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咖啡館的戶外座位,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的香奈兒外套上,包是黑色的,標誌醒目。她的指甲修得很乾淨,髮絲黑亮,語氣堅定。
「台灣人其實不願意低就。」她說,語調平穩,像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對面的男人穿著舊牛仔外套,袖口磨損,手上的錄音筆轉了一圈。他沒馬上回答,讓沉默填滿空隙。
「妳的意思是?」他問。
「這麼多低階工作,為什麼大家不去做?」她看著路口的紅綠燈,一輛機車停下,後座的外送員低頭看手機。
「像是?」
「你看,工地缺人,餐廳缺人,7-11也在招工,還有工廠、清潔員,多少工作機會?」她喝了一口咖啡,「但他們寧願在那邊抱怨薪水低,寧願當個魯蛇。」
男人輕輕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帶著點疲憊,像是經歷過許多這類對話。
「妳一個月生活費多少?」他問。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這跟我的生活有什麼關係?」
「一個月,多少?」
「五十萬左右吧。」她漫不經心地說,像是在說早餐吃了什麼。
「妳怎麼賺到的?」
她放下咖啡杯,側頭看了他一眼,語氣仍舊平穩。「我是空姐,然後嫁給了機師。」
「所以妳的五十萬,是靠飛行時數賺來的,還是靠妳老公的薪水?」
她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面,「我們是家庭,共同承擔開銷。」
男人沒說話,他看著街上的機車騎士,一個年輕人背著外送包,另一個穿著工地制服,從便利商店走出來,手裡拿著飯糰和運動飲料。
「妳的孩子呢?」他問。
「在美國讀書,還有一個在台北的美國學校。」她回答得很快,語氣帶著一點驕傲。
「學費多少?」
「美國學校?一年一百五十萬左右吧,看學制。」
「所以,」男人輕輕點了一下錄音筆,「工地工人、便利商店店員、清潔員,他們做的那些低階工作,能讓他們的孩子去美國讀書嗎?」
女人沒有回答,她的手停在咖啡杯上,指尖微微收緊。
男人站起來,把錄音筆放進口袋裡。「謝謝妳的時間。」
她看著他走出去,風有點大,他的牛仔外套被吹得微微鼓起。他拉了拉衣領,走向機車排,掏出鑰匙,發動引擎。
「台灣人不願意低就?」他心想,「講什麼東西。」
他踩下油門,消失在燈火與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