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秋狩被誤射的那刻,也沒像這次如此令人絕望。
天要亡我。
這一瞬間,大皇子無比清晰到天命不可違的道理,雖然本就沒有爭儲君之位的想法,但自己不想和別人要你不要想的感覺,還是不同的。真是不甘心啊。
看著周遭慌亂無序的百姓,大皇子恍神片刻,自己何德何能讓無辜百姓陪喪。
『小時克親人,大時克國運,大皇子災星啊。』
『大皇子要來外城啦,大家趕緊收拾收拾。』
『我兒,近來流言不斷,對你名聲恐有不利,你還是先閉府休養一段時間吧。』
『不要聽別人扯蛋呀,大皇子你可是人善心美的大好人哎,後宮本來就亂,你母妃會去世與你一個小孩有什麼關係。』
『又不只有你倒楣,看看我家,我爺和我爹都快被女人玩暈頭啦!要不是你我家真的會完。』
好的壞的的話語,一行行浮出腦海。
真虧寶兒和明琅這麼相信我呢,國公府真的是專出怪才。對不起啊,要讓你們失望了。
自己與百姓,亦或者自己與國運二者相比,怎麼樣都是放棄自己最划算,我不信自己是災星,但我不能讓百姓和國運在未來有機會被我喪送。
大皇子眼眶泛紅,短短數秒,走完過往歷程。
父皇是對的,雞蛋不放同籃子裡,萬幸還有老三,雖然對老三個人處事不甚喜歡,但對於國家大事還是很靠譜,有他在,父皇之後還能繼續昌榮。
只是可惜自己沒辦法見到那時榮光了。大皇子閉上眼,流下滾滾熱淚,幾息之後,再度睜開雙眼,目光如炬。
深吸口氣,奮力的向前衝去。
靠近三皇子時,嘶吼喊道:「老三!回去之後找林相!記得找、林、相!」
林相是自己最忠心的幕僚兼軍師,相處早有默契,他一定可以妥善處理好自己的後事,不讓朝廷陷入動盪。
翻過橋欄,大皇子捨身取義,視死如歸。
如果天要我亡,我來了,別讓無辜的人受傷。
聞聲轉頭的三皇子這才發現大哥也在橋上:「大哥!」
什麼意思?為何要自己找林相?
見大皇子跳橋,不由得大喊:「別做傻事啊,哥!」餘光掃見遠處而來的侍衛,連忙叫他們去救大皇子。
正當眾人驚慌之際,河水如同被刀劃開般,露出一片乾地。
大皇子瞬間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河水宛如迎接賓客般,佇位在左右二旁,朝大皇子垂頭行禮。
但是大皇子此時沒空搭理,他手腳併用的來回划動,努力在空中向前划行。
河水彷彿早已預料,只靜靜地觀看大皇子的表演。
待大皇子手腳疲憊不己時,便像狩獵般的食人花,猛然的大口一咬,宣洩而下,其巨大的衝擊打溼橋上的人。
「大哥/大皇子殿下/殿下啊!!」
「快跳下去救人啊───!」
隔天,京城流傳起大皇子為了大義,捨身取義、以身飼海,感天動地的偉大情操。原本傳得沸沸揚揚的災星論,轉了個跑道,變成了大愛論,心中有大愛,遺愛留人間。
我不懂百姓對大皇子的真實感想,但我理解大皇子的道心破碎。
此刻的我和阿兄,正在他的臥房內關心著他,雖然沒見到人,只見到他的被窩殼。
「換個方式想,大皇子的災星論流言已經完全不見了,真是可喜可賀。」我開心的拍了拍手。
「小妹妳說的真沒錯,大皇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三皇子果真有福星之資。」
「阿兄你少誇獎了一個人,沒想到岳琳姐姐泅水這麼厲害,一下子找到大皇子了。」
「對哦,不愧是將軍府出來的,竟然連泅水都如此厲害,我還得像岳琳姑娘看齊才行。」
京城不靠海,還真沒幾個將領、士兵會特地學泅水。因此,將軍女兒露出這手,著實讓他為之一亮。不過也因為這手,讓將軍女兒陷入了不小的風波,畢竟是在封建社會,男女授受不親。
「相信她能渡過這關的。」我讓阿兄別太擔心,雖然沒辦法告訴他原因,但是日久見人心,天命之女這專業名詞可不只是說說,坐等那些迂腐的士大夫被打臉。
人命關天,還扯什麼男女大防的旗幟,簡直是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比起將軍女兒,我更加擔心被窩殼裡的那位男人。
都已經喝上半壺茶,坐到他房裡來了,還是堅持避不見面,就跟他說沒人會注意當時他在空中的拙樣了哦,還是耿耿於懷。
男人,包袱不要看得如此重要。
我和阿兄只好徐徐圖之,在他聽得到的地方一搭一唱,中心思想是愛民如子,因為在心中的地位如此崇高所以勇敢犧牲永不回頭,在高尚情操面前還緊抓拙樣不放,此人必定其心可誅。
沒見到連頭號政敵的三皇子陣營也沒人敢說話了嘛。
留在人民心中的,只會是大皇子為解救世人英勇赴死的英姿。跟三皇子的福星論,並列我朝二大喜事,著實讓皇帝龍心大悅了一把。
待大皇子鼓起勇氣踏出府邸一步時,日子已到百花齊放的季節,途中三皇子與將軍女兒還特地前來探望幾次。
不過三皇子和將軍女兒似乎出了點問題,大皇子面露擔心的跟我和阿兄訴說,他也知道因為自己的關係使將軍女兒過了一段充滿流言蜚語的時光,要不是將軍府的軍師舌戰群雄,名節恐將不保。
這妥妥是陽謀,挑撥離間皇子的關係,一旦計謀成功把將軍女兒推進大皇子府,三皇子事必會跟對方不死不休。
簡直是好惡毒的心!
大皇子為表真心,還特地與三皇子密談,可惜沒什麼成效。
我聽大皇子分析後,才後知後覺發現,這不是沒有效,而是劇情讓它一定不生效啊!所有虐心虐身的劇情前奏,不就是『你說你沒有我相信可我又不想相信』的腦筋打結環節嘛。
而且更要命的是,事後男配還屁顛顛的湊到男主眼前澄清,這一切都是你多想,其實我倆什麼都沒有,只是剛好她救了我,而我很感謝她而已。
啊──!所以女主會泅水是必然的嘛!