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葬禮紀實（三）

頭七、二七、接著是第三個七天。

_{三七，又稱「散七」，夜晚孝子拿著香火到三岔路口呼喊亡人、或上墳焚香接亡靈回家，家中設奠。}

土耳其當然是沒有三七的，我也漸漸由傷心變情緒化、由情緒化變平靜。也許突然發現再如何追憶也無何用、也許就是懶惰、也許所有的情緒都是想像、而所有的難受都是做作。

接續土耳其葬禮紀實（一）

和學姊碰面之後，我們往山下走。我問她土耳其葬禮大家通常都穿什麼，她不直接回答、只瞧了瞧我，說別擔心全黑當然是安全牌、土耳其這裡沒什麼硬性規定；她自己穿了一件花襯衫，外裹茶色大衣。

學姊是話匣子一開就關不起來的那種，有她在的時候總覺得很輕鬆，雖然不是很熟，但也不用一直想著要說什麼。尤其當時我其實腦袋也沒辦法想別的事，只是迴盪著一句

『過世了？』

她問我跟Ｂ說過話了沒，有沒有問到底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說沒有，因為我太震驚；但其實我有想過要問，打開whatsapp又覺得問什麼都無法挽回；她又問我有沒有給G傳訊息了，我說沒有，因為我不知道要說啥，傳başınız sağolsun （類似節哀順變的句子，當然這裡沒有完全照字翻譯），又覺得節哀不可能順得了變，olmuyor，於是我誰也沒問、也沒跟誰說話。

學姊說她接到 B 的訊息之後直接回撥，B 說是突然間的事，Ｂ和Ｇ在市區正準備進餐廳吃晚餐時接到電話，應該是Ｇ爸，直接告知，告知的時候G 媽已經過了那條線，晚餐當然沒吃。而隔天早上Ｂ馬上去Ｇ家陪伴他，然後通知班上所有人；我們班所有人也才七個。兩個人不在安卡拉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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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姊一直重複著「怎麼會突然間這樣」，一直重複著，重複到我說「我不想哭，別說了。」

這麼說之後，學姊才發現原來我認識Ｇ媽。然後她轉移話題，說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過世，對她媽媽沒甚麼印象，雖然會去掃墓，但掃墓時也沒甚麼情緒；Ｇ絕對很傷心，25年母女畢竟。

我沒說話，心裡想著「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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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的時候我大概很容易生氣？

抵達校門口沒多久，Ｂ的男友就停在對面等我們了。

我們上車，Ｂ男友看起來沒什麼情緒波動，他也是個話匣子，我暗自慶幸，路上就讓他們說個夠，我可以繼續腦袋空白。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很驚訝地發現Ｂ男友休學了。但有點像是被退學，因為上學期沒達到全額獎學金需要維持的GPA，他的系就直接在學期初的時候告訴他不用來了，他甚至沒辦法計畫之後的事，因為學校選擇在註冊期間結束後告訴他。

然後他說上個禮拜他有個朋友開車車禍死掉了，所以他現在對什麼事都很豁達、甚至笑著跟我說他的水逆可是從年初就開始了。紅燈的時候他看了眼我的服裝，說「真是模範生穿著啊！」他和Ｂ在葬禮穿著粉紅色及紅色風衣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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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媽下葬的墓地很大，有好幾個山丘、平地、每個山丘和平地也分好幾區。樹還沒有長成的地方都是新的墓地。棺木扛著淨身、包裹好的 G 媽，面向西，解開束帶後垂直下葬。太多人包圍著她，我遠遠看著。每個人都擲了一把土。

他們告訴我其實每塊墓地都已經滿上來過，每隔幾十年會刨開供同一家族的人使用、家族已不在安卡拉有戶籍的話就讓別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