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惴惴不安中即将迎来内人玲逝世第一周年....
八月,一日联合国(WHO)专员来我管理的大厦采访,让我有机会分享把购物商场,转型成社区中心的计划和梦想。采访近毕,对方不免为当下雏形和未来感到兴奋,并赞赏有加。但我走出社区图书馆外,却是另外一种格外失落的心情——只因想起第一个听到我梦想,并承诺全力支持我的好搭档,已不在人世了...
也就是那位令我魂牵梦萦,但凡事业有一丝进展或失望,总迫不急待拿起手机报告的伊人。
霎时满腔哭意涌上喉头,还好多几步外,就是教会两位姐妹新开的面部护理中心。我躲入店内,再也忍不住,就像个小孩子般坐着,抽泣了起来。上帝明白,(还好)她们也明白,就泡了壶茶,准备了纸巾,静静的让我消费...
水库,崩溃了,顺势堵住我的喉头,让我勉强着,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洗脸的)。”
“能够有你们在这里开店真是太好了(当然有租金收入也是另外一个原因)”
还差几星期就是玲的周年忌,怎么策划内容,当下我还是没有头绪。我所敬重的属灵导师蔡伟山牧师,有提醒我别把聚会弄得太沉重和悲伤,不然下次怕没人要参加了。他还建议邀请牧者来,体恤我可能会情绪失控。至于后来邀来本堂的翁牧师,当天反是当场情绪失控的那位,却是后话了。
与家人商量后,我们决定把玲的周年忌和小女的生日错开(原本同一天),提早两个星期——就是玲的生日,也只邀请两家人加牧师出席。当天流程很简单,我先说几句话,节录如下:
“最痛苦的一年差不多要过去了。玲离开的时候,我不知怎么活下去。一年要过去了,我还是不懂怎么活下去。虽然好像习惯了一个人在房间,可是一想起她,心里还是痛,痛到好像不能呼吸。之前为了减轻这个痛,做了很多疯狂的事,应该和不应该的事也都做了,之前不会做的事也做了。现在我比较能接受,这个痛会随着我一辈子,直到与玲再相会。就好像保罗身上的一根刺,祷告了上帝没拿走,但是保罗说神的恩典够我用,因为神的能力在人的软弱显得完全,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打从心里说出和保罗一样的话。”
说完后,我播放为玲作词作曲,侄女和友人协助制作的MV《轻轻地想妳》。紧随着是大儿弹奏《我要看见》,曲毕后抱着我痛哭。然后是大女儿的弹奏(我依照玲的遗言,把不情愿的她送去学琴),和二女儿展示我俩送给玲的画作,然后才把时间交给翁牧师。要不是翁牧师因为边哽咽边分享,稍微拉长了时间,整个流程还可比20分钟更早结束。最后大家就轻松的齐享晚餐。
有点不解的是,我们家两个男的,当下都难免潸然,但两个,不,三个女儿(包括baby),却展示着女性的坚忍,眼眶丝毫没湿。二女儿事后还偷偷的告诉我,她数了数,全场共有十二个人哭。
专家研究指出,丧偶通常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完全走出来(注一)。但跌跌撞撞过了玲的周年忌后,我反感觉OK了。想起她,不再像之前有绞痛的感觉(注二)。
但我觉得我好像更爱她了,我把手机的开锁画面和墙纸换上了她的几张照片,以致我更常“见”到她,能够想她的好,她的美多一点。我继续写信(Email)给她,做想象中她喜欢我做的事,也常在生活中因为找到她的片言只字或芳影而欣喜。何其安慰,感觉我仍续写着我和玲的爱情故事!
工作方面,我重新拾起拼劲,她好像化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呼应圣经里所说:二人成为“一体”。之前是肩并肩,现在升级成我中有妳,更加同荣共辱。她从我“背后”的女人,进化成了我“内心”的女人,和“天上”的女人。
澳洲好友曾提醒我,若有必要,需求神剪断”ungodly soul ties”(我翻译成“不虔的灵魂羁绊”):特别是当丧亲者陷在痛苦无法前进时——每回想到逝者只有痛苦,没有任何感恩或对其生命的礼赞。换言之,可以想念,可以纪念,但如果被其拖累,一直心理崩落下去的话,这个羁绊就有问题,需要祷告求神断除。
我不曾做过这样的祷告,但就在九月的某一天,我突然间就这么感觉到“可以了”。明明在周年忌上还述说着自己痛苦到无法自拔,我意外的提早结束了哀悼。
我似乎刚踏入了新阶段。更奇妙的是,当我努力去爱着曾经在我怀中,在我身旁,但现在看不见,却存在另外世界某角落的玲时,我好像也更懂得去爱同样看不见的上帝。也对约翰一书4章20节的“...不爱他看得见的弟兄,就不能爱看不见的上帝。”,仿佛有更深领悟。
之前可以轻易拥入怀中,现在看不到摸不着。如何表达爱意,难度的确提升很多。
情绪只分正面和负面,没有对错,但处理情绪的方式却有。有人用各种方式如酗酒,自暴自弃来麻醉自己,我则想依靠神,继续与天上的玲一起经营我们的家庭和人生,也准备接收从上头来各样美善的恩赐和全备的赏赐(雅1:17),毕竟一段伤痛不在于怎么忘记,而在于有否勇气重新开始。
注一: Dr Schuchter & Dr Zisook的研究
注二: 心理学家王顿评估何时为“哀悼的结束”
(笔于5.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