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成為大文豪的那幾天
白鶴她,白鶴當然不是她的本名,但從她第一本詩集發表問世,被一些人看見之後,她就開始更常被用白鶴來稱呼。
例如她本人也與白鶴有幾分相似,繭居在家養出來的蒼白皮膚,和彎細的腿,白鶴這個名字變得比她的本名還要貼近,所以給她本名的母親,才也跟著改用白鶴稱呼她。
母親總是打趣的用各種暱稱,呼喚她出房門吃飯。白鶴、大文豪、大作家、小瓊瑤啊,不要再躲在房間織布了,趕快出來吃飯吧。
儘管白鶴的書寫和戀心之情搆不著關係,母親還是將她窄化到她有辦法拆解的限度,一個女人還能是什麼樣子呢?敢愛敢恨,或是琢磨每一吐出來的字應包含的意義,每縷思緒都捕捉在手清醒時想、夢囈也想,所以白鶴的母親才說,妳現在想的這些想法我也曾經都有過。
這下這話的意義就重了,就跟以前曾收到的讀者回饋不一樣了,當讀者說你的文字觸動到他的心裡時,意思是謝謝你把他模糊不清的感受書寫出來,孤獨的環境裡原來還有連結牽著。媽媽說的這句「妳現在想的這些想法我也曾經都有過。」意思是妳不特別。隻字片語就把白鶴的才華抑或自尊掠奪。她悉心構築的世界一夕碎裂,她在涼冷之地走著。
詩集問世後的白鶴生活還是沒什麼不同,她大學讀的不是中文系,也不是台大畢業,她是在一所私立學校的資訊管理系畢業的,校友裡面據她所知並沒有人提筆創作,白鶴的父母也非從事接近鄉土的農夫,他們是做房仲的,可以說是離文青最遙遠的行業。所以沒有人了解白鶴出了一本詩集的意義,也沒有人會在白鶴的名字前面前綴詩人二字。也許曾有,在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出版社好像有這麼介紹她過,那就得改口了,除了新書宣傳期的那兩個月外,就再也沒有人知道白鶴是個詩人了。
不過白鶴也像每一個能安穩寫作的女作家一樣,有一張舒適的寫字檯、一整面書牆、幾乎無人打擾的房間,那房間並沒有體現她的品味,因為是用爸爸在路上撿來的紅檜木衣櫃和榆木床板拼湊起來的,儘管放在她那裡數十年還是帶著別人家的味道,她每天會在上班前或下班後坐在檯前敲敲打打幾個字,試圖拼湊出完整的語意,總是不滿意然後刪掉,或是打開電腦意圖寫作,卻打開單機遊戲玩到凌晨。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沒放棄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