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駛入基隆港,海水拍打碼頭,像是對他的最後告別。這艘名為「遠航號」的貨輪曾經載著李承舟走遍世界,如今,她將繼續航行,而他卻要在這裡停下腳步。
「你真的決定了?」船長拍了拍他的肩。
「是的,船長」李承舟點點頭,「我要試試陸上生活。」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安身立命都在海上,潮汐為伴、暴風雨搏鬥,然歲月流轉,他開始嚮往陸地生活。朋友們在台北的城市打拼,擁有穩定生活,李承舟則在無盡的浪潮中漂泊。三十而立的他決定做出改變。
卸下船員身份的那一刻,李承舟以為自己能輕鬆上岸找到舞台。畢竟,海上飄了十年,甲板到航道規劃,甚至是應付海關與港口作業都已熟稔於心;加上他是英國船運協會(British Shipping Association)的會員,擁有國際海運界認可的高級技術資格。
他曾想:「這樣的履歷,一定能讓任何物流或航運公司刮目相看吧?」
事實卻遠非如此。
錯估十年海運經驗的價值
初回陸地,李承舟拎著船員證照與海事榮譽紀錄,一頭熱地投遞履歷,鎖定「物流調度」「海運管理」相關職務。但在一場又一場的面試中,他被狠狠澆了好幾盆冷水。
第一場面試,一位看似資深的人事主管翻了翻他簡歷,冷笑道:
「十年都在海上?那你辦公軟體、數據分析應該很不熟悉吧?我們這裡要的是能即刻上手報表處理和系統操作的人,不是海上找方向的水手。」
聽到「水手」這兩字,他心裡一陣刺痛,卻不得不解釋:「我其實具備航運調度經驗,也能做貨艙配載計算……」
對方擺手打斷:「抱歉,我們需要的能力更多在電腦前,不在甲板上。」當即婉拒。
第二場面試,另一位面試官見到他簡歷上寫著「英國船運協會會員」,眉頭一皺,語帶揶揄:
「唔……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但和我們這裡要處理的 Excel報表、ERP系統有什麼關係?你會不會連最基本的函數公式都不熟?」
李承舟一再說明:「我在船上會用專業計算工具規劃航線,也熟悉船務系統,只要稍加培訓就能上手……」
面試官回以不屑的語氣:「海上的事就別跟陸上比了,我們公司每天要跑上百張訂單、幾十張成本表,你會算船載量,不代表你能處理這些文書工作。」
甚至有家規模略大的物流公司,人資專員觀察他片刻後,諷刺地說:
「坦白講,船員職務在我們這行並沒什麼特別價值。更何況你都三十多歲了,要從基層開始?你真以為一個英國船運協會會員資格就能幫到你?」
語畢,直接宣布「我們公司不考慮」。
每一次面試都是相似的情況——他努力闡述自己的航海專長,換來的卻是毫不客氣的質疑與冷場。那些對於「英國船運協會會員」的驚訝,也很快轉變為「這不過是遠洋船隻的榮譽,不能代表辦公室實務」。
他開始調整策略,嘗試應徵更小型的物流公司或貨代行,但大多都嫌「培養新人成本太高」。甚至有一場面試,面試官抱著臂膀,言詞相當尖酸:
「我聽過你這種海歸船員,口口聲聲說懂國際貿易,其實什麼也不懂。你能寫專業分析報告嗎?能把一整套 ERP流程設計得通暢嗎?連這些都不會,那就對不起了。」
聽到這種羞辱的話語,李承舟雖氣憤,卻只能忍住。他知道此時若據理力爭,只會被說情緒化,更難留好印象。
後來,有一次他好不容易被邀到一個看似有潛力的新創物流面試,對方聽完他各種航海經歷、驚險的遇颱風調度故事,一開始眼裡閃過興趣,但最後仍皺眉回絕:
「你那些航海故事很精彩,但我們公司更需要能埋頭寫程式碼、搞數據的夥伴。我們沒有空手把手教你怎麼用 Python分析訂單數據,抱歉。」
彷彿,一切與船舶有關的技能在陸地世界裡都一文不值。
李承舟原先深信這項「英國船運協會會員」資格能成為他的求職利器。畢竟該協會在國際航運領域享有高地位,對能通過其考核者多半另眼相看。然而,他撞進了陸地物流職場後,才驚覺——
「這在航運界或許代表高級技術認可,但在坐辦公室的人眼中,遠不如一張 Excel或 SQL證照實際。」
一家公司的人資甚至翻他的證照,嗤道:「你這證明寫了好多國際條款、航行專業,是不是要回船上跑?我們可沒興趣啊。」
他從港口指揮千噸貨艙的雄心,被輕易貶成「連個文書軟體都不會」。
面對重重打擊,李承舟一度懷疑自己是否該回航運業賺錢,繼續待在海上,那裡至少有人懂得他的能耐。但他不甘心就此投降。十年海上生涯讓他嚮往陸地的新起點,怎能才嘗試就放棄?
某天下午,他離開一場被拒的面試,經過市中心,路上行人匆匆,光鮮亮麗的白領穿梭其間。他卻只能坐在連鎖速食店裡,點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邊翻看人力銀行網站,邊記錄下「要補強哪些電腦技能」。
「我不能讓自己十年的經歷被當成笑話。」
一念之間,他再次擁抱航海人那份面對風浪的頑強。「若能在海上激戰風暴,難道不能克服一台電腦和數據系統嗎?」
他抱著這份倔強,繼續四處面試,邊自學電腦操作、報表分析、數位系統……一次次失敗後,他依舊堅持努力,雖然每次被面試官羞辱都讓他臉上火辣辣,但他仍然沒有想回頭。
儘管接二連三的拒絕中,偶爾仍有片刻溫暖。曾有家物流顧問公司負責人在面試後感嘆:「承舟,你具備的國際航線經驗非常可貴,只是我們規模太小,沒法發揮你專長。」
這讓他意識到,也許真的有機會把航運的視野帶進陸地,只是他暫時還未找對方向。
某夜,他看著自己磨損的鞋子,想起遠航號的甲板,想起英國船運協會給予的認證。
「原來我一直錯估了這些榮耀的用處,但這並不代表它毫無價值。」
他在筆記本上寫下:「繼續嘗試,不可放棄。」這句話既是自我鼓勵,也是在替未來可能的突破留下伏線。
陸地與海洋之間,隔著的不只是距離,也是一套完全迥異的職場規則。但他堅信,若能度過這波困難,也許就能碰撞出新的火花。
至此,李承舟雖飽嘗面試中的羞辱和挫敗,卻仍準備逆流而上,尋找屬於他的下一站。
面試的路途遠比李承舟想像得更為坎坷。
連續被幾家公司拒絕之後,他仍沒有放棄,持續在各大人力網站投遞履歷、調整自我介紹,只求得到一絲學習與磨練的機會。從大型貨運企業到新創物流公司,他都一一嘗試,但多半皆因「海運背景」不被看好而碰壁。
某天,他看見一家名為「順通物流」的公司正在徵人。公開資訊顯示,這是一家中大型的物流企業,業務範圍涵蓋國內配送、跨境貨運與倉儲管理。他想:
「既然有一定規模,也許能容納我這種『海運人』的技能?」
抱持最後一搏的心情,他投了履歷,沒想到很快就收到了面試通知。
當天,辦公大樓外觀並不華麗,但規模比他想像更大,員工數亦不少。牆上貼著各種運輸線路圖及公司獎項,顯示這裡並非小型物流行號,而是頗具市佔率的中堅企業。
然而,一進入面試室,他就感到詭異的壓迫感——地板昏暗,牆壁油漆剝落,辦公桌雖多卻雜亂地堆了許多文件。
「李先生,請坐。」一名面試官頭也不抬地招呼。
「李先生,您在船上工作十年?」面試官翻開他履歷,語氣裡帶著疑慮,「這麼久都在海上,對辦公室、數據系統應該不太熟吧?」
李承舟謹慎地說明:「海運也是物流的一環,我處理過航行調度、貨艙配置及國際港口協調……這些在陸上的物流本質很接近,只是場域不同。」
面試官卻抬起頭,露出幾分輕蔑:「我們順通講求效率,一個新人若學習期太長,對公司就是負擔。您之前的經驗……」
他頓了一下,眼神從頭到腳掃過李承舟,看似在評估他的價值,語調更顯冷淡:
「坦白說,和我們需要的人才完全不匹配。要處理的是報表、系統、倉儲管理,跟你看天氣、看潮汐的航行經驗不是同一回事。」
這話幾乎等同於直接下逐客令。李承舟感到喉嚨發乾,想辯解卻說不出口;畢竟他一再碰壁,眼下急於求職,哪敢開罪面試官?
最終對方甚至不給他回旋餘地:「謝謝,我們會再通知。」語畢便收起履歷。
走出「順通物流」那棟大樓,他心裡悶得發慌。
「我甚至連一個正式學習的機會都拿不到嗎?」
他在樓梯間坐了好一會,環顧四周,是搬運貨物的工人、吱吱作響的舊電腦、堆滿灰塵的文件。
這裡雖是家中大型物流公司,可內部並不如想像的先進、高效,甚至有些破敗的氣息。
「原來中大型也可能有這種混亂?」他暗自訝異,但現在連被錄用的機會都沒有,心中更是無奈。
「憑我現在連買碗滷肉飯都會猶豫,怎敢挑剔?」他苦澀地笑。「只是……這家公司真的就看不上我嗎?」
當天夜裡,他躺在出租房裡,聽著街道車聲轟鳴,翻來覆去睡不著。求職遭拒的挫敗與現實壓力交雜在胸口,讓他想起大洋暴風雨裡的驚險——卻比起航行,反而更讓他焦慮不安。
既然順通也不錄用,他只能持續瘋狂海投履歷,縱使屢戰屢敗也不退縮。他偶爾會思考:「是不是該回船上?至少能繼續賺錢,保證生活無虞。」
但每次想到這十年來在海上衝擊風浪的苦楚,和對陸地生活的嚮往,他又咬牙打消念頭:
「我才剛踏上陸地,要我就此回去?不,我不想再逃回海洋了。」
為了生計,他開始接受一些短期兼職,做搬運、跑腿、甚至在貨代行中協助整理文件,賺點零散收入。同時,他每天還是看看有哪些公司徵物流助理、調度員等基層職務,希望有人肯「冒險」用他。
某天,他原本為了省錢,忍住不買早餐就出門面試,結果坐在公車裡時,腸胃翻攪得難受。他撫著肚子想:「曾幾何時,我從航海調度艙的關鍵人物,淪落到連一份工作都沒有?」
面試失利那天下午,他找不到落腳處,索性搭車到基隆港。
走過港邊,微雨飄落。海面的潮汐聲令他心生感慨:才不久前,他還是這片海上的一份子。現在卻像個被現實擠壓、在陸地漂泊的局外人。
一路走到國立臺灣海洋大學門口,看著年輕學子進出校園,想起自己航海歲月中的熱血以及那些昔日夥伴。他心裡一陣難言的複雜:
「我在海上學到的不只航海技術,也有解決突發狀況的能力,該怎樣把這些帶到陸上?」
寂靜中,他做了一個抉擇:
「我不能在港口徘徊太久,也不能坐等機會落下。是時候放手一搏,想辦法把過去的經驗轉化成新價值。」
或許,他還會再遇到「順通物流」,或碰到別的機會。不管怎樣,他不願永遠浪跡下去。儘管前方仍有暗流,儘管面試官的羞辱揮之不去,他卻更堅信,陸地上的另一條航線才剛要開始。
「就算一次次失敗,也得嘗試下去。這條路,我既然選擇了,便要走到一個能翻轉的未來。」
他抬頭望向海大教學大樓白色牆面,雨水滑落,彷彿洗去過往,也讓他重新整理心中的浪跡與抉擇。
李承舟雖然屢屢碰壁,但並沒有就此放棄。
他持續瘋狂投遞履歷,嘗試不同類型的物流公司,甚至降低期望薪資,只為抓住一線機會。然而,多數面試的回覆都圍繞著同一問題:「你在海上工作,卻不熟電腦系統與數據分析,我們需要能即刻上手的辦公人員,不是從頭教的航海員。」
某日,他前往一家中型物流公司面試。一踏入辦公室,就感受到陌生的壓迫感。面試官低頭翻閱他的履歷,皺著眉,語氣冷淡:
「你沒有任何實際的辦公經驗。我們這裡需要的是能立刻操控訂單系統、擅長數據分析的人,不是來這裡培訓的。」
李承舟努力解釋:「海運經驗其實能轉換……我在船上面對過各種突發狀況,適應力很強。」
面試官卻搖頭,帶著輕蔑的神情:「這裡不是海上,我們要的是數據分析能力強、能處理報表流程的辦公型人才,而不是還不熟電腦的人。」
聽到如此直白的拒絕,他終於沉默。走出公司時,細雨落下,冰冷的雨水浸濕他的臉頰,也讓他再度感受到自己與陸地辦公文化的格格不入。
他無意識地漫步,腳步不知不覺地往基隆港方向移動。直到抬頭才發現自己竟來到國立臺灣海洋大學的校門口。這座培育無數航海人才的學府,曾經與他有過不少交集,如今卻顯得那樣遙遠。
他站在門口,看著學生們背著書包進進出出,討論著課程與未來的計畫;微光下的白牆與翠綠樹蔭間,顯得靜謐卻充滿生氣。
「曾經我也以為海洋是我一輩子的歸宿……」他低聲自語。如今,他卻站在陸地上,面對一個個冷漠的面試官,體驗前所未有的挫敗。
然而,他並沒有灰心。回想過去在船上如何應對延誤、貨艙調度、海關協調——這些也許正是陸地物流需要的專業。他握緊拳頭,默念著:「我要讓自己不再只是被拒絕的人,而是真正能帶來價值的專業人士。」
就在此時,手機忽然響起,螢幕顯示著阿豪——那位昔日並肩作戰的機工長。
「承舟,我剛聽到個消息……你還記得那家『順通物流』嗎?聽說他們最近資金周轉不靈,幾個大客戶的應收款一直沒進來,內部亂成一團。」
李承舟一愣。這家曾經毫不留情拒絕他的中大型物流公司,竟然陷入財務危機?他微微震動,暗想:或許這正是他介入的機會。
掛斷電話後,他先聯繫了在港口工作的張老闆,對方在電話裡坦言:「順通有幾批貨卡在碼頭,因為付不出碼頭費,連船公司都不願再給他們信用額度……再這樣下去,客戶都會轉走。」
貨物積壓、信用受損,對一間物流公司而言是幾近致命的問題。
他又撥給曾在順通短暫工作的阿明,阿明低聲道:「財務部一直在催帳,客戶也在觀望,倉儲管理薪水還拖欠好幾個月……據說,順通老闆準備跑路!」
「跑路?」李承舟心頭一沉,意識到這已非單純的財務風波,而是公司存亡的危機。他腦海中閃過一個舊回憶:多年前在巴西遇到碼頭罷工,老闆企圖捲款潛逃,引發工人群起抗爭,最終被迫現身、面臨法律追究。
「若順通員工也發現老闆要跑,或許能逼他現身?」他忽然想到:即便順通老闆放棄,公司本身還有員工、客戶、倉儲……若能穩住某些關鍵因素,或許還有救。他也能從中找到一條逆襲的道路。
他隨即聯繫阿明,約在基隆港附近的茶館見面。
「你確定這事是真的?」阿明問,手裡茶杯微微顫抖。
「消息來自多方,不會錯。」李承舟取出從張老闆那裡得到的財務異常資料,指著裡面顯示短期內大筆資金轉移的紀錄。「如果員工不及時行動,老闆就會把錢挪光,然後跑路,到時公司垮掉,大家連最後的薪水都拿不到。」
阿明低聲道:「有幾個同事應該願意行動,但如果沒證據,誰敢輕舉妄動?」
李承舟將文件推到他面前:「這些就是初步證據。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團結起來,讓更多倉庫管理層與資深員工明白自己的權益受侵害,逼迫高層公開財務狀況。」
果然,接下來幾天,順通的倉庫內部開始蠢蠢欲動——員工之間低聲議論,因遲遲未發的薪資與老闆行蹤成謎,憤怒情緒持續發酵。最終,幾名資深員工乾脆找上財務部長質問,引發管理層召開緊急會議,開始審查帳務並催逼老闆出面。
「這只是第一步……」
李承舟悄然站在順通倉庫外,遠遠看著員工聚集的場景。順通老闆的計畫已被撕開一角,若員工持續給壓力,他跑不掉。
「接下來,我得想辦法穩住順通的大客戶,讓公司即使面臨危機也能保留些生存空間——同時,這也能為我創造無可取代的價值。」
他握緊拳頭,心中燃起一股久違的熱血。從在海上被動服從航線,到在陸地上處處碰壁,如今他終於找到主動翻盤的可能。
「我不再只是個被拒絕的外人,我可以成為策動者。」
他決心做好下一步,踏出真正的逆襲之路。
李承舟深知,若要挽救一間瀕臨崩解的物流公司,僅靠員工內部的反抗還不足以支撐大局。順通物流最核心的資產,便是那一張「客戶名單」——一旦失去大客戶的信任,所有人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
然而,這類關鍵資訊通常只有公司高層或業務主管能接觸,且設有多重管控,外人無法輕易取得。
他回想起阿明提過的一位順通財務部年輕女性員工——葉芷瑩。據說她做事一板一眼,且立場不明確:既不想多管閒事,也不甘看著公司陷入火海卻無動於衷。如果能說服她,或許能拿到一份客戶清單作為突破口。
李承舟透過阿明牽線,在一間員工常去的小餐館與葉芷瑩碰面。那是個擁擠卻乾淨的小店,四周瀰漫著燒烤與湯品的味道。葉芷瑩坐在最裡頭,神情冷靜而帶著防備,彷彿隨時準備抽身離開。
「阿明說你想找我,談順通的事情?」她一見到李承舟,便直接開門見山。
李承舟微微頷首,坐下後語氣誠懇:「我知道你可能不想捲入這場風波,但順通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如果資金斷裂,這家公司恐怕撐不下去。我需要你的幫忙,掌握順通那些還有意願合作的關鍵客戶,才能想辦法穩住局勢。」
葉芷瑩微微皺眉,放下湯匙,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外來者」。她向來是個安分守己的財務人員,不習慣介入公司鬥爭,即使暗中知悉公司財務種種異常,也從未逾越分際。
「這些資料不是隨便能給的,公司有嚴格管理機制……」她低聲說道,目光掃過李承舟,神情中帶著一絲矛盾。
「如果順通真的倒了,薪水發不出來,最終受害的還不是你們這些員工?」李承舟把語氣放得更緩,卻帶著堅定,「我們的目標,不是偷竊機密,而是拯救這家公司。如果它能撐下去,你們也能保住工作。」
葉芷瑩沉默好一會兒,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她看似不情願,卻也明白若老闆真的「跑路」,剩下的員工將面臨最慘局面。
她打開手機,翻找順通內部的聯絡表,快速瀏覽後,在一張紙上寫下幾個核心客戶的名稱和聯絡方式,並遞給李承舟。
「這些是順通目前最大合作夥伴,一些進出口公司和零售商。他們的貨款回收速度慢,但業務量也最大。只要讓他們願意留住訂單,順通還有一絲生存希望。」
她靜靜收起手機,不願再多談交易細節或財報資料。「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李承舟看著紙條上簡短但關鍵的資訊,心中忍不住湧上一絲希望。名單裡列著幾家在行業裡數一數二的客戶,只要能說服他們不轉單,他就能為順通爭取到關鍵的「緩衝時間」。同時,這對他而言也意味著一條「在陸地證明自身價值」的道路——如果他能留住這些客戶,他將由「被拒絕者」轉變為真正能解決問題的人。
離開餐館時,他與葉芷瑩的對話並不熱絡,但卻已達成一種微妙的共識:救公司,就是救所有人的生計。而葉芷瑩似乎願意用這樣的方式證明,她並非冷漠旁觀者。
手上有了順通最寶貴的客戶名單後,李承舟知道自己得儘快行動。他若不親自與這些企業負責人溝通,順通的命運恐怕很快就走向倒閉;而他本人的「逆襲計畫」也會停擺。
「航海時期,我熟悉船期、港口與貨艙管理。現在,要把那些經驗搬到陸地,去安撫客戶的疑慮,讓他們相信物流能持續,貨物不會延誤或被捲走。」
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自己可以發揮的空間:和客戶談妥運輸安排,就像在海上安撫船東與保險公司,穩定航線一樣。
望著小紙條上幾個名字,李承舟握緊拳頭,心中豪情湧現:「這一步至關重要。只要能穩住其中一個大客戶,順通的崩壞就不至於那麼快到來,員工的罷工也不會白費,我也能把這空間轉化為下一個計畫的跳板。」
面對不久前還一次次面試碰壁的挫折,他此時卻覺得充滿幹勁。哪怕這條路充滿未知,他也願意嘗試。因為倘若成功,他不只救下一家公司,也將在陸地上確立自己的立足點。
「謝謝妳,葉芷瑩。」
走在夜色裡,他暗自感激那名沉默寡言的財務員工。或許,她的舉動不僅是為了自保,也是一絲對這家企業的最後期盼;而他,將嘗試用實際行動來回應這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