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行為中的人性因素

股市很多投資人往往過度依賴量化指標和技術分析，彷彿只要掌握了這些數據，就能準確預測市場走向。然而，在 《一如既往：不變的人性法則與致富心態》一書中，作者Morgan Housel 提出：每一個投資價格、每一個市值，其實都是「今天的數字」乘上「明天的故事」。在這個資訊唾手可得的時代，理解市場行為背後的人性因素，可能比掌握任何技術指標都來得重要。

這個概念特別引起我的注意，因為它詮釋了為何純粹依賴數據分析往往會失準。Housel 指出，雖然數字容易衡量、容易追蹤，但市場的真正驅動力往往來自於難以量化的故事—那些由人們的希望、夢想、恐懼與不安交織而成的情感投影。隨著社群媒體的興起，這些故事被放大的速度和程度更是前所未見。

2008年的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案例，就是一個最具戲劇性的示範。9月10日，雷曼兄弟的營運數據看起來相當亮眼：第一類資本比率達到11.7％，不僅優於前一季，甚至超越了高盛（Goldman Sachs）和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這個數字比起2007年銀行業空前穩健的時期還要好。然而，短短72小時後，這家擁有158年歷史的投資銀行就宣告破產。在這三天內，唯一改變的不是數字，而是投資人的信心。這個案例特別發人深省，因為它展現了市場中最難以量化的要素—信心—的強大力量。

這讓我想起另一個類似的案例。在2021年，GameStop的股價暴漲事件中，我們看到了相似的現象。這家實體遊戲零售商的基本面並沒有發生重大改變，但是社群媒體上的散戶投資人通過協同行動，創造了一個強大的敘事，導致股價在短短幾週內上漲超過2,000%。這再次證明了故事的力量有時遠超過基本面分析。

Housel 特別提醒我們要警惕「麥克納馬拉式思維(McRamera Fallacy)」的危險：過度執著於數據，對自己的模型過度自信，無法容忍事情發展出現偏差。在現實世界中，市場經常會表現出看似荒謬、不合理的行為，而且可能持續相當長的時間。這種情況在加密貨幣市場中特別明顯，許多投資人完全忽視基本面，純粹基於「FOMO」（fear of missing out, 害怕錯過）心理進行投資。

書中引用作家 Robert Greene 的一句話特別令我印象深刻：「對確定性的需求是心靈上最嚴重的疾病。」這提醒我們，市場並非一張巨大的試算表，不是單純靠計算就能得出結果。每個市場參與者都有不同的時間框架、目標和風險承受度，這使得市場行為更加複雜難測。

在實務應用上，這個觀點帶來幾個重要啟示。首先，在進行投資分析時，除了研究財務報表和技術指標，我們還需要關注市場情緒和敘事的變化。其次，建立投資策略時，應該預留彈性空間，以應對不可預期的市場行為。最後，在風險管理上，要特別注意市場情緒可能帶來的系統性風險。

雖然故事和情感因素確實重要，但完全忽視基本面分析同樣危險。關鍵在於如何在量化與質性分析之間取得平衡。例如，在評估特斯拉（Tesla）這樣的公司時，既不能完全被其創新敘事沖昏頭，也不能純粹用傳統汽車製造商的估值方法來衡量。

市場泡沫的形成過程特別能說明故事的力量。正如 Housel 所說，「以中位數所得來看，房價現在高於歷史平均」這樣的統計陳述，遠不如「隔壁老王靠炒房賺了一棟房子」這樣的故事來得有說服力。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市場泡沫能持續如此之久—因為故事往往比數據更有感染力。

在社群媒體和即時通訊的時代，故事的傳播速度和影響力都達到了前所未見的程度。投資人如果能夠同時掌握數據分析能力和故事解讀能力，將更有機會在市場中取得成功。

圖片來源： Dall.E 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