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待孫恩作最後的檢閱儀式後,徐道覆便會率領這裡兩萬多的士兵和將領,投入到前線作戰去。
由於跟南國簽妥了停戰協議,沒有後顧之憂,總部只剩下約一千名後勤士兵留守,不過有孫恩親自坐鎮,該沒有甚麼問題。
「阿非,我昨晚仔細考慮後,決定安排趙豐和梁本,跟你們一起出發到倭國去。」孫恩拍拍我的肩,續道:「我已修書一封,托徐州分觀的人轉交給難波太夫,說你一方面想追回竹中小姐,另一方面想協助羽黑流對抗天照流。這樣的話,難波太夫便必需視你為天師道派遣的使者,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孫恩這老狐狸真厲害,派兩個人跟著我,既可防止我出國後叛離天師道,又可把我在倭國所立的功勞全歸於他,等如賣給羽黑流一個大大的人情。
不過,這當中也不是沒有好意,孫恩在這用人之際,派出教內兩代人之中的高手跟我出國,確實是擔心我的安危。
我跟梁本師兄的感情十分要好,他雖然不及徐道覆般耀眼,但武功也是實而不華,更曾想犧牲自己,獨力以長劍封鎖魔物的行動,使我們成功擊敗第一隻軟糕怪。
而趙豐師叔劍法極高,曾出戰大谷胖子,跟羽黑流有點交情,更可以沿途指點我,我也很高興有他陪同。
「多謝天師安排,弟子萬分感激!」我雙膝跪地,向孫恩拜了一下,續道:「弟子必多行俠義之事,幫助有需要的人,不辱天師道之名。」
「好,好,你起來吧。」孫恩對著我慈祥地笑道:「凡事盡力而為,不可勉強。如果情況不妙,就到南國避一避,待這裡的政局平穩了再回來。時候不早了,快上船去吧!」
我腰間掛著「道君劍」,帶著方鈴和蘇拉,坐上了由徐道覆和詩詩帶領的主戰船,浩浩蕩蕩地出發往建康去了。
看著孫恩的身影越來越少,我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眶有點濕了。
雖然他曾經有殺我之心,但畢竟當時我確實頗有嫌疑,而且在帝王術之中,連親兒子都可以殺掉。
在之後的相處裡,孫恩確實對我十分疼愛,也沒有保留的傳授我武功,栽培我成長,跟楊師伯一樣。
或許在不知不覺間,我也把他視為半個父親了。而這次的分別,心裡隱約的有點不安,不知道將來是否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接下來,在前往建康的八天船程中,我和方鈴也是繼續跟詩詩及幾位師叔討教魔法武功,蘇拉亦在旁觀看著,不過因為屬性和要旨跟她本身的南國武學有別,便沒有一起學習。
說起來,蘇拉的武功深淺,我還是不太清楚,她的真氣量比我略高,但基本上只會使用水系的魔法,兵器亦不太擅長,只帶備用作護身的短刀。
在她決定跟我一起去尋找杏子後,已修書寄往南國,解釋要先到倭國一趟,之後才會到南國補辦婚禮。
至於方鈴,她知道杏子因為太喜歡我,所以無法忍受我有三個妻子,並且為了協助羽黑流,準備犧牲自己的幸福,嫁給天皇老頭後,也感到非常的不甘心,說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救回來,再慢慢的遊說她接受我。
畢竟入門的時間所限,她的女丹雖然有非常良好的築基根底,但武功和魔法還只是初學者的水平,目前只好集中精力去練習輕功身法,加上本身所擁有的箭術技巧,擔任遠程攻擊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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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剛到達建康城的碼頭時,遠遠已看到碼頭工人和行人們均手舞足蹈的,似乎在高談闊論著甚麼。
來迎接我們的梁本師兄,也是一臉緊張的,跟平常樂觀開朗的樣子有所不同。
我們乘坐的主戰船首先靠岸,一行人打了招呼,便跟梁本查問發生了甚麼事。
「這是昨晚才傳來的消息。」梁本頓了一頓,續道:「皇上駕崩了!」
甚麼?劉松死了?雖然已多次聽說此事將會發生,但還是讓我感到十分震撼。
「是何時發生的事?詳細的情況如何?」徐道覆帶點興奮地問道。
「我們先到分觀再說,盧帥在等我們了。」梁本師兄說罷,便著我們坐上他準備好的馬匹,前往分觀。
方鈴讓不會騎馬的蘇拉跟我共乘一騎,自己則和詩詩一起。
到了建康分觀,緊急會議已經在進行之中。本來只有徐道覆和幾位高級將領,方可以加入出席,但盧帥卻點名要我同行。
「這是在五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前天發生的事。」盧帥說道道。「內侍太監在早朝前發現,劉松被人毒死在龍床上,旁邊還有懸樑自盡的清皇后。龍桌上則留下一份遺書,大致是說劉松殘忍好色,昏庸無能,窮奢極侈,苛徵重稅,連年征戰,遺害蒼生。所以她決定跟皇上同歸於盡,讓漢朝交到真正有德之人手中,重現昭烈帝劉備在位時的親賢臣,遠小人的太平盛勢等等。」
「嘿!清皇后是丞相那邊的人,而所留下的遺書,肯定有很多來自諸葛一族的典故,甚至模仿了諸葛益的筆跡。」徐道覆冷笑道。「這插贓嫁禍的手法也太明顯了。」
「那麼真正的凶手是大司馬桓沖嗎?」我緊張地問道。「以諸葛益之智慧,該很容易找出証據吧?」
「小非,朝廷內的鬥爭,需要的不是証據,而是藉口。」盧帥解釋道。「事情發生後,桓冲立即派兵北上,追捕諸葛益。只要把他馬上擊殺,還有誰會在意証據不証據呢?」
「諸葛益當時不在洛陽嗎?」徐道覆問道。「是否早已找個理由,遠行離開?」
「沒錯,按照慣例,每年六月初旬,丞相都會代表皇上,到邊彊慰勞抗禦匈奴的兵將。」盧帥說道。「不過今年諸葛益忽然提早了半個月,在五月二十日出發,似乎已預知洛陽將有大事發生。」
我曾告訴劉裕,天師道和荊州軍、西涼軍約定在六月初一同時起義,那麼起義前必定有重大借口。考慮到消息傳播的時間問題,諸葛益確實提早一些離開洛陽比較保險。
「不過諸葛益不在洛陽,反而方便了計劃進行。」盧帥續道。「因為劉松的三個孩子,最大的亦只有五歲。沒有諸葛益的抗衡下,就成了桓冲一個人的操控了。」
「我們支持的是大皇子對嗎?」我問道。「如今是否由他繼位了?」
「按照最初的太子順位安排,該由大皇子繼位,而大皇子是清皇后所生,也就是丞相族系的人。」盧帥詳細的為我解釋道。「然後我們則以皇上死因有可疑,唯恐清皇后垂簾聽政,所以推舉以南方平民身份入宮,被選中為皇妃的容太妃所生的三皇子為新帝,從而出兵勤皇。桓氏則推舉由擁有軍事家族背境的楊太妃所生的二皇子,以不同的理由發起兵變。不過如今的形勢大變,在桓沖策劃讓皇上的死跟清皇后有關後,大皇子立刻失勢,他們居然公開表示支持三皇子,想要抹殺我們起義的理由。」
「啊?那怎麼辦?」我訝異道。「我們只能改為支持二皇子嗎?」
桓氏的人真可惡,說好了同時起義,互不侵犯,如今卻又耍陰招,直接捧起我們原先要支持的三皇子,我們又跟二皇子毫無關係,難以找到正當的理由起兵。
「呵呵,不過桓冲這次失算了。」盧帥微笑道。「因為他不知道有你的出現後,這半年間我們跟一直敵對的北府軍已經暗中化敵為友,也跟諸葛益的草蘆書院建立起關係。」
「所以這次我們就聲稱清皇后是被人謀殺嫁禍,公然跟諸葛益一脈的書院和北府兵合作,對嗎?」徐道覆馬上理解到當中的轉變,續道:「我們公開支持丞相,不但能擁有更充分的合法性,得到更多百姓的支持,又可讓有正規軍名義的北府軍身先士卒,跟荊州軍硬拼,消耗大量兵力,我們才漁人得利,取而代之成為大皇子的最有實力的支持者。」
聽到這裡,我心裡卻感到十分不安。我既然曾經暗中把天師道的計劃通知劉裕,以諸葛益之才,必然有所防範,反過來對付天師軍。
到底我之前所做的事,是對,還是錯呢?
「阿非,你素來對政治、軍事都沒甚麼興趣,對嗎?」盧帥微笑道:「我叫你前來,只是想見見你,順便讓你了解最新的形勢。接下來的軍事會議,你不用陪席了,去找梁本商議有關倭國之行的事情吧!」
「謝謝盧帥關心。」我恨不得可以馬上離開,感謝道。「那麼我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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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會議廳後,我得知方鈴、蘇拉和詩詩外出逛巿集,採購物品,於是我便獨自去找梁本。
「阿非,真感謝你讓我有機會去倭國!」梁本苦笑道。「想到漢朝即將風起雲湧,戰火連天,我正希望出國躲躲。」
在孫恩同意我前往倭國之後,他便著人修書兩封,分別以飛鴿傳書的方式,送到建康和徐州城去。
梁本這個人,雖然跟盧帥同輩,但因為盧帥地位超然,而且統領軍隊,所以我們這些專注集武的武學弟子,都會視入門最早的他為大師兄。
在當初我來到建康時,除了楊師伯和詩詩外,就是梁師兄對我最為關照,而且他也跟我一樣,只愛習武,對戰爭不感興趣。
「梁師兄,你先別高興。」我不好意思地道。「這次倭國之行,可能比跟著天師去打仗凶險得多呢!」
「這個我也知道,不過羽黑流和天照流只會明爭暗鬥,總不會爆發幾萬兵員的大規模戰爭吧?」梁本伸一伸舌頭,續道:「而且有你這福將,還有趙師叔坐陣,我就當是去旅遊觀光好了。」
「我們去倭國的申請,需要多久才能批出呢?」既然梁本他這麽樂觀,我也不想敗他的興,所以轉個話題問道。
「若是正常的程序,要前往倭國的人需親自到徐州的冒險者公會提交申請,並提供充分的申請理由。」梁本答道。「文件傳送到倭國的冒險者分會,再轉交倭國的官員進行調查是否屬實,大約需時約四至六個月。」
「這麽久?」我擔心地說道。「我怕到時候,杏子早就嫁給天皇老頭了。」
「哎,你這花心鬼,都已經有了兩個如此漂亮的嬌妻,還要想著其他女子。」年近三十,卻尚未娶妻的梁本取笑我道。「別擔心,趙師叔在徐州,會拜託當地羽黑流的相關人士,加快處理我們我申請,應該不用兩個月就可以出發了。」
兩個月……杏子,妳一定要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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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後的傍晚時份,我們便到達了徐州城。
相比起半年前我初次到來的情況,如今大街上行人已變得十分稀少,巿集也甚為蕭條。
聽說朝廷將會開徵「新皇稅」,要求百姓把三份之一的家產上繳,以擴建皇宮以及增加軍費應付北國威脅,引起了民間極大的反對聲音。
但我卻懷疑這只是孫恩刻意散布的謠言,目的是使天師道起義更加名正言順。
而洛陽城內,桓冲已宣稱當朝由三皇子繼位,也昭告天下有關諸葛益教唆清皇后害死皇上的罪行。
如今他以大司馬身份兼任丞相之職,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過事情當然沒有那麼簡單,青兗刺史王恭率先站出來反對,表明此事疑點重重,清皇后和丞相肯定是被人誣衊,並且以討伐奸臣桓冲、為諸葛益平反為名,向全國發起了反桓聯盟。
在我們扺達徐州城後的第三日,也就是約定好的六月初一,天師道正式發出聲明,響應王恭的號召,決定起義,協助北府軍和草蘆書院。
接下來的十多天,全國的形勢消息,有如雪花般飛至。
荊州的桓玄表示要協助新皇穩定局勢,以派兵到洛陽保護為由,率領十萬士兵北上。
但宛城的太守袁良則附和王恭,並得到北府軍之助,封鎖碼頭和城門,準備堅拒荊州軍的來臨。
西涼的苻堅則表示漢朝腐敗已久,幼主無能,該以仁者取而代之,因此擁兵自立,更起兵十五萬進軍洛陽,驅逐漢室。
而他們所要面對的,是同樣宣布自立的長安軍。
長安城目前由劉松之弟劉浩管治,他不滿桓氏推舉幼子,實則準備謀朝篡位,並聲稱自己才是最合適的新皇人選。
長安城及弘農城合共十八萬兵,一半留下守禦苻堅攻城,一半則揮軍洛陽,欲奪下皇宮的控制權。
還有許多其他地方勢力都發生了戰亂,我也不想逐一研究了。
這天用過午飯後,忽然那看門道人前來跟我報告,北府軍的劉裕求見我。
「劉大哥不是已領兵到宛城去對付荊州兵嗎?」我接見劉裕後問道。「為甚麼忽然回到徐州城來?」
「小非,我聽說你已到了徐州的消息,所以從宛城快馬趕回來的。」劉裕說罷,向我打了一個眼色,續道:「那次比武大會後,你曾答應會跟我喝酒,只因內傷問題拖延了。你既然快將要前往倭國,今天就請來我家,痛痛快快的喝一場,好嗎?」
喝酒只是借口,劉裕此行必有重要之事情要跟我說。
「好,那麼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欣然答應道。
我婉拒了趙豐師叔陪同的提議,也沒有讓方鈴和蘇拉伴隨,獨自跟著劉裕,乘馬來到他的老家。
這裡雖然頗為陳舊,地方不大,但他成名後有花錢重新裝修過,環境還是不錯的。
我們進入了大廳後,劉裕又帶我進入了書房,只見書房內的桌子旁,坐了一名中年漢子。
這漢子是個文雅之士,束著長鬚,儀表頗有威嚴,眼神深邃,真氣充盈,看來武功相當高明。
「劉大哥,請問這位是……」我疑惑道。
「久仰東方神子謝非之大名,今日終於有幸相見。」那中年漢不等劉裕回答,站了起來,並揚起手中的羽扇輕搖,瀟灑地續道:「在下諸葛益。」
甚麼?這人居然就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目前正在逃亡的前丞相諸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