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也是緣份,也許微不足道,也許潛移默化埋藏一粒種子。
沉寂一夜的手機,一直紋風不動,對應起我漸次的心焦,像是初戀的相約,
逾時守候的模樣。
5:30約期過了半小時,而我更不耐的是天怎麼還不亮?
---你嘛好了,跟你說的是六點半啦!
電話那端松哥有點哀怨。
可我明明記得是---是我倒頹還是那端的健忘?
我又得蓋上申字被,露出頭腳再N次的瞑目。
日頭呀!您總得露臉的。
在庭前花台灰朦隱約的天色裡,勉強辨識出茉草,我摘下三片,
等兄妹三人會合後直往溪南駛去。
天,終於開光了,雖然還有些黯淡,松哥握著方向盤,文哥、馬哥走了,
他晉升為老大了。沿途叨唸著兒女老婆工作等等,我與滿妹撫慰著。
一到色場,告別式正好開始,禮儀公司、親友、政治人物本尊分身紛紛出籠,
羅列在窘迫的都會區擠在一條狹仄巷弄間,趨前與你握手的,都在鴨子滑水,
心照不宣鋪著兩年後的政途。
文哥西裝半身照微微笑著。
---他有一個中風八年坐著輪椅的三哥,所有的生活醫療費用,全仗著他獨力支撐著,
加上自己幾個兒女的學費,真夠重擔的了。
這重情重義的漢子,望著青春年少的兒捧著他的玉照,
我也想著如果是女兒如似這般捧著我,我若有靈,必給倆女一抹微笑,
捻花回眸淡然的笑,我怎麼忍心看著摯愛流淚呢?
一笑無言,便是最圓滿的釋懷與解答。
蘭陽的喪桌,一向可比五星級飯店的菜色;陋巷、塑膠紅桌巾椅,眾人收拾起哀傷神
情,轉換為輕鬆詼諧的語調,或吃或勸酒,逝者已矣,食著飲著,淺笑斟酌。
一桌席前的期待,席間的歡言暢語,杯盤狼藉散後分道揚鑣,免不了幾分悵然,
幾分飽足,幾分不捨,更有對著未來無常的十分無奈與懵懂。
多年未再早飲。
---羊哥,你一定要喝,否則文哥會不高興。
嗆聲的是摔的一臉慘不忍睹帶著口罩的欽弟,右眼血紅未退火眼金睛正咄咄逼人。
---聽人說你老弟是摔到田裡,看你這個型……打死我也不信。
他掀下口罩一角,露出斑駁史蹟。
---哥啊!我還真的是怎麼摔的,自己一點也不清楚的呀!
這話,我信了。
想當年在雨夜的公路上,我還能把那輛撞上安全島買不到半個月已是動彈不得報廢的新
機車,給拖回警衛室(事後贏得眾人的不可置信嘆為觀止),還滿臉是血叫計程車回家蒙頭
大睡。隔早守衛趕來關心看滿屋的血跡斑斑,才喚家人送醫。
我意興風發的口沫橫飛,沒注意是那個弟,插問了一句,
---那時你失戀了吧!?
是啊,還真的是失戀時。
---另一次是連人帶車躺睡在村口土地公廟側,還是鄰人去叫我阿母攙回家的。
光榮顯赫滑稽嗎?我看到有人苦笑,有人搖頭,有人沉默不語。
我們本一群因嗜酒而結拜的酒肉兄弟,扁弟也因是酒駕斷了手臂割了胃,
今也只有他滴酒不能沾。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唐 李賀
口口杯杯,情義就此相傳,日頭正豔,回家吧!火化為燼,歸土為安,
我像被火紋身的燙熱,這是個什樣的冬季呢?
午後一點回到家,幾分酒意幾分頹然還有幾分,不知何以自處。
2017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