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時事分析：只有更混亂的逮捕韓國總統尹錫悅事態⋯⋯論無法無天的總統警衛處，還有淪為「紙老虎」的專責調查機關】

更新於 2025/01/10發佈於 2025/01/09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去年12月3日韓國總統尹錫悅宣佈緊急戒嚴的內亂事態發生至今已一個月，縱使作為內亂首腦的核心人物作出過不少令人難以想像的獨裁統治企圖行動，但至今仍然消遙法外。作為專責調查此次內亂的機關縱使獲得了法院簽發的逮捕令，仍無法將總統逮捕。關於此事的爭議持續擴大，為何現在調查戒嚴內亂事態陷入膠著狀態？日後能否成功逮捕總統，查明戒嚴內亂的真相？

▶尹錫悅成為韓國史上首名被簽發逮捕令的現任總統⋯⋯申請逮捕令前後的他如何出爾反爾？

韓國法院就高級公職者犯罪調查處 (公調處) 、警察國家調查本部特別調查團、國防部調查本部組成的共助調查本部就此次內亂嫌疑，曾先後三次通報傳召尹錫悅出席接受調查，但直至12月30日為止，尹錫悅均沒回應任何傳召通報，最終於31日通過公調處向法院申請了拘留令。法院亦於翌日簽發逮捕令，成為憲政史上首次對現任總統發出逮捕令，亦是發達國家政治史上首次對國家元首申請逮捕令。

法院就簽發逮捕令的理由表示，尹錫悅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不回應調查機關的傳召。犯罪有相當多的理由，將逮捕期限定為1月6日。而逮捕令與拘捕令不同。拘留令為有相當多的嫌疑人犯罪的理由，在擔心逃跑或毀滅證據時申請和發放。拘留是一種刑事程序，而不是刑罰，比逮捕更長時間地限制人身自由，用於進行調查或進行刑事審判。如果因逮捕令而被捕的嫌疑人在48小時內沒有申請拘捕令，就要被釋放。

而在戒嚴事態發生後，尹錫悅曾表明不會迴避事態帶來的任何法律責任。不過之後態度漸趨強硬，尹錫悅的代表律師曾表示，共助調查本部為沒有內亂罪調查權的調查機關，故申請併發放的逮捕令和搜查令違反了法律，屬於非法並無效。即使法院簽發了逮捕令，尹錫悅及其律師亦絲毫未有配合。遭到彈劾而停職後，尹錫悅亦不斷強調自己宣佈戒嚴是正當的統治行為。

▶1月3日到總統官邸執行逮捕令但與警衛處重重對峙，最終以失敗告終

於1月3日，公調處與警方相關人士進入總統官邸試圖執行尹錫悅的逮捕令，但與總統警衛處對峙了約6個小時後，以失敗告終，於當天下午1點半左右停止執行並離開了官邸。

公調處於當天早上6點15分從辦公樓出發，7點20分左右到達了首爾龍山區漢南洞總統官邸門外。警衛處在8點左右打開了正門路障，互助調查本部的調查官們徒步移動，開始執行逮捕令。執法人員通過警衛處第一、二道阻攔線進入官邸建築前，由於警衛處的阻止，導致逮捕失敗。調查官們向總統警衛處處長朴鍾俊出示了尹錫悅的逮捕令，但朴鍾俊以警衛區域為由表示不允許搜查。

在當天的逮捕令執行中，投入了30名公調處檢察官、調查官、120名警察特別調查團等約150人。即使在對峙期間曾發生肢體衝突，但亦無法進內完成逮捕行動。

▶淪為鬧劇的首次逮捕行動⋯⋯警衛處可任意凌駕法律無條件守護總統？

此次無法逮捕後，總統警衛處的角色及各種阻撓行動成為了爭議的核心之一。在執行逮捕令前，警衛處就曾阻止警方對總統辦公室、官邸及別家的扣押搜查。文在寅政府時期，調查機關亦曾四次對青瓦台進行扣押搜查，當時警衛處雖然阻止了扣押搜查，但以任意提交的形式三次協助提交資料。此次警衛處徹底守護策劃戒嚴內亂的總統，被指為第二次內亂的主要勢力，而且不少人質疑為何警衛處能夠無視調查及司法機關的任何手令。

軍事政府時期，總統的警衛功能非常強大，幾乎可凌駕任何政府部門及機關，朴正熙政府的警衛室長車志哲 (音譯) 、全斗煥政府的警衛室長張世東 (音譯)就是形同為「總統後第二把交椅」的俵俵者，前者曾發表「只要把參加釜馬抗爭的市民推到坦克就可以」的冷血言論，後者則曾因秘密資金等腐敗事件而被拘留。他們均利用保護總統的親信的職位享受權力，最終腐化下悲劇收場。

警衛處再次受到關注是在尹錫悅就任以後。被任命為首任警衛處長，亦是此次戒嚴內亂的核心物之一的前國防部長官金龍顯是尹錫悅忠巖高中1年的前輩，亦是大選陣營初期加入的親信。這與文在寅政府時期任命警衛處公開招聘出身的人士有所不同。尹錫悅更曾賦予警衛處指揮、監督軍隊和警察的權力。根據修改後的施行令，警衛處700多名職員加上1000多名軍隊和警察，總共3,000名左右的兵力可以由金龍顯指揮和監督。然而，警衛處能夠指揮監督其他機關的施行令只曾發生於1976年朴正熙維新政府時期，因而曾被在野黨批評為「固態復萌」。

而且，韓國的警衛處為總統直屬的獨立機關，具有特別的地位，而且在世界多個國家或地區屬罕見的架構。

「不僅可以依法進行牽制，還可以在政府組織體系內自然地控制權力。可以防止濫用權力」--- 東新大學警察行政系教授韓勝勳 (音譯)

從1906年開始負責美國總統警衛工作的秘密警察局僅人力就達8,000人，擁有指揮和控制FBI、CIA、美軍等相關機關的強大權力，但它只作為國土安全部的內部組織，從未是總統直屬機構。德國擁有納粹時代警衛機構成為希特拉獨裁政治基礎的經驗，從二戰以後開始將國家元首的警衛交給了警察。王室所在的英國和日本以及加拿大和法國，國家元首的警衛工作都由警察負責。此架構的設定均是為了阻止警衛機關能夠享用凌駕於三權以上的權力。

然而現在，總統尹錫悅的任期內兩名警衛處長中，有一人因涉嫌共謀內亂而被拘留，另一人則阻止了正當的法律執行，使警衛處淪落為「總統的士兵」。因此，此次拒絕逮捕的事態亦掀起了要求改革不受控制的權力的總統警衛處的所屬和指揮體系的聲音。

▶警衛處長曾批准開槍應對肢體衝突？被反駁指不是事實但仍被質疑權力過大

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尹錫悅內亂真相調查團」於1月5日在國會召開記者會，主張接到相關舉報主張朴鍾俊曾命令指，如果在對峙狀況中在身體對抗中處於劣勢，就發射空彈，如果不行就發射實彈。不僅如此，還公開了警衛處在官邸設置鐵絲網，並投入全副武裝的反恐小組等進行激烈抵抗的計劃。

另外還主張，警衛處的激烈抵抗是由盲目跟隨尹錫悅及金龍顯的部分忠誠派幹部主導，以朴鍾俊為首，在現場的警衛次長金成勳和警衛本部長李光宇更曾「瘋狂地壓迫並鼓勵前線人員」。據真相調查團透露，雖然他們大部分不同意上級的無理指示，但由於警衛處強調「絕對忠誠」，所以無法拒絕，只能聽從。

警衛處表示，朴鍾俊沒有向職員下達過開槍命令，亦沒有討論過。警衛處為了不發生肢體衝突，盡了最大的努力。同時還補充指，對未經確認的單方面主張表示強烈遺憾，將追究散佈虛假事實的法律責任。但可以見到的是，警衛處在此次「守護」總統的行動上，其方式及權力行使問題持續被質疑權力過大。

▶公調處淪為「紙老虎」？此次無法逮捕令其權力再備受質疑⋯⋯

「根據刑事訴訟法，逮捕令由檢察官指揮，由司法警察管理執行，指揮意味著可以將逮捕令的執行全權委託給司法警察。」--- 公調處次長李在承 (音譯)

在逮捕失敗後，公調處於1月6日表示，將總統尹錫悅的逮捕令執行權限全權委託給警察國家調查本部，但對尹錫悅的調查權將保持不變。並指本月3日逮捕令第一次執行失敗後，一直與警方就第二次執行時間、方式、協助體系等進行實務討論，亦向代理總統崔相穆發送了敦促警衛處協助執行逮捕令的公文，要求警方在12點之前給予答覆，但並未得到任何答覆。最終決定由警方全權負責執行，才能謀求迅速有效的程序進行。

但在公佈上述安排後，在警方受理7個多小時回到了原點。特別是調查力量和意志受到懷疑的公調處甚至引發了調查混亂，批判公調處的輿論正在擴散。警方內部批評指，第一次逮捕令執行失敗時，在難以突破的情況下，就將危險及困難的事情交由警察處理，是不負責任的決定。

另外亦有指，在拒絕傳召的階段，雖然已經需要迅速、周密地制定逮捕等計劃，但公調處執法人員等到了官邸後卻沒有任何戰略和毅力，在警衛處的堅持下無可奈何地被趕出去。與警方的合作是否順利進行亦成為了備受質疑的地方。媒體報導指出，公調處在向國軍本部指揮執行逮捕令的過程中，並沒有與警方進行事前協商。李在承曾指出，在第一次執行後，關於第二次執行的時期和方式、追加人力投入規模等一直與警方進行了討論，但是對於執行權限委任，他只表示因法理研討等內部情況，未能提前進行討論。

輿論亦批評，在持續出現執法延誤期間，尹錫悅成功召集極右勢力支持者，令逮捕令的執行變得更加困難，圍繞逮捕令的爭議使國論分裂達到了極點。

▶公調處與調查本部的調查權之亂，暴露出調整檢警調查權等司法漏洞

「公調處的逮捕令執行權限全權委託公文存在法律爭議」--- 韓國警方

警方於收到公調處的執行逮捕令請求時曾表示「公調處的逮捕令執行權限全權委託公文存在法律爭議」，一度表明拒絕執行的意向。他們指出，公調處的公文存在濫用職權等法律缺陷，因此很難遵從，拘捕令的執行必須在共助調查本部的框架內進行，即從法律上看，公調處檢察官應該指揮執行，但在宣佈7小時後又重新接手執行逮捕令的任務，是否有詳細計劃及準備值得質疑。

其次，公調處在戒嚴內亂事態初期，曾強烈要求檢警將案件移交，但在調查及執行過程中卻突顯出其調查權的缺陷。公調處實時公開了申請逮捕令、傳召要求的情況，為尹錫悅提供了應對的時間。法院雖然發佈了逮捕令，但並沒有立即執行，這也是公調處的核心失敗原因。在公調處推遲第二次執行期間，警衛處甚至獲得了設置車牆和鐵絲網的時間。第一次逮捕令的執行也只用了5個半小時，招致了「調查意志不足」的批評。

有法律界認為，雖然尹總統頑強地拒絕接受調查是最大的問題，但法律漏洞的修補一直被延誤，為尹錫悅惡意利用灰色地帶提供了藉口。在文在寅政府時期進行檢警調查權調整後，內亂罪調查權被賦予給了警察，但檢方和公調處將內亂罪規定為自己可以調查的「相關犯罪」並展開了調查。而尹錫悅亦不斷主張「沒有內亂罪調查權的公調處正在進行違法調查」。

尹錫悅能堅持此作主張亦不無原因。根據韓國憲法第84條，總統除了犯有內亂或外患罪外，在職期間可豁免接受刑事追訴，他以此主張不能對總統濫用職權罪進行調查。公調處認為，作為濫用職權罪的「相關犯罪」，可以調查內亂罪。但尹錫悅方面主張，總統是不可調查濫用職權罪的存在，因此也不能調查內亂罪。

警方通過調整檢警調查權，能夠與檢察機關實現平等合作關係，但在公調處提出「逮捕令或調查權的指揮」後，不但引起了混亂，而且有責任重疊的可能性。專家們指出，應該向具備內亂罪調查權和逮捕能力的警察重新移交案件，但如果公調處重新移交案件，就不能再收回，放棄調查下或令事態惡化，無法有效執法及定罪。換言之，混亂已無法以兩全其美的方式修補。

尹錫悅於競選總統時，曾強調「法治主義」、「法治精神」，徹底像檢察機關的精神展現出來，宣誓遵守憲法的就任儀式後，任期內一直強調「法律和原則」，甚至在推翻國家憲法的戒嚴事態告吹後，自己亦說要承擔法律責任。但現今展現的是無盡的橫行霸道，無視法紀。如MBC主播所說，「面對法治和真相的尹錫悅最終證明，一個惡人能夠毀掉很多東西，而且拒絕國民命令的不是總統」。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