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日之晷》第九章、爸爸
一開始，關於這裡的記憶是美好的。當奶奶過世後，一些年長的師姐恍若成為自家奶奶的替代品，安撫了他們家人的喪親之痛。悲痛的爸爸媽媽也在這裡重新綻放笑容。
好幾個長輩輪流當「老師」，教他們這些不分年齡的師兄師姐，學一大堆五花八門的才藝，有空手道、芭蕾、武術、氣功、鋼琴、吉他。
怪的可以，可是大家真的很像一家人，很溫暖。除外，還曾有幾個與少年W同年齡的朋友。
只是後來一位師姐突發惡疾走了。在這個巨大的家庭中，悲痛與惶恐在眾人中蔓延，一位有玄妙感應的師姐，便開始教大家修行法門。後來，師姐擺了真君的塑像，自稱「靈妃」，說她們這一派名為「太乙菩提真我門」。而少年W的爸爸，把自己賺的所有錢都交給了靈妃老師，而少年W一家人就此住到了師門。
——水鷗《脫軌》
眼前的人，上身穿著深紫色上衣，領口深黑色，左胸前的位置上則有一個用金線刺繡的篆書「真」字。下方的卡其色運動褲則異常寬大，襠部下方鬆鬆的，空間很足夠，腰部與踝部都有個鬆緊帶。還沒被穿上的鞋子則是一雙黑色的僧鞋。襪子呢，要求是純黑色的襪子，怕在家裡地板會滑，也還沒穿。
這身運動服，是東湖道場的制服。
若只論正面的造型，雖然不特別好看，但純色系的造型設計，倒也不失莊重感。
不過，未顯現在鏡面的衣服背面有著彩虹色的標楷體文字，寫著「太乙菩提真我宇宙道場」。像是無法擺脫word文字藝術師的陽春設計。若穿著這身走在路上，怕是直接變成了人形的廣告看板了呢。
倪莉看著鏡中自己俗氣的服裝，嘆了口氣。
沒辦法，母親要她今天穿著這套制服。
鏡中，一個小身影擠到了倪莉前面。
「馬麻，頭髮！」
小人兒用大大的眼睛從鏡子反射中亮晶晶地看著她。
倪莉捧起女兒的長髮，晃著逗弄著女兒，「萱萱小朋友，妳今天想扮成怪獸嗎？吼！」
萱萱鼓起她的小臉，「馬麻好幼稚。」
倪莉壞心地覺得氣噗噗的女兒很有趣，忍著笑，「那今天妳想怎麼用啊？」
「嗯......」萱萱萱眨著眼睛，長長的睫毛看起來很漂亮，但愣是沒說出個結果。
「不知道嗎？」倪莉笑了出來。
「我不知道。」萱萱講得理直氣壯，「反正我要不一樣的嘛！」
「綁兩個辮子？好不好？」
「這樣跟前天一樣啊。」萱萱癟著嘴。
「尾巴馬麻會幫妳弄尖尖的，這樣就不一樣囉！」倪莉捋起髮尾，示意給萱萱看。事實上，這是倪莉還不太熟悉的羊角辮，得多用女兒的頭髮練習幾次才能成功。
「好吧。」萱萱皺起小臉勉強答應。
倪莉想跟女兒談談昨天的事情。
聽母親說，萱萱畫家族樹後被嘲笑了，而這樣的事情萱萱一開始還想隱瞞倪莉。人家說，女兒會是個貼心的小棉襖，而萱萱貼心到讓倪莉感到愧疚。倪莉是多無能，才讓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必須隱藏心事啊？
倪莉讓萱萱拿了小凳子坐在穿衣鏡前，自己坐在床上，用圓筒梳替萱萱梳理髮流。她邊幫女兒解開睡覺打結的頭髮，邊假裝不經意地提起話題，「萱萱，昨天畫畫怎麼樣啊？」
安靜。
鏡中，女兒的眼眶開始泛紅。
倪莉心頭一緊，放下梳子，從背後環抱著小小隻的女兒。
萱萱吸著鼻子。
倪莉輕聲說：「乖女兒，我的寶貝萱萱，妳有什麼事都可以跟馬麻說喔......」
她感受到自己懷裡的女孩轉過身子來，將整個小臉埋進懷抱裡，並嗚嗚地哭出來。
「乖......」
倪莉非常不捨女兒，但她還是先輕拍著女兒的背，「我的小寶貝......」
過了一會兒，萱萱的哭聲漸漸轉為抽噎。
倪莉等萱萱情緒稍微平復後，低聲問著自己懷裡的女孩，「昨天學校發生什麼事啊？」
萱萱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小聲說：「同學們笑我，說我畫的家族樹跟他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大家都有把拔、媽媽、爺爺、奶奶......可是我只有馬麻跟奶奶。」萱萱低下頭，聲音帶著委屈。
倪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想說些什麼安慰她，但喉嚨卻有些發緊。她深呼吸幾次後，才順利說出話來，「乖，萱萱，乖，馬麻有跟妳說過把拔跟爺爺去哪裡了對不對？」
「小星星？」萱萱抬起頭，似懂非懂說出了自己也不太懂的事情。
「對。」倪莉語調很溫柔，「把拔跟爺爺去當天上的星星了，他們很愛很愛很愛妳，所以他們拜託了馬麻、也拜託了奶奶，要好好照顧萱萱。他們很愛很愛妳喔。」
這是謊言。
萱萱的爺爺，也就是倪莉父親早就死了許多年。而萱萱的生父，生前還以為萱萱是其他人的種，因此對倪莉動手動腳的。不過，至少倪莉可以對女兒稍稍美化那些逝去的親人。
萱萱還是很委屈，「那為什麼只有把拔變小星星？為什麼其他人都沒有？」
倪莉輕輕哄著女兒，而萱萱娓娓道出昨天被笑的遭遇。
有個小朋友認為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才是不變的真理，因此嘲笑了萱萱，笑說萱萱沒有爸爸。老師有押著那個小朋友道歉，那個嘲笑萱萱的孩子卻很倔強，怎樣都不肯道歉，還對老師大叫，老師只得先讓兩個孩子分到不同桌去畫畫。
倪莉抱著萱萱，從鏡中反射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女兒。
這孩子，不像平常一大早活力滿滿的樣子，眼睛紅了，眉頭皺在一起，說話因為鼻音而口齒不清，想必這孩子心中也跟倪莉一樣難過吧。甚至是感到某種......震撼吧。
照理來說，年代不同了，單親也不過只是一種不同的家庭狀態而已啊。
而孩子們又怎麼會對單親有了解呢？如何因而覺得「好笑」呢？
價值觀並非無中生有。
「萱萱，妳今天再被笑的話，先跟老師說齁。」
「好。」萱萱點了點頭。
倪莉也知道，告狀可能會萱萱被同學排擠，可能是一記昏招。但若別人只是笑她，就讓萱萱打回去什麼的，那可就嚴重了，畢竟萱萱每週有兩天會去蘇教練那裡練柔道，比起同齡的小朋友來說可以說是練家子了。
而倪莉也得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嘲笑者的家庭是怎樣的，而所有東西倪莉都得找長頸鹿班的老師先問清楚。
哄完女兒以後，倪莉幫萱萱綁了一對髮尾細細的可愛羊角辮。
而倪莉自己，則在俗氣的藍紫色短袖外，加了層淡灰色的西裝外套。這樣正好能遮住背後俗氣的彩虹色字體。
＊＊＊＊＊＊
客廳的矮桌上，擺著溫熱的白粥與小菜，三個人坐在三個位置。倪莉坐著背對庭院的小沙發，萱萱坐在長沙發的中間，剛好夾在倪莉與母親中間。
倪莉的位置剛好可以聽到庭院白頭翁悅耳的鳴唱聲，而萱萱聽到鳥兒叫，就開始分享她在長頸鹿班教室觀察到鳥窩的情況。
「馬麻！奶奶！教室外面有白頭翁的巢喔，裡面好多好多小樹枝！」萱萱一開口就滔滔不絕，「而且有蛋欸！老師說會有小寶寶孵出來欸！啾啾啾！」
好像這個小傢伙的委屈已全盤消散一般。
倪莉看著萱萱，感興趣地追問白頭翁家族的情況。
但母親卻是一邊喝著粥，一邊瞥向桌面的手機，並沒有回應萱萱。
「今天『奶奶』早上可以一起走去上學喔！等等萱萱可以牽『奶奶』嗎？」倪莉刻意強調，希望吸引被手機牽引注意力的母親。
「好！」萱萱揚起了大大的笑容。
只是母親還是心不在焉，視線全然沒看萱萱跟倪莉。
「媽？」
倪莉有些好氣又好笑。
母親被叫以後才抬起頭，「什麼事？」
倪莉重說了一遍，「媽，等等妳牽著萱萱去齁？萱萱要跟妳牽牽。」
一旁的萱萱附和，「嗯嗯。」
母親這才反應過來，呵呵笑著，看向萱萱擠出了許多皺紋，「好好好，萱萱好乖喔。」
雖然母親有些敷衍，但現在的客廳有種平凡的溫馨感，而倪莉感受著此時此刻。
不知道，今天是否會成為萱萱記起自己奶奶的珍貴回憶呢？
倪莉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
她掏出手機來，看到內容後，臉卻忍不住垮了下來。
「......馬麻？」一旁女兒萱萱怯生生地叫了倪莉。
「沒事。」倪莉強顏歡笑，「只是詐騙訊息。」
當然不是詐騙訊息。她收到了一通未署名的訊息，寫著「待會見」。
而會這麼做的只有吳浩瑋了。
反正別讓萱萱以為是自己的錯就好。
鈴鈴鈴鈴！
倪莉嚇了一跳。
而母親向前傾身，抓起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是桌面的手機啊，倪莉放下她剛才懸起的一顆心。
母親扯開嗓門，「喂，浩瑋啊，你要出發啦？......好好好......我們等等送萱萱上學......對......啊你導航一下『晨光樹幼稚園』......對對對，等等見喔......掰掰。」
倪莉一邊收拾桌面的空碗盤，一邊旁聽著母親的話語，心裡一沉——
——母親怎會讓吳浩瑋去晨光樹門口？
——這樣不會讓別人誤會嗎？
（待續）
抱城的話
之前寫作時卡文卡到崩潰，寫了又刪，怎麼看都不滿意，怎樣改怎樣找資料都沒有想法。於是只好耍廢。
歷經了漫長的時間後，終於生出了新的章節～
（🎉🎉🎉歡呼🎉🎉🎉）
會卡文代表知識的養分不足吧？
看來，得找時間跑去書展去攝取養分了呢～
（捋著捋不存在的長鬍子😏）
▌抱城工商時間 ▌
大家好，我是抱城，主力是「小說創作📙」，偶爾會寫影評🎬、新詩、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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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續集，但沒看過第一集《夜逃亡》的讀者也能理解唷～快來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