傷、憤怒卻又被無能為力改變世界的無力感包圍,但這本書顛覆了我對戰爭小說的想像,當我看到「特拉法瑪鐸星」的出現,我就知道我會喜歡這本書。
我剛開始看的時候搞錯了整本書的重點,因為背景是在描寫二戰,於是我先入為主地將「屠宰場」與屠殺猶太人的毒氣室做連結,導致我看不懂為什麼主角比利身為美軍會跟屠宰場有關係。
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出在學校沒有教過「德列斯登大轟炸」,說到二戰,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電影有翻拍過不只一次的敦克爾克大行動以及諾曼地登陸,但好像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美軍空襲轟炸德國的這段充滿爭議的歷史,對馮內果來說這是他親眼見過的慘狀,他將被轟炸過的城市形容為月球表面,但只要不被教科書記載,真實存在過的歷史就會被人遺忘。人類對人類發起的戰爭至今還在持續,這是最恐怖的事情。
我很喜歡作者用「時空痙攣症」這個設定,而不是單純用跳躍的時間線來敘事,這點塑造了主角比利的人格特質。因為他隨時會時空痙攣,不太在乎現在發生的事情,造就了他對戰爭的冷靜應對,甚至鎮靜到了荒謬的程度,對所有事情都逆來順受到近乎漠不關心。
而且「時空痙攣症」不像是大眾所熟知的「穿越」,並不是整個人穿越到不同時空,而是意識在不同時間線來回穿梭,這正與特拉法瑪鐸星人的觀念相符,「現在、過去、未來同時存在」,所有時間點都在一條直線上,所有事情都已經註定好了,當下的反應都是沒有必要的——我覺得作者安排比利遇到外星人是一種惡趣味,他把戰爭故事加入了這個荒誕離奇的元素,再加上比利本來就因為時空痙攣症而是個怪人,將種種荒唐的設定用一種平淡的語調描述,營造出幽默嘲諷的氛圍,調和了現實的殘酷。
我想特拉法瑪鐸星人的生活方式既是逃避也是接受現實的方式,比利問他們是如何保持和平的,但特拉法瑪鐸星人告訴他,只需要「無視苦痛時刻,專注於美好時光」。
這個回答很像是在講幹話,但實際上這就是人類唯一能做的事情。因為只要有群體存在,戰爭或爭執就永遠無法消弭,如果不找到讓自己能接受的方式活下去,將只會感到痛苦。
「小說中不斷重複出現的『就是這樣』(so it goes),也不只是一句口頭禪,而是諷刺人類對生命的輕忽和褻瀆,嘲諷人類對死亡之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的病態反應。如果對戰爭的反思是對人類生存體制最深刻的追問,如果對死亡態度的揭示是對人性本質最真實的探索,so it goes則是對這種追問和探索之『何必多問』的反應。」
——宋國誠,《第五號屠宰場》導讀
我很少會看導讀,但我蠻喜歡這段解析。
當我看了這本書的前幾章後我也開始下意識地出現「就是這樣」的口頭禪,就是不想要多做解釋、覺得解釋也只是徒勞的時候,腦子裡就會浮現出「就是這樣」。
回想起來《第五號屠宰場》裡面「就是這樣」被使用的頻率非常高,而且會接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某段經歷被簡單地畫上句點。
我想馮內果在親眼見到德列斯登掩埋的大量屍體後,會出現這種無可奈何的感嘆也是正常的,如果是我,一定會突然覺得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但我相信他沒有放棄,因為雖然他看盡了人間殘忍的一面,他還是寫了這本書,讓讀者感受到在荒誕之中,他其實還不想屈服於現實。(欸這我猜的,我並沒有去研究)
這本書推薦給不喜歡悲傷氛圍的人,書中幽默詼諧的敘事方式讓人更有空間反思人類生存的意義,也推薦給喜歡外星人的人,特拉法瑪鐸星人會是你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